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余的眼睫在掌心里轻轻眨了眨，意识慢慢回了笼, 才想起现在班级聚会, 她还在ktv里。
她枕的地方硬邦邦的，刚才她还蹭了蹭……
顾余推开了眼前的手, 眼睛已经适应了光线, 眼前的一切也变得清晰。果然入目的是天花板，转眼就看到还在播放画面的大屏幕。
顾余腾地一下子就坐了起来，封辰正微微俯身想查看她的情况。她的动作突兀, 差点两个人的脑门就撞在一起了。
幸好封辰的注意力一直放在她身上, 瞧见顾余的动作, 赶紧避开了她。
避免了一场惨剧。
还半盖在身上的衣服因为顾余的动作下滑, 快到落在地板上, 被她反射性地接住了。
光裸的皮肤再次接触到冰冷的空气，刺激得她小小地打了一个哆嗦。
顾余抓紧衣服, 半睡半醒间把衣服拖拉上来，身体一歪, 就倒在了沙发背上。
果然, 相比某人的大腿要柔软不少。
不知道是不是她睡着的时候太闹腾了，竟然直接睡倒了。
也不确定她睡上去到底她自己的杰作还是某人的问题。
“我睡了多久？”顾余抬手揉揉惺松了的眼皮，鼻息浓重。
在ktv依旧震耳欲聋的歌声下，封辰的声音仿佛撕开隔膜穿透而来，又异常温柔。
“不到一个小时。”
封辰半侧过身, 注视着身旁的少女, 她声音里还有着浓浓的倦意, 眼皮子也是要挣不挣模样。
本来束得漂漂亮亮的头发因为睡觉有不少滑落了下来，有些凌乱。瓷白的小脸因为睡觉姿势不佳，有了几个小小的印记。
但是少女已经没有心思再顾及这个，嘴角微微向下耷拉，显然心情不太愉快。
像只被吵醒而烦躁的猫咪。
只是，他怎么就觉得，怎么瞧怎么可爱呢？
顾余还有些恍惚，她睡了一觉，现在不但没更加清醒，头更晕了，也更加困倦了。
如果现在她在家，肯定滚两滚又睡回去了。
可惜了，现在的地点不允许。
她还很想睡，微微撅起了嘴，有了小情绪，“我还困。”
委屈得不要不要的。
封辰有些好笑也有些心疼，他放轻了声音，更柔了几分，“困就继续睡。”
注意到她微微缩了缩身体，轻轻掰开了顾余还绵软的手指，展开外套重新盖在她身上。
“不睡了。”顾余还迷糊着，一动不动地任由封辰的动作。
她嚅嗫道：“我想喝水。”
封辰起身，给顾余倒了一杯水。
“谢谢。”接过封辰递过来的水，顾余喝了半杯。
水滑下去，润泽了喉咙，顾余意识终于开始慢慢回笼了。
顾余稍稍转过头，就和封辰的视线撞在了一起，也不知道他到底看了她多久，十分专注。
顾余低下头，扯了扯身上的衣服，认出这是封辰的校服外套。
顾余小小打了一个哈欠，站起来，“我先去洗脸。”
封辰随着她的动作就要站起来，顾余抬手就压在他的肩膀上。
素了脸，伸了一根手指，摇了摇，“够了啊你。坐好。”
封辰无奈靠在沙发上，点了点头。
视线在包厢里看了一圈，才发现有过半的人已经颓了，尤其是女生，好几个窝在沙发上懒洋洋地玩手机。东倒西歪的，已经懒得顾及形象了。
不过在这里面，显然不包括陆莲雅。现在女生没人和她抢了，男生让着她，唱得可欢乐了。
去卫生间势必要经过厉浩那头，当然也会碰到书玉和罗梦青。
顾余无视了她们的注目，也懒得去关注她们的想法，就要目不斜视地朝卫生间走过去。
但是厉浩突然叫住了她，手里翻转着一个骰子，笑嘻嘻道：“顾余。”
刘一宇瞥了厉浩一眼，视线也落在了顾余身上，脸上倒是波澜不惊。
顾余奇怪地低下头，不太明白这个时候厉浩叫住她什么意思。
书玉和罗梦青还在，他也算夹在中间的人。
这个时候……
罗梦青紧皱着眉头，显然不高兴。书玉明显也有些意外，脸上的诧异毫不掩饰。
厉浩笑了笑，吊儿郎当道：“顾余，睡醒啦？”
