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当时莫持正处于积累财富的阶段, 当时全球物价也都没涨这么狠，能够一年拿出一千多万现金的在整个华国都算是凤毛麟角了。
殷云扶垂下了眸子。
她活得太久了, 很早就明白了一个道理, 要远离人这种生物。
当这种生物只是她的口粮的时候, 生活一点都不难过；但是当和这种生物变成了朋友，有了感情，很多事情明明知道要发生，却依旧无法不痛苦。
车子中对话还在继续。
席思敏很好奇，“莫恒没有钱, 然后呢？……”
“然后莫恒将宁雨瞳带回了国内进行化疗，又经历了一段时间。钱全部都花完了，能借的也全部都借遍了, 最后实在没有办法, 宁雨瞳自己提出来，和其中一个机构签订了试验合同。”
很多故事就是这样，好像给了一些希望，到最后却还是归于黑暗, 没有丝毫惊喜。
“参与实验以后, 宁雨瞳有了一些好转，时间不长，最后还是不行了。”
整个过程中只能看到一个普通人面对这种重大疾病的时候的无能为力。
官官听得似懂非懂, “所以这个人最后是死了吗？”
“是的。”池国智叹了一口气, “遇到这种事情就没办法。”
一个人不管多么困苦的时候, 他都有一些希望。
生病再难受总有治愈的时候, 欠了许多钱但也有吃饱饭满足的时候，学业不成但或许有一天会发现自己真正擅长的东西。
可是死了就是死了，死了就是什么都没有了，拥有的时间花完了，不能贷款，不能讨价还价，就是一个人的结束。
死亡是生命的尽头，也是完整生命的一部分，但这一部分也是最无奈的一部分。
官官皱了一记眉头，“那当人确实不如当僵尸哦。”
殷云扶无奈地睁开眼睛瞥了他一眼。
官官懵懂回视殷云扶。
殷云扶无奈地摇了摇头，她的手机一闪，是陈南将宁雨瞳的资料发过来了。
她点开文件看了一下，资料里面描述的和池国智说的基本上一致，但资料里显得更冰冷一些。
死亡地点，花旗国FR科研所，死因：器官衰竭而死。
她翻着翻着，忽然翻到了一张手机短信息的记录，是照片拍下来的一个短讯息，具有年代感的黑灰小块屏幕上，一个页面只有一条讯息。
第一条是手机收到的短信：【三个小时以后，我就会出来陪你，不要担心。】
然后是手机发出去的短信，一条接着一条：
【已经超过快要超过五个小时了，你怎么总是这么不准时？】
【这一次不准时的时间有点长，天都黑了。】
【到晚饭时间了，今天有你最喜欢的银耳粥。】
【……】
她一直往下翻了许久，有太多的照片资料，莫恒像是疯了一样不断地给宁雨瞳发着短信。
留意了一下短信发出来的时间，基本上是每隔三分钟一条。
殷云扶有些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个时候宁雨瞳应该已经死了吧？
她拿着手机的手微微僵住了。
所以莫恒这是在做什么？给一个死人发消息吗？他不知道死人不可能会回应他吗？
池国智几个人低落着。
席思敏叹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不再想这些。
人生再风光，终究还是要面临死亡。
她闭上眼睛这准备再睡一会儿，感觉有点冷。
她看到前面殷云扶低着头还在看手机，想了想站了起来，给殷云扶拿了一条薄毯子，披到了殷云扶的身上，“掌门，你也睡一会儿。”
她忧心殷云扶的身体。
她现在已经累到随时都能闭着眼睛睡过去，虽然中间休息过几个小时，但那几个小时根本就跟没存在过一样，殷云扶小孩子熬了这么几天更受不了。
她正要把摊子批到殷云扶身上的时候，正好就瞥见殷云扶的手机。
“这是什么？”
殷云扶声音有些闷闷的，“是莫恒给她妻子发的消息。”
席思敏愣了一下，莫恒给宁雨瞳发了消息？
什么消息？
“我可以看看吗？”
殷云扶低下头，随手将宁雨瞳的资料发给了席思敏。
席思敏拿出手机，这一眼，她就笑了，但嘴角的弧度还没拉上来，随即又拐了下去，做出了一个要哭不哭的表情，“他是傻的吗？死人怎么会回他消息？”
她随意地抹了一把脸，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样子，“能想到用炼尸的方法来求长生，这人果然是傻的。”
世人说痴，说的大概就是莫恒这种人吧。
席思敏收了手机坐了回去，脸转向了车窗外，沉默下来。
殷云扶也有些闷闷不乐，地下室显然就是莫恒搞出来的，今天她遭遇的这一切也跟莫恒有扯不开的关系。
这个人太可恨，但也可悲。
可悲愚蠢到她这一刻不知道该说什么。
原本只是想看看能不能在宁雨瞳的资料里发现一些线索，现在什么都没发现也就算了，心情反而也搞坏了。
她后背靠上椅背也看向窗外。
车子里有诡异而又沉默的气氛在流动。
池烨霖眉头皱着，拿过身边席思敏的手机看了一眼，看完了宁雨瞳的资料，也看完了那些照片，他拿着手机坐在原地，心里不太赞同席思敏对莫恒的评价。
