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根本就没有自己以为的那么可怕。朝夕相处,程恩恩心里很快就对江与城改观。
江与城之前说老江家男丁旺, 不是开玩笑的。他的母亲许女士生了四个全是儿子, 江与城年纪小辈分大, 家里侄子也无一例外都是男孩儿。旁支里倒是有几个女娃, 小的才刚学会走路。
但江与城自小冷情冷性, 能让他有耐心捧在手心里哄着疼着的, 也就程恩恩一个。
可爱的女孩子千千万,说不清是因为什么,唯独对她另眼相待。
程恩恩并不知道自己走了狗屎运,她只是觉得, 与城哥哥真是一个好人, 温柔又体贴, 和他冷冰冰的外表一点都不一样。
从小的经历,导致她对这种稳重妥帖的成熟男性魅力毫无抵抗力,不消一个月, 就被江与城成功收买了。
后来她完全忘了回家这一茬, 俨然是离开程礼扬又找到一个哥哥来替代的情势, 跟着江与城乐不思蜀。
江与城对她也是真的上心, 一个二十五年从未下过厨房的男人, 在三个月的时间里尝试了所能想到的所有菜式。他但凡有时间就会来接程恩恩放学, 带她尝尽美食, 家里也永远备着各式小零嘴;时不时还往家里拿个精致特别的小玩意儿哄她开心;周末节假日尽力空出时间陪她, 或是去游乐园海洋馆之类, 或是开车带她自驾游。
他对程恩恩实在是太好了, 导致程礼扬归期前一周,江与城“不经意”让她的钥匙重见天日,得以回家时,程恩恩竟然有一丝舍不得。
“奇怪,明明就在这里,怎么找了这么久都找不到?我上次洗书包的时候都没有看见。”程恩恩背着书包,手里攥着失而复得的钥匙,嘀咕道。
江与城闻言若无其事地道:“太坏了,竟然捉弄我们恩恩。”
“我们恩恩”这四个字,从他口中说出,是和哥哥全然不同的感觉。程恩恩耳朵微红,假装镇定地小声附和:“就是。”
江与城拖着两只小箱子,全是这几个月里给她添置的小玩意儿。东西都是一点一点积累的,平时没感觉,今天收拾起来才觉出可观。在人家家里借住,白吃白喝不说,临走还带走这么多东西,程恩恩很是不好意思。
“与城哥哥,谢谢你照顾我这么久。”从电梯里出来,往隔壁栋走出时,她说,“我哥哥说回来请你吃饭。”
“你呢?”江与城垂眸看她。
“我?”程恩恩呆呆地说,“我也会去的。”
江与城低笑:“我是问,你不请我吃饭吗?”
程恩恩明白了,他是觉得只请一顿不够。这几个月自己给他带来的麻烦和得到的照顾,请多少顿都不嫌多,于是她诚恳道:“那我也请你一次。”
江与城又说:“你哥工作忙,不如你单独请我。”
程恩恩不疑有他,爽快答应。
江与城得逞:“一言为定。”
程恩恩点头:“一言为定。”
天已经黑了,小区里行人不多,偶有车辆从旁边的车道经过。两人都走得很慢,两栋楼不过数十米的间隔,分别的情绪来不及酝酿,就已经到达终点。
江与城送程恩恩上楼,把两只箱子拎进去,并未多做停留。
两个多月没住人,即便是五月份的天气,家里依然显得冷冷清清。程恩恩站在门口跟他说再见,江与城看了她一眼,低声问:“一个人睡会不会害怕?”
程恩恩已经过完17岁的生日了,即将成年,自己觉得自己是个大孩子,何况以前程礼扬若工作繁重,偶尔晚上不回家,她都是自己一个人睡的。上回也是被恐怖片吓到,才会害怕。
她摇摇头:“我不怕。”
江与城脸不红心不跳地说:“我会害怕,怎么办?”
程恩恩都愣了,想了想回答:“你要是害怕了就给我打电话。”
江与城笑起来:“好。”
程恩恩简单把家里收拾了一下,写完最后一点作业就去洗澡准备休息。
她的作息很准时,江与城早摸透了,于是这边她刚上床,隔壁栋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程恩恩盘腿坐在床上,接听。
“与城哥哥,你是害怕了吗?”
