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朵玫瑰花被程恩恩养在一只花瓶里, 放在书桌, 每天写作业的时候都能看见。
每次看见的时候, 她都忍不住停下来思考一会儿:花到底是从哪里变出来的呢?
想不到答案, 她打算等哥哥回来的时候问问他。哥哥什么都知道。
程礼扬回家是第三天的凌晨。他连续两天没合眼, 把给程恩恩带的早餐从一次性餐具盛到家里的碗碟, 叫她起床吃饭, 才回房间休息。
刚好是周末,程恩恩不用上课,也没打扰他, 待在房间里看小说。中午自己下楼去吃面, 给程礼扬带了一碗回来, 放进冰箱。
下午程礼扬醒了, 程恩恩跑去把面热了一下给他吃, 然后坐在一旁看着他,等他吃完立刻拿着玫瑰花问:“哥哥,怎么空手变出来一朵花啊?”
程礼扬立刻一挑眉:“哟,都有人来撩我们恩恩了。”接着摆出提防孩子早恋的家长的气势, “哪个同学给你耍的花招,把他名字告诉我, 我明天找他家长去!”
“啊?”还没开窍的程恩恩懵懵地回答, “不是同学。”
“那是谁?”
“与城哥哥变的。”程恩恩一点犹豫都没有, 把江与城给供了出去。
“与城?”可惜程礼扬太信任自己的兄弟, 没往深处想, 笑了声说, “看把他闲的,我忙得没日没夜,他还有工夫给你变魔术。”
程恩恩一听,也觉得很不公平,“那哥哥和他换换,让他干活。”
可以说是非常亲疏有别了。
程礼扬笑了半天,搓搓她的头发说:“我看行,下次你看见他就和他说,”程礼扬学着女孩子的声音和语气,“——与城哥哥,你这样好吃懒做,以后娶不到老婆的。”
程恩恩跟着嘿嘿乐。
“变花最简单了。”程礼扬靠在椅子上,拿着玫瑰花在手里试了两下,“不用道具的话,把枝条插在袖子里,像这样,花藏在手心。这个就讲究一个手法。”
程礼扬把花藏好,忽然抬手往她耳后一伸,再收回来时花已经捏在拇指和食指之间了。
“哇~”虽然是亲眼看着他藏的,程恩恩还是很捧场地鼓掌,“真的一点都看不到!”
程礼扬笑着弹了一下她的脸:“你怎么这么好骗呢。以后要是有哪个混小子拿这种小把戏泡你,机灵点,别上当。”
程恩恩很认真地点头。
隔天,几个诚礼的程序员一块到家里做客,带了好些牛奶水果核桃什么的。江与城也在其中。
程礼扬带程恩恩一块去买的菜,亲自下厨。自己带大一个孩子的男人,厨艺不在话下。
他在家的时候从来不让程恩恩做饭的,除了下点面条填饱肚子,她什么也不会,在旁边洗洗菜打打下手,前期准备工作搞定,程礼扬开始炒菜,就没她什么事儿了。
客人也正巧在这个时候抵达。
程恩恩跑去开门,乖乖跟几位哥哥打过招呼,“哥哥们好。”
“妹妹下午好!”曹岩抢先说,“给,哥哥给你买的核桃,补脑的。”说着把身旁提着牛奶的人推到一边,“你们这些‘们’就不要抢戏了。”
“靠,咋不见你对你亲妹妹这么狗腿呢。”
“看你说的,恩恩不就是我亲妹妹么!”曹岩理直气壮。
其余几人都看不惯他,扬声冲着里头喊,“礼扬赶紧的,老曹这王八抢你妹妹来了!”
一帮人闹闹哄哄进了门,就属江与城最稳重安静。
程恩恩心里憋不住事儿,迫不及待地想跟他讲那个魔术的解密,不过她不敢主动与他说话,人又多,给大家倒好茶水,就腼腆地跑回厨房了。
来的都是再熟悉不过的朋友,没人招待也不拘束,在客厅里砸着核桃聊天。
厨房也没什么需要帮忙的了,程恩恩就躲在门后,偷偷地往外面瞧。
江与城叠着腿坐在单人沙发上,姿态慵懒,一直在低头发信息。过了十几分钟,他放下手机,端起茶几上的杯子喝了口茶。
余光略过厨房,一顿,他侧眸看过去。
暗中观察的程恩恩立刻惊慌地把脑袋缩了回去。
江与城莞尔。
这些人凑在一起,鲜少有不喝酒的时候,程恩恩吃完就先回房间了,坐在书桌前学习。
外面的大声笑闹持续了一阵,过了会儿,她房间的门被人敲了两下。
程恩恩回头:“请进。”
门一开,江与城举着正在震动的手机道:“方便进来接个电话吗?”
