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与城打开浴室的门时, 程恩恩正在门口徘徊,轻轻皱着眉头, 冥思苦索的样子。江与城看她一眼。
“有事?”
程恩恩的思绪被拉回, 抬起头。她这儿没有江与城的衣服, 他身上只裹了一条浴巾, 肌肉上还带着湿润的水汽。左边锁骨上那颗若隐若现的牙印, 是刚才她被弄疼,撒气咬的。
画面太刺激,程恩恩对着他的胸肌瞪了一会儿眼睛, 才想起正事。
“面好了,你快来吃吧。”
她说完快步跑去厨房, 把面盛出来,放到吧台上时, 江与城刚好走出来。他在吧台前坐下,程恩恩把筷子递到他手里, 然后坐在对面看着他……
他光着上半身,这情景怎么都透着点色情, 程恩恩不好意思一直盯着他看,只好盯着他碗里的面。
大约是她直勾勾的注视让江与城误会了什么, 他挑起一捋面,喂到程恩恩嘴边。
“我不饿。”程恩恩说着,张嘴吃掉, 然后期待地问他, “好吃吗?”
江与城一点都不委婉地:“一般。”
程恩恩:“……哦。”
一碗面两人分食, 时间不早了,程恩恩收拾完便去洗澡,等她吹干头发出来时,江与城坐在她的小床上,斜倚在床头,拿着手机在看。
程恩恩的床不算窄,他躺在那儿却很局促,压在他身下的被子和枕头都是藕粉色的小子,总有什么地方显得违和。
程恩恩趴在床上,探头瞄了一眼,“你在看什么?”
“检查你的作业。”
江与城手臂一伸,揽着腰将她扣到怀里。程恩恩瞥到屏幕,果不其然,是《少女甜》的最新连载。
“嫌我做的饭难吃?”
这种场面像极了上学时被家长检查作文,程恩恩正沉浸在被公开处刑的微妙尴尬中,听到他这句话,心一虚:“没有没有,我当时只是觉得有点咸……”
江与城依然看着手机屏幕,“我第一次给别人做饭。”
“我那时候不知道呀,我都没有像你一样,当面说我做得一般。”程恩恩小声辩解。
“所以今天那碗面是在报复我?”
“不是……”程恩恩心情有点复杂,“我做得那么难吃吗?我觉得还好啊,没有你那天做的咸……而且我都吃完了。”
那天江与城给她煮的也是面。她借住在他家里,吃人家的住人家的,即便难吃也不敢表现出来,硬逼着自己吃完,连汤都努力喝光了。
“然后晚上被渴醒了三次。”她斜了江与城一眼。
江与城看完最后一行字,顺手打赏一百个深水□□。
自从范彪因为被程恩恩明令禁止打赏之后,这件事便由江与城亲自来做了。程恩恩已经连续十一天蝉联榜首。
江与城放下手机,偏头看向她。
“那我今晚也醒三次,让你平衡一点?”
“那倒不用,”程恩恩很大度,用拇指和食指比着一小截,“你把进度条再拉这么多就可以了。”
江与城笑了一声:“我说过,你想拉到哪里就拉到哪里。”
“那不一样。”程恩恩在这个问题上有着自己的坚持。毕竟现在是她在追人,当然要人家点头,才能名正言顺地“复合”。这是她的仪式感,不能稀里糊涂凑合。
离婚是她提的,她想分开的时候就分开,想回来的时候,当然要经过对方的许可。她希望他们的复合,是江与城觉得可以了。
她想等江与城开口,对她说“回来吧”。她的东西都已经收拾好了。
但直到最后入睡,江与城都没有提起这件事。
床头的落地台灯灭了,程恩恩侧躺在枕头上,看着黑暗中江与城若隐若现的轮廓。
他为什么还不说?
要不要偷偷暗示一下?
成绩公布之后,便是志愿填报环节。程恩恩心中早已有数,规划得很清楚,本科一批开始填报的第一天,她上午早早地把志愿填好,完成了这项任务,就只等着七月份的录取通知了。
对她来说更重要的事情,是继续追求江与城。
程恩恩每天都紧守一个“殷勤追求者”的本分,给江与城送花,有时候送一些自己烤的小点心;傍晚准时到诚礼接他下班,带他去吃饭、看电影、看话剧……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这样频繁地约会过了。
每天除了写作,其他的时间,她都用来绞尽脑汁地追求“前夫”,忙着构思各种哄他开心的点子。江与城有时带她回家过夜,有时在南汇留宿,两个人黏黏腻腻,仿若一对热恋中的小情侣。
七月初,休顿国际小学放假,终于得到解放的江小爷迫不及待地开始为旅行做计划。
一大早他就拿着几本旅行杂志,盘腿坐在地毯上兴致勃勃地看,拉着程恩恩商量。程恩恩端着一碟切好的水果,坐在他身后,和他一起边吃边看。
“去西西里岛吗?这里很漂亮。”
原本去年的旅行计划就是去西西里岛,程恩恩和江与城的蜜月是在那里度过的,她说西西里岛很漂亮,江小粲一直惦记着想去看看。
“可以顺便再去一趟罗马和佛罗伦萨。”程恩恩给他喂了一块西瓜,“你想去威尼斯吗?这个季节去威尼斯的人会很多。”
两人在讨论的时候,江与城打好领带,拿起外套。
江小粲沉浸在旅行的美好幻想中,转过头喊:“爸爸,你什么时候可以休假!我要去西!西!里!”