这句不是废话么？不醒她能站在这？
顾余一顿，才发现在这种情况下又有些不同。
其实刚才谁会没发现角落里两人的动静呢？不过到底是不敢招惹的人，谁也不敢议论什么。
只是，也许对某些人来说，不戳穿也就可以强行当做没发生过。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万一呢。
自欺欺人，不过如此。
现在大庭广众下在一圈熟悉的人揭穿，就好像把她不停掩盖的东西掀开一样。即使在其他大多数眼里，已经没有什么能掩饰了。
而且，现在她们在这跟厉浩玩一块，说了那么多，未尝没有想要借力的意思。
书玉脸似乎白了一些，动了动嘴唇，低下了头，还是没有说话。
罗梦青从来就不是憋屈的性，更不允许别人打她的脸。她脸上没了表情，质问道：“厉浩，你什么意思？”
其实她问这话也挺没意思，厉浩这态度分明就是现在站在顾余这边，不仅不打算帮忙，甚至已经主动翻脸了。
不得不说，其实这不符合厉浩平时的风，他平时别看对待别人似乎都不太认真。性子其实很好，无论男的女的都玩得开。
呼朋唤友不为过。
对待女生，虽说偶尔调侃一下，但是大多都是谦让有理的，没见过给过谁没脸的。
顾余也想不到罗梦青和书玉到底和他说了，他竟然就这么炸开了。
罗梦青瞥了顾余一眼，里面的不悦毫不掩饰，轻蔑道：“怎么，你看上她了？”
“别。”厉浩笑得玩世不恭，语气却不是开玩笑，“别把我想得那么无耻。”
他说完，从烟盒里抽出一只烟，刚想要点上，抬头看了一眼顾余，停下了。
只把烟叼在嘴上，打火机在手上百无聊赖地抛了抛，没点。
顾余反应性地朝封辰的方向看过去，他依旧窝在原本的位置，包厢里明灭的灯光打在他轮廓冷清地脸上，暧昧不明。
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也猜不透他的思绪。但是，她在这，他坐在那，一动不动，顾余感觉他应该是很放心的。
因为有厉浩和刘一宇在，他很放心。
刚才厉浩那一眼，顾余莫名就想到了封辰，肯定和他有关系。
“我和你说的不是玩笑。”厉浩绷了脸，话里毫无感情。
他随手将烟盒扔到桌面上，烟盒在桌面上划了长线，撞上了杯子，“我怎么会勉强我兄弟？这就是我的态度。”
罗梦青腾地一下站起来，涨红了脸，指着厉浩，似乎就要骂出口。
不想书玉同样也站了起来，转过身，和顾余对视了两秒，就在顾余还以为她要和她说什么。
她垂下了头，小跑着，直接打开包厢门跑出去了。
顾余：“……”
顾余心里真的有些复杂，似乎书玉只在只有在单独面对她的时候战斗力才会飙升好几个等级。
现在，明明她什么都没做，却好似是她在欺负她，也是因为她才她跑出去的。
虽说，她是当事人，但是厉浩才是执行者啊。
罗梦青咬着唇，转头过来狠狠地瞪了顾余一眼，不忘拿起两人的背包，追了出去。
顾余就在不久前刚知道厉浩曾经追过罗梦青，虽说现在放弃了。但是顾余拿不准这是因为不喜欢了还是别的原因。
现在为了她……得罪罗梦青，是不是不太好？
顾余张了张嘴，就想安慰两句。
“我竟然失去我最引以为荣的君子风度了！不敢置信！”厉浩哀嚎一声，夸张地双手捂住了脸，倒在了刘一宇背上，“怎么办怎么办！”
刘一宇毫不客气用力把他掀开，嫌弃道：“滚远点。”
“她说的那些我怎么可能会做？那不是把我往火坑里推么？辰哥一怒，无辜横尸一条！女人都是蛇蝎！”厉浩摇了摇头，又舒了一口气，“算了，总好过被辰哥锤一顿。到时他肯定毫无同情心。”
顾余觉得还是算了，厉浩根本不需要人安慰他，他自愈能力就强悍得不行。
顾余脚步一转，继续朝洗手间走进去。
捧起水扑到脸上，冰冰凉凉的，非常舒服。
