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景下意识跑回教室, 一眼就看见坐在位置上的林洛齐, 对方原本一脸紧张又期待地看着门口,突然看到他,见鬼般猛地站起身往后退, 差点碰翻后面的桌子。
“你”话没说完,他就被张景抓着扯出教室。
教室里有摄像头。
林洛齐看他脸色阴沉,拼命挣扎, 却挣脱不开张景的桎梏, “你想干嘛你带我去哪儿”他吓得叫起来,生怕张景揍他一顿, 甚至来不及想,对方为什么会完好无损地出现在这里。
周六下午放学,不出半个小时,教学楼就空了, 两人经过长长的走廊也没遇到人。
张景神色冷淡,目光锐利看了一眼林洛齐,冷冷地说“闭嘴。”
两个字声音不大, 但足以人安静下来。
被张景推进男厕,还没来得及转身就听到“砰”得关门声,林洛齐瑟缩, 颤抖着回头看对方, 张景唇角紧抿,眸子里酝酿着汹涌,他浑身上下透着戾气, 仿佛下一秒就会挥拳头砸破他脑袋。
林洛齐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张景,懒散的,对他满不在乎,不屑一顾的总归不会像现在这样,他真得怕了。
他目光闪烁,不看直视张景,退到墙角缩着身子,好像那里安全点,他不自觉地打寒颤,肉眼可见地颤抖,唯唯诺诺不敢开口,生怕多说一个字就会戳爆张景的怒气。
“呵”
一声轻笑,充满轻蔑与讥讽。
“你抖什么以为我会打你”张景刚才确实很生气,甚至想把简岷抓住他打人的错算在林洛齐头上,这会儿才冷静下来,他本来就没那么乖,被哥哥发现不过是早晚的事,林洛齐这事只能算是催化剂。
他的怒气在看见林洛齐后烟消云散了,此刻心底只剩下可笑。
这个人浑身上下透着可悲的气息,懦弱却总是幻想着能把别人踩在脚下,然而在对方一个凶悍的眼神下就偃旗息鼓,哆哆嗦嗦求饶。蠢,打着那种一眼就能被人看穿的小算盘,却在窃喜,洋洋得意,以为自己的计划无缝。
“你,你真得不会打我”林洛齐抬眼看张景,发现对方眉宇间的狠戾退却,取而代之得又是他最为厌恨的不屑一顾。
张景低笑一声,眉头微挑,“你把我当什么宿敌”
似乎感觉到张景不会动手,林洛齐胆子大起来,怨恨地说“你难道不知道自己有多让人厌恶吗”
教学楼的厕所每天都有阿姨打扫,连瓷砖都是锃亮的,洗手台也擦得干干净净,连水渍都没有。
张景把校服解开脱下来丢在上面,靠坐在洗手台上,懒洋洋地说“愿闻其详。”
他现在也不敢去想刚才的事,更不想现在就出去,索性和林洛齐在这里耗耗时间。
“就是这个样子”他的态度惹恼了林洛齐,对方吼起来,双目通红,吼出那句话花了他很大的力气,他深吸一口气缓了缓,而后充满怨念地说“你总是这个样子,你看不起我,你凭什么看不起我你有什么资格看不起我”
他从小家境不好,一天四季两套校服,袜子戳破洞了也要穿。每天活得很累,小心翼翼地藏拙,他害怕买资料,因为回家找他爸拿钱是最难的。
他更害怕体育课,别人都穿运动鞋,他却只能穿单鞋,老师总会点名他,所有人的目光汇聚在他身上的那一刻,让他屈辱得眼眶发红,体育课测身高要脱鞋,他每次都要求最后一个测,不想被人围观露着的脚趾。
他父亲好高骛远一事无成,后来还爱上喝酒,鲜少动手打人,却喜欢摔东西,他母亲没有主见,性子唯唯诺诺,总是在讨好着他爸爸。
在这样的环境下,他也总是下意识地讨好别人,生怕惹了别人不快,别人说点什么,他都要反复揣测那人话里的意思,自己是不是得罪别人了。
他恨透了自己唯唯诺诺,更讨厌他妈,觉得一切都是这个女人带给他的,他会吼她骂她,又觉得她可悲可笑,明明是家长,却连反驳呵斥他的勇气都没有,每次在外面受了委屈,他就会将他妈当出气筒。
他更厌恶他的穷,他认为自己不敢大声说话,不敢昂首挺胸地走路,是他买不起好看的衣服,也买不了便宜的运动鞋。
五六年级,他爸跟朋友合作做生意,撞大运挣了钱,他家一下子就变了,从狭窄的房子搬进高楼,吃穿用度一切都变了。
他想要摆脱掉过去,学着打扮自己,学着昂首挺胸,他不想再做跟班,他想要成为聚焦点,拼命地炫耀自己,像只公孔雀。
他敢上台演讲,他学习成绩也不错,他有一群朋友。
害怕被人冷落,那样会让他觉得回到原来跟班的时候,他喜欢抢话,夺走别人的注意力。
他以为自己摆脱了,他不再是那个靠讨好才能博得一些关注的人,可他骨子里的懦弱还是没改掉。
他被人收保护费,被人羞辱,为了不挨打,他掏钱掏得很快,然而却成了那些人眼里的肥羊。
愤恨不甘,每天夜里都在想着明天该如何反击,可最后都以掏钱哄他们走人结束。
张景就是那个时候出现的,两人是同学,不过对方不喜欢读书,坐最后一排,平时根本没交集。
张景当时的个子明明还没他高,可看着那些高年级的学生,眼角眉梢都是轻蔑之意,言语嚣张“怎么还没挨够还想打”
那群人面色铁青却不敢说什么,灰溜溜跑了。
他当时站在角落里看着张景发呆,觉得那才是他想要的样子。
他黏上张景,少年不习惯,但也没凶他,大概是可怜他,偶尔还会给他带零食。他最喜欢得就是张景给他的抹茶味的曲奇饼干。
