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家商店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清。老板脾气古怪是一个原因, 人类对炼金术的轻视是另一个原因。
商店的大门是半掩着的,乔乔推开门, 走了进去。这一次,满身酒臭味的老板倒没有大摇大摆地躺在柜台上睡觉, 尽管柜台上仍旧七零八落地散落着许多酒瓶——看样子根本没有人收拾这些东西。
商店里面没有人,大门半掩, 里面的光线也十分暗淡。屋子里除了脏兮兮的吊灯, 唯一的光线来源就是墙壁最高处的、小小的通风口。
乔乔在屋子里走了一圈,耳朵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细微的声响,紧接着她便抬头朝柜台上方望了过去。
这家商店是复式结构,在贩卖炼金产品的空间上方,是供人休息、居住的隔层。柜台那里支棱着一个木质楼梯,乔乔望了过去,看见那个身形高大的老板正踩着楼梯走下来。木质的楼梯伴随着他的步伐摇摇晃晃,发出吱嘎吱嘎的哀鸣。
老板手中还拎着一个半空的酒瓶,瓶身上没有标签,乔乔也不知道那是什么牌子。他的头发仍然是乱糟糟的,乌黑的额发半遮着一双蜂蜜似的眼睛。
“是你啊。”老板认出了她,摇晃了一下手中的酒瓶, 算是打了一个招呼。
他的双脚踏在了地面上。他抓住椅背, 动作粗鲁地将其翻转,双腿一跨便坐在了椅子上面, 一只胳膊搭在椅背上, 衣袖被他漫不经心地撸至手肘, 露出小臂上结实的肌肉,以及那上面若隐若现的青色血管。
“找我有什么事吗,小姑娘?”
守在门口的贝露赛布布听见此人的称呼后,嘴里发出不满的轻哼,他那一双伪装成黑色的眼睛也微微地眯了起来。
乔乔却并不在意对方堪称粗鲁的言行举止,事实上,她觉得贝露赛布布跟柯莱特对她太过恭敬了,总让她感觉有点不好意思。
“我来此的目的,你不是很清楚吗?”乔乔走到柜台前,对视着对方打量似的目光,然后又默默地往后退了一小步——醉醺醺的酒味真的好臭啊!就是中年男人的恶臭味么?!
闻言,老板的嘴里发出“哈”的一声轻笑,随即竖起三根手指,说道:“你送来的东西上面有三条戒律,相应的,你必须用三条我想要的情报作交换。”
乔乔摇了摇头,说:“我很想满足你的愿望,但遗憾的是,我并没有足够的情报用以交换。”
“不过我确信,我带来了对你而言更加重要的东西。”
话音刚落,乔乔就朝贝露赛布布看过去一眼,后者心领神会,捧起一份卷起来的地图,交给了乔乔。
老板审视着这份地图,眯起了眼睛。
“如果你们的目标是千面虫之塔的话,”乔乔将地图放在了布满细尘的柜台上,说,“我想,你大概会需要这个。”
老板:“……”
“你到底是谁?”对方并没有立刻接受,他的身体微微前倾,那一双隐藏在额发下的蜜色眼睛直勾勾地盯住了她。
乔乔耸了耸肩膀,回答道:“反正不是敌人。”
“你是我们的同类吗?”
“不算是,”乔乔继续说,“但我需要朋友。”
听见这句话,贝露赛布布脸上的表情更加不满了。
乔乔并没有理会恶魔那莫名其妙的高傲与小脾气,开玩笑,现在魔族势单力薄,不好好争取盟友难道还要到处树敌吗!
“你……”老板的脸上的神色开始变得迷茫,他皱起眉头,看向乔乔的目光中夹杂着审视与疑惑。但很快,他意识到了什么,眼睛微微睁大。
但对方反应过来之前,乔乔强行打断了他的思绪,开口道:“总之,我的身份你很快就会知道了。现在,就让我们互相展示友好吧——那三条戒律是什么?”
“……”老板脸上的疑虑消失了,重新变得懒散了起来。他抿了一下嘴唇,晃了晃手中的酒瓶,最后将它搁置在柜台上。
他像是做出了什么决定一般,从相对于他的体型来说小得可怜的座椅上站了起来。他几乎要比乔乔高出一大截了,当他站起来的时候,影子正好拢在了乔乔的身上,浑身上下散发出一种不容忽视的压迫感。
哇,这就是气势!气势!
乔乔将对方的神态跟举止暗暗记在心中,打算以后好好学习。
“好吧,但我事先告诉你,戒律这种东西非常特殊,它的效力必须依照级序判定。”老板在乔乔的面前比划了一下他竖起来的三根手指。
“第一条戒律是所有戒律的限定条件,第二条戒律必须服从于第一条戒律,第三条戒律必须服从第一和第二条戒律。”
说到这里,他摇了摇头,目光中流露出一种惋惜的意味,但很快被他收敛起来了。
他说道:“遗憾的是,我认识的炼金术师们都无法解析出第一条戒律,因为那是一个未成品。第二和第三条戒律倒是分析出来了,但戒律只能感知,无法完全剖析,因此可能会与施放者的命令有所出入。”
“因为第一条戒律并没有完成,因此第二跟第三条戒律也无法完全生效。”
“我明白了,”乔乔点了点头,表明自己已经了然,“请说吧。”
老板弯下无名指,开口道:“第二条戒律,不能信任恶魔。”
紧接着,他弯下中指,继续说:“第三条戒律,不能伤害人类。”
说出这两条戒律后,老板勾了勾剩下的那根手指,说道:“你给我的东西,像是人类的头发跟皮肤,但又的确是炼金产品……所以那是人体炼造?这世界上竟然还有除了雷赫巴特以外的人掌握人体炼造……”
乔乔好奇地望着她,问:“你不想知道那是谁么?”
