第10章 第10章(捉虫)

    母猪能不能飞上天,游敏之不知道,但是有了秦峥提点,许家一家都在说谎他却是清楚的。

    惊堂木又是一拍,游敏之厉声道:“再敢喧哗,板子伺候!”

    侍立两边的衙役将手里的板子重重敲向地面,咚咚咚一片齐响,吓得许家嫂子再也不敢张嘴。

    大多数时候,对付这些平头百姓,好好讲道理是不行的,必须靠威吓才能有作用。

    没有许家嫂子在那里嚎叫,公堂上顿时清静了不少。

    游敏之道:“陈许氏,你还有何话可说?”

    陈许氏似乎是已经心灰意冷,也似乎是不想再连累娘家人,她俯身一拜,道:“大人,陈栋梁是民妇所杀,大哥大嫂于此毫无干系,只是为了维护民妇才买通邻居的,千错万错都是民妇的错,求大人莫要怪罪民妇大哥大嫂。”陈秀才名陈栋梁。

    此话一出,除了跪在地上的那几人,公堂上其他人都大吃一惊,因为无论怎么看,陈许氏都不像是那种能狠心到杀死丈夫并分尸的女人。

    徐土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得意地对堂上的游县令道:“大人您看,草民就说这妇人心肠歹毒,如今她果然承认了,可怜的陈秀才可算是能入土为安了。”

    许家大哥和大嫂则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着陈许氏。

    游县令没有搭理他,而是对着陈许氏道:“那你说说,你是怎么杀害陈秀才并将之分尸的?”

    提到这事,陈许氏身子抖了抖,眼底闪过一丝恐惧,她神情凄惶地掉了两滴眼泪,挽起袖子给县令看。

    其他人也睁眼瞧去,却见陈许氏白皙的手臂上到处都是掐痕以及被棍棒打出的淤青,看着凄惨无比。光是手臂就这样了,她衣裳底下其他地方不知道被打成什么样子。

    众人心中都猜到了,果然下一刻就听陈许氏恨恨道:“陈栋梁他不是个人,对着外人他温和有礼,关上门对我却非打即骂,嫁入陈家整整三年,我白日操持家务,夜里还要受他折磨,没过上一天好日子。那天,他又要打我,我实在忍无可忍,就将他杀了。”

    陈许氏说出这番话时,语气里的怨恨和狠厉叫人心惊,此时再看她,哪里还有半点之前的温婉和气?

    此时,众人几乎已经信了她的话了,毕竟陈许氏作为屠户的女儿,从小见识过她爹杀猪宰牛的,半点不怵血腥,而一个女人被丈夫虐打长达三年之久,即使再柔弱,一朝戾气上头冲动之下将人杀了也合乎常理。

    沈若轻却道:“她又在说谎。”

    秦峥闻言点了点头,让衙役去跟师爷说,师爷又传话给游敏之。

    游敏之侧头看了屏风那儿一眼,对着坐在屏风后的二人略略颔首,而后才继续对陈许氏道:“本官方才问你是怎么杀害陈秀才的,不是问你为何要杀害陈秀才。你说,当日你是先用柴刀劈砍陈秀才的,还是先用菜刀砍的陈秀才?”

    陈许氏犹豫了一下,想到什么,开口道:“菜刀。”

    游敏之目光沉了沉,继续问:“那你是先砍的陈秀才的脖子,还是陈秀才的胳膊。”

    陈许氏想象着那个画面,脸色白了白,“大人,民妇当时一时冲动,现下已经记不得了。”

    游敏之道:“那本官便告诉你,经仵作查验,陈秀才是先被人用重物击中头颅,然后用宰牛刀分尸的。”寻常人家烹食做饭的菜刀不够锋利,造成的伤口也不一样。所以仵作验尸后,县里才会立刻清查屠户和厨子等善刀之人。

    游敏之继续道:“你说你是怨愤之中,冲动之下杀人,那你为何又要将之分尸?”

    陈许氏嘴唇哆嗦着,“我怕……怕别人发现,想分尸后寻个地方扔了。”

    游敏之又问:“那你为何不先藏尸,而是先回娘家?任由尸体摆在灶屋中被人发现?”

    陈许氏眼神闪烁,又慌又乱地找借口,“民妇……民妇当时慌了神,心里害怕,急着回娘家求助。”

    游敏之冷笑一声:“你分尸的时候不急,分完后倒是急了。”他一拍惊堂木,这一下力道用得格外重,吓得堂下诸人都抖了一下。

    游敏之道:“本官看,你与真凶之间定然关系匪浅,当日凶手用重物击打陈秀才头颅,陈秀才惨叫一声后晕倒在地,随后你急急出门回娘家,窜通邻居伪造不在场证明,而那个凶手,则在你出门后将陈秀才杀死分尸,是也不是?”

    陈许氏肩膀一颤,低着头没有说话。

    堂下唯一还能说得出话的只有徐土了,他连忙高声喊道:“大人真是英明神武明察秋毫!陈秀才家住得偏,出点动静外人也不容易听到……幸好草民当日在家,否则杀死陈秀才的凶手可就逍遥法外了!”