“过两天要出趟差。”江与城慢条斯理地整理好衣襟,“下旬可以腾出十天假期。”
旅行是每年夏天的固定行程,江与城一早就做好安排,将时间空了出来。
“你要出差啊?”程恩恩放下水果,朝他跑过去,“什么时候回来啊?”
“后天出发,去一周。”
“哦。”程恩恩有点遗憾,她还想早点把进度条填满呢。
这里追前夫大业还没完成,人没到手,先跑了,虽然一周时间也不是很久,但夜长梦多啊,万一他在外面那么巧遇到一个心动的小美女,不想和她复合了,那她不是亏大发了吗?
江与城不知她心里的弯弯绕绕,搂过她亲了一下,便出门去上班。
两天后,江与城出发,程恩恩带着江小粲回清川道看二老。
她恢复之后,只匆匆见过二老一面,没能好好说过话。二老虽然当初并不支持她和江与城的感情,但从未阻挠,婚后也一直待她很好,是真的把她当亲女儿来疼爱的。
程恩恩原本打算等她和江与城的问题解决好了再回来,也好给二老一个交代,毕竟去年他们俩闹离婚的时候,二老跟着担了不少心。
不过现在复合大计被迫暂停,前夫跑了,程恩恩只好自己带着孩子回来了。
这小夫妻俩都是报喜不报忧的性子,这些年来也是风风雨雨,江浦渊和许明兰到现在也不知道两人究竟是怎么样一个状态。上次江小粲回来,乐呵呵地说他俩又好了,二老心里欣慰,却也不敢全信,实在是被折腾怕了。
得知程恩恩要回来,许明兰提前就吩咐佣人做她爱吃的菜,江浦渊推掉了一个朋友的邀请,留在家里。
回自己家,不用特意带什么东西,程恩恩只买了一个西瓜给江小粲抱着。
江浦渊和许明兰正在客厅喝茶,瞧见她进门,都停了下来。程恩恩笑着叫了一声:“爸,妈,我回来了。”
许明兰的表情松快不少,放下茶杯道:“可算是回来了。”
“爷爷奶奶!给你们看我买的大西瓜!”
江小粲每回进门都喊得喜气洋洋,叫人听着也忍不住跟着开心。他抱着西瓜跑过来,用肚子顶着,在翠绿的西瓜上啪啪拍了两巴掌,得意地一挑眉毛:“我挑的,妈妈说我挑的这个好,肯定甜。”
许明兰笑道:“你妈最不会挑西瓜,回回挑的都是半生的。”
提起黑历史,程恩恩有点汗颜,“这次的肯定好,真的,江与城教我的。”
许明兰摇摇头:“与城也不会挑。这个你们都比不了小峙,他最在行,每次挑的都是最甜的。”说到这儿叹了口气,“正事一点不干,乌七八糟的东西倒是一个比一个精通。”
“来。”江浦渊招招手,江小粲顶着西瓜走过去,江浦渊微微低头,把耳朵贴近一些,手指轻轻拍了两下,听响儿。
“不错。”他说,“我们家终于培养出了一个挑西瓜的行家。”
江小粲得意极了:“我要取代二哥,做我们家的西瓜王!”
逗得三人都笑起来。
“别跟你二哥学,”许明兰最近被二孙子气得不轻,“他就是个混不吝的,成天不学好。”
“小峙又闯祸了吗?”程恩恩问。
这事儿江小粲可清楚了,立刻抢答:“二哥期末考试前一天跑去喝酒了,考试的时候呼呼大睡,全交了白卷,把奶奶气得差点要揍他——据说是失恋了。”江小粲啧啧两声,“为情所困呐。”
程恩恩差点被茶呛到:“……这位叛逆少年什么时候情窦初开了。”
当事人就是在这时,骑着一辆机车,在嚣张的轰鸣声中登场。
许明兰听到摩托车声就无奈地摇头,但同为男孩子的江小粲却被吸引,眼睛一亮,立刻跑了出去,对着黑色的机车惊叹:“哇塞,二哥你的车好帅!”