彼端,江与城披着浴袍站在窗边,指间还夹着烟,毫无心理压力地回答:“是啊,怕死了,不敢睡。”
没想到他这样强壮的成年人也会不敢一个人睡觉,程恩恩很有责任感地说:“那我等你睡着我再挂电话,你不要害怕。”
江与城无声地笑,烟都没点,丢了回去,上床躺下。
只不过程恩恩把话说得漂亮,事实上没等江与城睡着,她自己先舒舒服服地进入梦乡了。
江与城倚在床头,听筒搁在耳边,寂静的房间里听着她清浅的呼吸声。
他没出声,也没有动,就那样安安静静地听着。过了很久,程恩恩都睡熟了,他才从仿佛静止一般的画面中恢复,低沉的嗓音说了声:“晚安,宝贝儿。”
隔天早上程恩恩睡醒,看到通话记录才恍然记起,顿时深感惭愧,洗漱完出门早餐的时候还给江与城发了一条郑重的道歉短信:
【对不起,与城哥哥,昨天我没等到挂电话就先睡着了。】
江与城回复:【是吗?我也睡着了,没有发现。】
程恩恩松了口气,看来他们都睡着了,她也不算失职了。
之后的每一晚,两个人都会通电话,程恩恩每次都很有责任感地要等他入睡,但每次都没做到。
程礼扬提早两天回来的,幸亏江与城早有先见之明,提前一周就把人送了回去,不至于因为他的“惊喜”穿帮。
他一回来,程恩恩开心极了,隔壁栋的某位赝品哥哥就遭到了冷落。
趁着他还有两天假期,一帮朋友们自带啤酒小龙虾上门,给他接风。
程恩恩就是那一天,第一次见到丁韶。
程礼扬和江与城的朋友里男性居多,女性稀缺,那天来家里的人里,丁韶是唯一一个。
她性大方,人又漂亮,很有魅力。程恩恩对她的第一印象很好,因为她理想中的嫂子就是这样的。她偷偷观察丁韶很久,摸到厨房,在程礼扬身边磨蹭来磨蹭去。
程礼扬瞧她几次,问:“饿了?”说着夹了一块刚出锅的糖醋排骨喂给她。
“不是。”程恩恩张口吃掉,瞅了待在厨房帮忙的曹岩一眼。
曹岩很没有眼色地说:“好吃吧?是我教你哥的,我们家的秘方,你哥说你喜欢吃酸甜口的,我上周回家专门问我妈学的。感不感动?”
程恩恩很是好歹:“谢谢曹哥哥。特别好吃。”
墨迹了好一会儿,曹岩端着几盘菜出去,程恩恩终于逮到机会,跟程礼扬咬耳朵。
“哥哥,你喜不喜欢丁韶姐姐?”
“怎么这么问?”程礼扬又夹给她一块牛肉。
“你还没有对象,我有点着急。”程恩恩鼓着腮帮子,一脸发愁。
程礼扬乐了:“我都不着急,你着什么急?这么想要嫂子?”
“想啊,”程恩恩说,“你不想吗?”
“家里有你一个小宝贝就够了。”程礼扬说,“现在公司正在上升期,太忙了,分不出那么多心思,若是谈了朋友又冷落人家女孩子,太不负责任。”
“可是丁韶姐姐看起来有很多人追呢。”程恩恩往外面瞅瞅,丁韶正跟身旁的人有说有笑。
这种聚会程恩恩本来就是个拖油瓶,跑来跑去地端茶送水,很少插入大家的话题,那天她全程在暗搓搓地注意丁韶,想知道她是否还是单身,但不好意思问。
她看到有人和丁韶说话,就会观察观察那人是不是对丁韶有意思。有点像发现一个宝藏,想偷偷藏起来给自家哥哥。
但她没想到的是,程礼扬最大的竞争对手,竟然是江与城。
当时大家在玩真心话大冒险,程恩恩没参与,坐在程礼扬身旁乖乖地喝牛奶。
中间江与城中招了,被一帮喝高了胆大包天的人借机探听私房话题。
“有喜欢的人吗?”出题人问,“咱们大学同学就你和礼扬最招女生待见,他吧,有恩恩照顾还说得过去,你怎么回事啊,老大不小了个人问题还不解决一下?”
江与城那天穿了件白衬衣,黑西裤,衬得人外风流倜傥。袖子挽到手肘,手臂上能看到微微凸起的青色筋脉,深藏的力量感。他拿着酒杯,漫不经心地晃了晃,说:“你的问题太多了,先想好到底问什么吧。”
“行行行,就一个,有没有喜欢的姑娘!”
江与城很爽快地回答一个字:“有。”
现场有一瞬间的寂静,紧接着一片起哄声:
“哎哟我就说嘛!就他这样的怎么可能还是处男……”
“诶诶诶还有小朋友在呢,说话注意点!”
“谁啊谁啊,到底谁?没见你跟哪个姑娘走得近过,我们认不认识?难道是什么名媛淑女,商业联姻?”
“……”
一帮人叽叽喳喳,连游戏都不玩了,逮着江与城疯狂打听。其中也有人怀疑到丁韶头上去,丁韶举着双手笑道:“别看我,我是无辜的。”
但江与城嘴严得很,愣是半个字都不透露,打听半天毫无结果,大家恼羞成怒开始灌酒,也是想借机撬开他的嘴。毫无疑问失败了。
最后折腾得筋疲力尽,终于有人破罐破摔地喊了一声:“你就说她在不在现场吧!”
程恩恩都被他们吊起了好奇心,偷偷地盯着江与城等答案。
江与城喝光杯子里的酒,将酒杯搁到茶几上。
“在。”
现场彻底疯了。
“真的假的?我别是喝多了吧,你们谁来扇我一耳刮子让我清醒清醒!”
“来,我满足你!要左脸还是右脸,五分疼还是七分疼?”
“你这个老奸巨猾的,藏的也太深了吧!”
……
江与城任大家闹,嘴角一直噙着笑,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他抬起眼皮,不动声色向程恩恩的方向扫了一眼。但那边人多,他的表情也很自然,谁也没有发现端倪。
程恩恩当时满脑子都是懊恼。
丁韶姐姐果然行情很好,连与城哥哥都喜欢她。
她的嫂子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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