再后来张景就把他当朋友了,还会带他出去玩,教他上网,也教他做asr
他还捡过一只小橘猫,可他猫毛过敏不能养,张景帮他养着,他觉得一只橘猫孤单,张景又买了只美短,一只叫抹茶,一只叫曲奇。
他一直以为自己比张景强,学习,朋友,老师的喜爱程度,除了不会打架,他样样都比张景强。
可渐渐的,他发现不是这样,成绩比他差是张景不好好学,他甚至想不通那个明明厌恶学习的人怎么就突然爱上了学习,一跃成为前几,不管哪科都压他一头。
朋友方面更是可笑,他精心维护同学关系,而同学却更喜欢张景,就连那群难搞的男生,也总喜欢叫张景打球,被拒绝了还笑嘻嘻的嚷着下次一定得玩。张景偶尔会去,那群人总喜欢给他传球让他进球,好像都在宠着他,亲切地叫他景仔。
老师也是,就算是最严肃的老师看到张景脸色都能缓和几分。
他不明白他那么想要的东西,张景唾手可得还不珍惜。
他打心眼里嫉妒张景,后来发现张景对自己的家境绝口不提,就爱上打探对方的。
张景给他带的零食是进口的,对方的衣服也很贵,可张景的家在淮城,即便他家是栋小别墅,可也只是农村的房子,他只有阿婆,好像没有爸爸妈妈。
张景说过,不要总问这些,他不喜欢。他都当耳旁风,因为张景对朋友太好了,好到让他得意忘形,蹬鼻子上脸。
后来他跟踪张景,终于窥探到了对方的,除了上学张景基本不在那个漂亮的房子里住,都是回淮城和阿婆一起,他不敢提爸爸妈妈,出去用餐他也只能慢腾腾地落在后面,走在前面的才是一家三口,那个漂亮的女人好像很不喜欢张景。
除了地位尴尬的私生子他想不出其他。
知道张景是私生子,他高兴到一夜没睡,跑到对方面前炫耀,他已经知道他家里是什么情况了。
张景皱眉,问他怎么知道的,他想都没想,说是跟踪发现的,对方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
从那天开始,张景没再理过他。不管他怎么纠缠,对方就是不再理他,他并不觉得知道了如何,以为张景自卑了,过些天就好了,可后来发现对方真得不会再对他好了
他开始怨恨张景,想方设法夺走张景身边的一切,没心情学习,甚至在中招失利,他把所有的过错都归咎到张景头上。
他不甘心,他甚至不懂,张景一个私生子凭什么比他过得更好,张景凭什么能养成那样的性格,他想要的性格。
他想证明自己比张景强,他咬牙学习,想考到张景的学校。知道对方玩晋江,他也去玩,他玩得比张景好,他签约了,他有很多人喜欢,还成为整个晋江有名的主播,张景几年了却也才只有二十万粉丝。
可现在一切都毁了,他什么都没了。
“你有让人看得起的资本吗”张景平淡地反问,微挑的嘴角像是在说对方可笑。
林洛齐眼泪一下子出来了,他哭着把所有的话吼出来,憋在心里的话说出来好受多了。
他胡乱擦擦眼泪,冷笑两声,“我就算别的比不过你,至少出身比你好。”是啊,一切都毁了,可出身改不了,张景永远比他低一等。
张景不解地抬眉,什么区别一个独生子,一个二胎这都能比
“你就算装得再桀骜,你也自卑自己是个私生子,不然你不会避而不谈你的家事,不然你也不会仅仅因为这个就不再理我。”林洛齐斩钉截铁地说。
张景愣了愣,而后笑了起来,像是听见了天大的笑话。
林洛齐也跟着笑,觉得他这是气极反笑,在掩饰自己。
张景渐渐敛了笑,神色冷了下来,站起身一步步走向林洛齐,半蹲在他面前,一字一顿地说“你知道我为什么对你不屑吗”
林洛齐瞪着他。
张景讥笑,“不是讨厌我吗我现在就在这里,不还手,你敢打我一拳吗”
林洛齐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他握紧拳头想狠狠地给张景一拳,可他怕还没打到对方就反悔,又可能,打完张景会往死里揍他
明明那么想揍对方,就是挥不出这一拳。
“你真是蠢得让人恶心。”张景冷笑一声站起身,用看蝼蚁一般的眼光看他“大象不会留意脚下的蚂蚁,懂吗”
林洛齐脸色苍白,他仰望着张景,对方的身躯不庞大,反而有些瘦弱,可他眉眼里的冷漠与不以为意,让他心生畏惧,甚至有些羞耻,恨不得再缩得小点,能避开张景的目光。
“还有。”张景突然出声,声音很平缓,却让林洛齐瑟缩一下,仿佛在他耳边炸开了烟花。
“怕是让你失望了,我不是私生子,准确来说是二胎,不想谈家里,是因为我不屑谈他们,就好像”张景轻笑一声,“不屑你一样。”
说完他转身离去,没走出多远,他就听到林洛齐发疯的哭喊,仿佛信仰崩塌的人。
张景本打算从大门口出去,远远就看见陈助拎着他的书包站在校门口,他立马转身跑了,摸到围墙处,准备翻墙过去。
刚蹬上墙头,就看见等在外面的简岷。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啊,太困了,码着码着睡着了,突然惊醒的。大家晚安,早点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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