“车随主人,你二哥就是这般的迷人。”江峙把头盔挂在车把上,撸了一把头发,回头冲他抛了个媚眼。江小粲立刻做呕吐的动作:“呕……”
江峙把他夹到胳肢窝,往屁股上拍了一下:“想不想兜风?”
“想!”江小粲挣扎到一半,停住。
“说句好听的。”
江小粲的骨气被狗吃了:“二哥你就是这般的迷人!”
俩人在外头一直不进去,程恩恩出来看,见江峙又重新骑上车,单手把一旁激动跺脚的江小粲抱起来,放在身前。
程恩恩走过去:“你们干嘛呢?”
江峙回头瞧见她,挑了挑眉:“哟,小婶婶回来了?”
程恩恩说:“好久不见啊二哥。”
这是秋后算账来了。江峙咳了一声,把头盔罩到江小粲头上,提醒她:“别忘了是我撮合你和四叔的。”
“别忘了我可是给你开过家长会的。”程恩恩戳了戳他的脑袋,“对长辈不敬,听我叫你哥挺开心的是不是?”
“我知道错了,我的长辈。现在你儿子在我手上,对我客气点。”江峙趁江小粲在捣鼓头盔,试图掐住他的脖子,可惜江小粲的小脖子全被大一号的头盔罩进去了。
“好重,闷死了。”江小粲把头盔摘下来,“我不戴这个。”
“风大,小心待会儿把你脑袋吹掉。”江峙说。
“你要骑车带他吗?”程恩恩有点担心。不是对摩托车不放心,主要是对这个侄子不放心。
“二哥带我去兜风!”江小粲兴高采烈地说,“兜风!”
程恩恩看他这么开心也就不舍得制止,不过先伸手拦了一下,“等等。”
她拿出手机给江与城打电话,很快通了,她开了免提说:“小峙要骑机车带粲宝儿去兜风。”
安静了一秒钟,江与城道:“去吧。”
江峙正要笑,江与城的声音再次传来,“告诉他,江小粲要是少一根头发,我就把他的头发剃光。”
“……”偶像包袱深重的江峙咬牙,“艹!”
仗了老公势的程恩恩放心地挂了电话。
江峙最后把江小粲完完整整地带回来,江小粲兴奋地嗷嗷叫,对待他二哥的态度也一下子从嫌弃变成了狗腿子,又是洗水果又是给捶背捏肩的。
饭桌上聊起程恩恩的成绩,二老都是开明的性,对她重新读大学的决定很支持。许明兰听到678的分数更是惊喜:“真不错。”
她对程恩恩好一番夸奖,之后难免扯到高中生江峙身上去,苦口婆心道:“你能有恩恩一半用功就好了。我也不奢望你做什么学霸,现在既然是念书的年龄,就好好念,整天无所事事像话吗。”
江峙还没说话,江小粲破天荒护着他二哥:“奶奶,你不要说二哥了,二哥压力很大的。”
江峙欣慰地拍拍他脑袋:“听到了吗,我压力很大的。”
许明兰无奈:“你有什么压力,倒是说出来让我和你爷爷听听。”
“二哥本来就不擅长学习嘛,”江小粲再次接茬,“毕竟他是真的笨,心算还不如我。”
“……”江峙撸了撸不存在的袖子,“我看你是屁股痒了吧。”
江小粲嘎嘎嘎嘎狂笑,捧着碗躲到程恩恩身后。
两个活宝又闹起来,许明兰叹气,懒得搭理,继续问程恩恩:“恩恩啊,考虑好报哪所大学了吗?你这个成绩,可以选择最好的。”
“已经报好了,”程恩恩说,“下周录取结果就出来了。”
“报的哪里?”
程恩恩眯着眼睛笑:“到时候给你们一个惊喜。”
江与城出差的一个星期里,程恩恩都住在清川道,每天陪二老说说话散散步,过着莳花弄草的悠闲日子。江峙也放了暑假,每天不是早出晚归,就是带着江小粲到处疯玩。
江与城回来那天,程恩恩正好带江小粲去看电影,家里只有许明兰在。
连夜十几个小时的飞机赶回来,江与城有些疲倦,坐在沙发上揉了揉太阳穴,接听电话。
许明兰给他沏了杯茶,隐约听到几个字眼:“海淀区”、“别墅”……
等江与城结束通话,她才开口:“怎么突然想起在北京置办房子?”
“她去上学,有个房子方便些。”江与城淡淡道。
许明兰起初没理解,顿了顿:“你说恩恩?”随即笑起来,“她还没告诉你?”
江与城抬眸:“告诉我什么?”
“她被A大录取了。”
江与城瞳孔微缩:“A大?”
“是,平行志愿,她只填了这一个。”许明兰说,“她这个分数,是有点可惜了。”
江与城许久没说话,片刻后忽然起身,大步向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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