顾余擦干净手，拿出手机看了一下上方，时间快十点了，不算早也不算太晚。
顾余这才发现顾轩已经给她发了几条信息，问她什么回去，他会过来接她。
顾余眨了眨眼，毫无意外。
虽说陈娇娇让封辰送她回去，但是她知道要是顾轩问起来，陈娇娇肯定会老实交代的。
这一交代，他肯定是不会同意的，估计还会把陈娇娇给批一顿。
现在果然符合了她的猜想。
顾余想了想，刚才她就发现已经有人提前离开了，她也有点想回家了。
其实，最重要的是，她想睡觉了。
顾余给顾轩发了地址，让他来接她。
洗手间门口被推开，陆莲雅也蹦了进来，脸上还有未褪去的笑意。
欢快道：“鱼鱼！”
顾余转身，扬起了笑，“唱得开心了？”
“好满足的！”陆莲雅冲过来，抱着顾余晃了晃，打开水龙头，冲刷着双手，兴奋道：“嗓子都要哑了，喝了好多水。”
又扭头过来，问道：“鱼鱼，你什么时候回去？我妈已经到啦，我要回家了，要不要送你回去？”
顾余摇摇头，“不用了，我让我爸爸来接我了。”
“好吧。”陆莲雅匆匆洗了脸，抽走两张纸巾，“我先走啦，怕我妈等太久了。”
顾余点点头，朝她挥了挥手，“拜拜。”
陆莲雅一个飞吻，小跑出了门，“再见！”
想着顾轩到ktv还需要一段时间，顾余洗了脸走回位置。
当有人开始走了，陆陆续续就有其他人结伴跟着一起走了。
都是高中生，又是重点班，平时睡觉的时间都比较早。
何况，今天玩了那么久，就更疲惫了。
“鱼鱼，我们走了，再见。”
顾余笑着点点头，“再见，路上小心。”
“好的。”
这么一来，慢慢地一个包厢也只剩下十来个人了。
而且因为厉浩的招呼，全都跑去那边一起玩了。
顾余和封辰这边反倒是可怜地空荡荡的。
封辰关了手机屏幕，偏头过来，问道：“刚才怎么了？”
问的是刚才发生的事。
顾余默了默，就算她不说，厉浩也会告诉封辰的，于是将刚才发生的一切说了出来。
只是，作为间接的当事人，顾余还是感觉很尴尬的。
相反封辰毫无波动，与顾余不同的坦坦荡荡，只是漫不经心地点点头，淡淡道：“嗯。”
顾余刚才没好意思问。何况，她还是挺喜欢厉浩的。
她想了想，有些不自在道：“这样对厉浩是不是不太好？”
封辰挑了眉，有些疑惑，“为什么不好？”
顾余的手指摩挲着沙发皮，硬着头皮道：“就是罗梦青，厉浩之前不是……”
她没有明说，但是封辰肯定懂她的意思。
封辰嗤笑一声，“就这？”他有些散漫，“那他可得天天受影响。”
顾余：“……”
好吧，她懂了。
顾余又想到刚才的短信，抿了抿唇，不知怎么有些心虚，“那个……”
封辰抬眸，看着她。
顾余舔了舔唇，手指缠绕在一起，心虚道：“我爸要来接我，不麻烦你送了。”
封辰垂眸敛目，默了默，“好。”
一顿，又问：“什么时候？”
顾余答：“刚出门吧。”
不过也挺快的，毕竟是开车。
封辰点点头，视线扫了一眼对面，默了好一会，突然问：“想听我唱歌么？”
“啊？”顾余有些讶异，“现在？”
一晚上封辰都没有去唱歌，顾余还以为他不喜欢或者唱得不怎么样呢。
封辰微微偏过头，黑发垂落，挡住了他的眼，“对。”
不得不说，顾余还是有点小期待的，简直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顾余兴致勃勃道：“你唱什么，我帮你点。”
说完就要站起来。
“不。”封辰伸手拉住顾余的手腕，薄唇微张，“就唱给你一个人听。”
顾余眨了眨眼，不明白他的意思。
封辰站起来，拉着顾余走到吧台后，将顾余按在了高脚凳上。
这里的位置很窄，封辰和她又在最里面，封辰坐在她身边，更加拥挤了。
封辰轻咳了一声，拿出了耳机，递了一只给顾余。