外面吵闹,阳台上也有两个人在抽烟,程恩恩压根没想到“他去隔壁哥哥房间可比进一个女孩子的卧室方便多了”这件事,很善良地同意了。
“方便的。”
“谢谢。”江与城彬彬有礼道谢,然后走进来,掩上门。
他走到窗户旁边打电话,程恩恩继续低头看书。
可能是因为她的房间第一次有外人进来,时不时地说句话,虽然简短,声音也放低了,但强烈的存在感还是让她无法将注意力集中在书上。
江与城很快打完,程恩恩不由自主地留意着他的动静:挂了电话、手机放进裤子口袋、走过来……
程恩恩以为他要出去,不想那脚步声在她身后停了下来。
“这花还留着?”他的声音从头顶落下。
顿时仿佛有无形的压力从头顶笼罩下来,程恩恩点点头,很小声地:“嗯。”
江与城在她头顶轻笑了一声。
程恩恩一紧张,为了缓解尴尬,找话说:“我知道你从哪里变出来的了。”
“是吗?”江与城的声音还在那个位置,没有靠近,也没有退开,程恩恩能感觉到他在看自己,后脑勺很有压力。
“你藏在袖子里了。”她说。
“嗯,很聪明。”江与城不吝啬地夸奖。
程恩恩就不好意思了,正想说是哥哥告诉她的,江与城的手忽然从她身体右侧伸过来,将一颗巧克力放在她摊开的书上。
“奖励你的。”
程恩恩看了看那颗巧克力,终于扭头看他。
江与城嘴角勾着浅浅的弧度,望向她的眸子,与平时的冷淡截然不同。
“我再给你变一个?想看吗?”他的嗓音又低了两分。
可惜16岁的程恩恩对于“暧昧信息”的接收器还未开启,闻言严肃地摇了摇头。
哥哥说让她机灵点,不能再上别人魔术的当。
苦心准备好多个小魔术来哄小朋友的江总被堵死,面不改色地笑笑:“那下次有机会再给你变。”
程礼扬把餐桌上的狼藉收到厨房,顺便切了些水果出来。
江与城已经回到客厅,无论是划拳喝酒的众人,还是对他不设防的程礼扬,没有人知道他曾经借口接电话,溜进过小姑娘的闺房,企图给人家变魔术被拒。
那之后新产品顺利上市,有很长一段时间,江与城忙得连人都见不着。
那朵玫瑰花程恩恩养得很仔细,撑了快半个月才枯萎。
程恩恩再次见到江与城,已经快到圣诞节。学校里和街上的商铺,已经早早地被圣诞节的氛围笼罩。程恩恩什么节日都爱过,圣诞节哥哥会送她礼物,所以她外喜欢。
放学后她照旧背着书包到诚礼,在程礼扬的办公室写完作业,拿出自己买的圣诞风包装纸,开始给课本上重新包书皮。
她从小喜欢把每本书都包上书皮,好好保护起来,长大之后多了点少女心,每逢圣诞节之类的节日,还会更换应景的书皮。
为了督促自己好好学数学,她专门给数学书用了最喜欢的一张包装纸,圣诞绿的底色上平铺排列雪人和圣诞老人的图案,卡通的,戴着红帽子。
这个书皮实在可爱,包好之后程恩恩忍不住想拿去给哥哥看。
她兴高采烈打开办公室的门,脚正要迈出去,忽然停在半空——地上有一颗巧克力,不知是谁落在这里的。
她弯腰捡起来,正要直起腰,发现前面不远处还有一颗,于是上前一步捡起;然后又发现第三颗、第四颗……
捡了好几颗,视线里闯入一双黑色皮鞋,她一顿,仰起脸。
江与城抱着手臂倚在门框上,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自己捡巧克力肯定被看到了,程恩恩很不好意思,直起身时脸蛋已经红了一点。
“与城哥哥。”因为难为情,她声音有点弱,徒劳地想解释,“不知道是谁不小心掉的,我等下问问,还给人家……”
还能是谁,当然是他“掉”的。
江与城不动声色地岔开话题:“你手里拿的什么?”
程恩恩往手里看了一眼:“数学课本。”
江与城挑眉,他第一次看到活的会自己包书皮的人,还是这么花的书皮。
“自己包的?”
“嗯。”
“挺好看的。”江与城指了指自己的书架,“我有几本书也需要包一下,能拜托你吗?”
程恩恩面露为难。
“不愿意?”江与城看着她。
“不是不是!”程恩恩吓得连忙摇头,“我的包装纸用完了……”
“我给你买。”江总财大气粗道,“想要多少?”
二十分钟后,程恩恩坐在江与城的办公室,对着面前一沓足有一百张的包装纸,和一整个书架的书……
有点想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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