    游敏之冷冷瞥他一眼,“本官看是幸好那几两银子吧!”如果不是昨个儿贴了告示,只怕这贪财怕死的徐土再过个一年半载都不会说出线索。当然,也多亏了秦峥的提醒,否则这会儿他还没法分辨这堂下五人的话里哪句真哪句假。

    “陈许氏,杀了陈秀才的真凶是谁?”

    陈许氏挣扎了片刻,低着头道:“是张杵。”

    张杵是本县一家酒楼的掌勺,尤善解牛之术,刀工十分了得。当初也在排查的范围内,然而……

    沈若轻:“她说谎!”

    秦峥在屏风后打了个手势。

    游敏之侧头望了屏风一眼后,脸上登时显出怒色来,惊堂木一拍,他厉声道:“陈许氏,休得污蔑无辜之人,真凶到底是谁?”

    陈许氏肩膀一塌,不敢置信地抬头去看县令,万没想到他竟然能这么笃定自己在说谎。

    “陈许氏,你并非手刃秀才的真凶,若是现在迷途知返,说出真凶是谁,本官可免除你娘家兄嫂的罪责。”

    陈许氏瘫坐在堂下,听了这话神色挣扎,却咬紧牙关没有说话。

    她的兄嫂也正盯着她看,见她神色挣扎,不由生出来几分怨气。

    沈若轻透过屏风上镂空的格子看见陈许氏兄嫂的表情,心中了然,想想也是,她的兄嫂为了她,冒着巨大的风险买通邻居做伪证,而在游敏之说明做伪证的罪责有多大以后,面对逼问,陈许氏竟然还在犹豫,也难怪她的兄嫂觉得心寒了。

    游敏之看见陈许氏挣扎,便给她加了最后一把火,“本官听闻你娘家老娘重病在床,你兄嫂那个才八岁的女儿在爹娘外出卖货时还得照顾你病重的老娘,你侄子现今不过三岁,一家子上上下下都指望你兄嫂养活。你要是主动说出凶手是谁,本官还能从轻发落,若是不说,你兄嫂不但全数家财都得充公,还要受七年牢狱之苦。到时,你娘和你那两个侄子,可就都没有活路了。”

    游敏之心里清楚,陈许氏为了袒护真凶,连杀人分尸的罪过都自甘认下,可见十分重情,用刑对她并不管用,说不准痛苦之下还会选择自杀,对付这样的人,最好的就是从她在乎的亲人处入手。

    在听见游敏之这番话之后,陈许氏想到兄嫂对她的维护,想到娘家可怜的娘亲和俩侄子,终于招了。

    凶手是临县一个姓李的屠夫,家中有儿有女,平素为人老实。游敏之派人前去抓捕时,街坊邻里都不信这人会是杀害隔壁县陈秀才的凶手!

    案情了结之后,游敏之同秦峥和沈若轻谈起这案子时很是唏嘘。

    “这李屠户家里曾是临县的首富,他爹请了陈秀才之父做西席,怎料陈秀才之父见财起意,为了偷盗李家的钱财,半夜在李家放了把火,他本意是引开李家人,趁李家人都赶去救火时偷盗李家财物,却没想到火越烧越大,最终财物没偷成,还害死了李家上下十七口人,只有当时还年幼的李屠户死里逃生,不久前得知真相的李屠户为给家人报仇,先是勾引陈许氏,再故意叫陈秀才撞见,顺势杀人,而陈许氏果真为情所苦,为了维护李屠户,甘心认下罪名,被识破后宁肯拉其他人下水也不愿供出李屠户。如果不是五郎提点,我恐怕会被陈许氏误导,而到那时候李屠户早就闻风而逃了。”

    没想到一桩杀人分尸案还能牵连出十几年前临县的一桩惨案,能杀人的只有律法,况且陈秀才之父早已病逝,李屠户万不该将仇恨转移到陈秀才身上。

    游敏之的语气十分感慨。

    秦峥笑道:“我可没有这么大的本事,能看穿谎言的是沈姑娘。”

    游敏之闻言惊讶地看向沈若轻。

    此时他们三人正坐在正厅里,沈若轻依旧是一身白衣,冬日寒凉的天气里,人人裹得厚实,偏她轻衣洒脱、姿态从容娴雅,一眼望过去便与众不同。

    游敏之不敢正对上她那张脸,只盯着她的下巴瞧,拱手道:“多亏了沈姑娘。”

    对于游敏之敬佩的目光,沈若轻自然是十分受用的,当然,表面上她还是一副非常谦虚的样子,总不能让人看出她现在已经飘起来了,这也太拉低格调了!

    于是她轻轻摇头,微微一笑,一副从容淡定,并不放在心上的姿态。心里却把自带测谎功能的小A么么哒了一遍。

    游敏之看着她的目光果然更加敬佩了。

    恰在这时,有个衙役急急从前头奔了过来,喊道:“大人,外边来了一队人马,说是来迎接安王殿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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