顾余还有些不明所以，看着封辰带上了另一只耳机，学着他带上了耳机。
封辰轻按了一下屏幕，音乐声从耳机里面传出来，是熟悉的《告白气球》。
封辰倾下身来，贴近顾余侧脸，呼吸扑上她的耳畔。
顾余担心那边有人看过来，不自在极了，就想推开他，却被他单手直接攥住手腕，强制性地压在两个人之间。
下一刻，低低沉沉，酥酥麻麻的嗓音传入耳际，有些低哑，说不出的撩拨。
每唱一个字，每唱完一句，尾音就像带了勾，一下一下地勾缠着她。
顾余已经分辨不出他唱的到底是什么了，突然间也弄不懂每一个字到底代表了什么含义，男人的强烈气息整个将她笼罩，撕扯着要她沉沦下去。
直到整首歌已经唱完，顾余还没回过神，男人的轻笑声响起。
惑人得很，“好听么？”
顾余脸红了，赶紧挣脱了封辰的手，这次很轻松，封辰没有任何的反抗。
顾余想捂住脸，又不想在封辰面前丢脸，僵了僵身体，直愣愣地站起来，走了两步，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她不敢去看另一边的情况，也不知道那边到底有没有人注意到他们了。
顾余深吸了一口气，咬了咬唇，有点小倔强，“一般般。”
封辰轻推开因为顾余的动作而歪过来的高脚凳，高脚凳碰撞了小吧台的瓷壁，发出清脆叮泠的响声。
他的后腰半靠在吧台上，懒懒地扫了一眼厉浩那边，他们根本不会也不敢看过来，漫不经心道：“我会继续努力的。”
顾余撇了撇嘴，不打算再搭理他。
手机铃声响了，是顾轩的电话，看来是已经到了。
顾余划了手机屏幕，转过身，“爸爸，你到啦？”
“好，我这就下去。”
挂了电话，顾余回到位置拿了书包，抿了抿唇，抬眼对封辰道：“我要回家了。”
封辰懒洋洋地插了兜，“我送你。”
顾余还有点小别扭，拒绝道：“不用。”
拉开，就要反身关上，门就被一只手臂撑住了。
封辰半撑着门口，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厉浩的大嗓门从里面传出来，带着坏意，“辰哥？你要走了？”
封辰也不回头，松懒地勾勾唇，“过会回来。”
声音低沉悦耳，“走吧。”
顾余抬眼和他对视了一会，慢慢松了手，迈开步子往前走，封辰疏疏懒懒地走在她身边。
服务员捧着一个大果盘走了过来，过道比较窄，两人都往旁边侧走了避让了一步。
服务员从两个人的中间走过，扬起感激的笑脸，“谢谢你们。”
顾余摇了摇头，瞥了一眼对面的封辰，服务员已经拐弯朝另一头走了。
她低下头看了看鞋尖，想继续朝前走。
那边横过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强势地把她拉到中间，而那人也迈了一步过来，两人再次贴近。
“好好走路。”
顾余：“……”
一路默然无语，顾余刚走出大门，夜风就吹拂而过，穿过她的长发。
夜深了，风有些凉，不同包厢的冰凉，外面是凉爽。
非常舒服。
顾余抬头朝前看，一眼就看到了倚在车子旁的顾轩。
他也发现了她，直起身站起来，朝顾余招了招手。
顾余转身，手抓着书包带，抬头看着封辰，抿了抿唇，“我走了，再见。”
封辰颔首一笑，“再见。”
顾余点点头，迈步朝顾轩走过去。
刚走出几步，背后就传来封辰低哑，磁性的声音。
“鱼鱼。”
顾余脚步顿住，回首。
封辰脊背挺直，长而翘的睫毛掀开，黑眸深情，懒洋洋地笑了笑，气音缠绵。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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