老板朝她眨了一下眼睛,礼貌地回答说:“适当地保留秘密,也是友好的一部分。”
哇,这就是风度!风度!
乔乔心想她得找个小本本记下来,这些都是重点要学习的!!
“好了,你还有什么想知道的么?”
“没有了,”乔乔高兴地握住对方的手摇了摇,笑着说,“非常感谢你,先生!”
老板愣了一下,似乎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充满孩子气的举动弄得有些不知作何反应才好。他打量了一眼乔乔的外表——年纪很小,容貌美丽,但太年轻了。他笑了笑,语气耐心又随和:“不……没什么。”
*****
好,今天的目的就算达成了!
走出商店后,乔乔的心情十分开朗。
她所给出去的,正是总督府邸的地图,那上面绘制着从总督府邸通向千面虫之塔的密道。她是要毁掉千面虫之塔没错,但里面可关押着众多的混血种囚犯,她并不想在毁掉千面虫之塔的同时毁去他们的性命——这样一来就能把混血种交给他们自己处理,当然,顺便跟混血种叛军搭上关系就更好了。
“陛下,”贝露赛布布搬出这个称呼,足见他的语气郑重,“我认为你没有必要去搭理混血种。”
乔乔眨了眨眼睛,耐心地说:“为什么呢?可我觉得,跟他们搭上关系对魔族有利而无害呀。”
贝露赛布布的语气更严厉了:“魔族怎么能跟他们有所干系!”
……你种族歧视么?!这样不好吧。
“混血种身上同样流淌着恶魔的血脉,”乔乔说,“也同样臣服于我,今后也会是我的子民。他们的灵魂在死后也会归属到巢母,如果连魔族都无法接纳他们,又有谁会接纳他们呢?贝露赛布布,你是想说,人类对他们的所作所为是正确的么?”
“怎么可能?人类的所作所为令人厌恶至极,我鄙夷所有的人类,”贝露赛布布抿了下嘴唇,“我只是认为,陛下应该有所戒心,不能轻易相信任何人。”
乔乔:“……我看上很好骗么?”
贝露赛布布:“陛下,请你不要明知故问。”
乔乔:“……”
这时,一道稚嫩的童音突然从后面响了起来。
“贝露哥哥——”
乔乔表情震惊:“???”
“贝露?哥哥?”乔乔循声望去,看见旅店的店长跟他的孙女正站在后面,娇俏可爱的幼女正骑在店长的肩膀上,兴高采烈地同贝露赛布布打招呼。
乔乔眼神戏谑地朝贝露赛布布看过去,说:“哦,贝露哥哥——”
贝露赛布布咬牙:“陛下!”
“咦?”埃莉诺眨了眨大眼睛,好奇地问,“贝露哥哥为什么要叫姐姐陛下?”
贝露赛布布轻哼了一声,没好气地说:“因为她是我的公主。”
乔乔:啊啊啊啊啊住口!太羞耻了吧!
“埃莉诺也要当公主!”
贝露赛布布充满恶意地嘲弄着小女孩:“你只是个村姑而已。”
“埃莉诺不是村姑!”
“你就是。”
“我不是,埃莉诺就是要当公主!”
“吵死了,”贝露赛布布对待小女孩的态度分外冷酷,“这世界上只有她一个公主。”
乔乔:“……”
乔乔羞耻地捂住脸:“不要再说了……”
“不好意思,给您添麻烦了。”乔乔有点不好意思地对店长说。
店长好像是专门带着孙女出来游玩的,他乐呵呵地看着两人的争吵,摆了摆手,说:“没什么,贝露一直住在我们的店里,埃莉诺也很喜欢他。”
“啊?贝露还住在你们那里么?”乔乔有点惊讶,她本来以为按照贝露赛布布的性,她离开旅店之后,他也会二话不说地离开那里才对。
贝露赛布布忍不住辩解道:“我只是在减少陛下不必要的开销。”
“是的啊,贝露是个好孩子,帮了我们不少的忙。”
“啊?真的假的?!”
贝露赛布布张开嘴:“喂——”
然而为时已晚,店长已经乐呵呵地说了出来:“当然是真的,不仅帮忙赶走了收保护费的流氓,还教训了那些不讲理的客人。托他的福,店里面已经比从前安宁多了。”
乔乔:“……”
“啊——”乔乔跟着感叹道,“贝露真是个好孩子。”
贝露赛布布又开始咬牙:“陛下!!”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