他代入地想了想，换做是他失去了至亲至爱之人，又有一个这样的方法摆到面前，他肯定也会这么选。
最爱的人都死了，其他人是死是活对他来说又有什么意义？如果别人的死能换来最爱的人的活，这不是很合算吗。
十几分钟过去，车内所有人都睡着了。
官官本来不想睡，他刚刚醒过来没多久，现在正是兴奋的时候，却被殷云扶盖住了眼睛。
时间一久，身体中的疲乏袭上来，他头一歪，就睡着了。
一路安眠。
几个人千里迢迢还是回了城郊池烨霖的房子。
又是三个多小时的车程，回到房子的时候差不多已经是凌晨三四点钟了。
杭拓得知西山墓地的事情解决，先一步来了房子，帮忙安排好了食物、热水，甚至还有帮他们检查身体的医生。
他和池国智几个人看这边也没有足够的房间，就又开车离开了，让几个人好好休息。
几个人草草吃完东西洗了个澡，甚至没有多余的精力回答杭拓一些问题，所有人趴上床就起不来了。
这一睡几个人就睡了一天一夜。
醒过来的时候发现天还没亮，头一倒又睡了过去，一直睡到了第三天中午才起来。
这段时间里，殷云扶尝试着想要消化静钟里的那一丝纯阳之力，却发现没有九星问天大阵她没法消化这一丝纯阳之力，甚至差点被它反噬了，果然纯阳之力还是过于霸道。
她无奈只好暂时放下从房间里走出来，正好这个时候其他人也都醒了。
席思敏正在手机上定回川九市的机票，还没来得及下单，殷云扶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殷云扶低头看了一眼手机，是陈南打过来的。
“有空吗？我请你吃饭。”
殷云扶差点忘了自己答应过陈南这个事情，拍了拍脑门，“行。”
两个人都是利索的人，多的话没有，陈南直接把地址发了过来。
客厅里的几个人都听见了殷云扶说的话。
席思敏走过来看了一眼具体地址，是明珠市市中心的位置，地段不错，距离明珠市市公安分局很近，但距离池烨霖的房子就比较远了。
“跑去吃顿饭还得坐三个小时的车，回来还得三个小时，这也太累人了。”她看池烨霖，“早就跟你说了，赶紧攒钱买一套市中心的房子，你现在能知道自己买的这个房子地段有多不方便了吗？”
这个房子的地段偏僻到令人发指啊！
这一次是吃饭，下一次他们回川九市，从这边去机场还要开三个多小时接近四个小时的车子，比飞机的飞行时间都还要长了。
心累……
池烨霖脸上闪过一丝尴尬，“我都说了我买这套房子就是为了图个清静……”
“行，你肯定能求仁得仁，不仅这房子环境情景，而且我敢打赌，有了这套房子也不会有任何一个女人愿意嫁给你。你估计能清净一辈子。”
池烨霖：“……我还是个宝宝。”
凭什么结婚呢。
席思敏：“……”
好想打他怎么办？
正好她收到了杭拓发过来的短信，“幸好还有杭拓，他借了朋友一套空房子，打扫过了，让我们过去暂住。”
池烨霖有些郁闷，“行吧。”他从沙发上站起来看殷云扶，“我先送你去吃饭。”
殷云扶点头，“好。”
席思敏看了两个人一眼，嘴唇翕动了一下，“你们就不怕被记者拍……算了算了。”
她现在身体还是软的，压根没那个精力去开车，找司机什么的都市中心赶过来，那就不是来回六个小时，还有加上司机赶来的三个小时，一共九个小时。
懒是万恶之源，但谁能离得了懒呢？
池烨霖知道席思敏的考虑，无语地瞥了她一眼，“我戴口罩。”
只要不主动制造新闻，这事情没有讨论度，时间久了就淡了。
他拿了车钥匙带着殷云扶从别墅中出来了。
一上车池烨霖就在殷云扶的怀里塞了一个饭团，“先垫垫肚子。”
距离吃饭还有好几个小时呢。
饭团还是热乎乎的，散发着非常好闻的米香味。
但不是殷云扶喜欢的味道，她看了池烨霖一眼，池烨霖目光直视前方，开动了车子。
离开房子的时候还真的被几个狗仔盯上了，不过很快就被池烨霖甩掉了。
这车子一开就开了三个多小时，太阳从正中间慢慢移动到了斜面上，让人烦躁的热度却没有散去，阳光从车窗中钻进来，晒在池烨霖的左脸上。
车子开进一片街道，这条街道上要比外面那些高楼大厦、宽阔接到热闹许多。
街道两旁开了很多很多餐馆，一家家餐馆门面看起来都不大，有些门店面前放了一面墙的玻璃箱，分成了一个个小的玻璃柜子。
每一个玻璃箱里，都和旁边的玻璃箱区分开。里面有一条条样子奇形怪状的活鱼，有外科坚硬个头庞大的龙虾，有很腥霸道大将军螃蟹，也有老牌网红皮皮虾。
他们一直到这条街上以后才终于确认了明珠市是一个沿海港口城市，也是华国最大最繁华的港口城市。
都是海里的吃的。
现在还没到饭点，可路旁边已经停满了车子，想要找一个空缺的车位都难。
池烨霖费了好半天劲儿才终于找到了一个空缺，连忙停了进去，可距离陈南发过来的那个店铺地址又有了一段距离。
他和殷云扶两个人下了车努力往回走。
一路上是各式各样的餐馆，空气中也浮动着诱人的香味。
池烨霖原本倒不是那么饿，在这条街上走了一会儿感觉肚子里的蛔虫都被勾出来了。
他扭头问殷云扶，“陈南说的那家店铺叫什么名儿？”
殷云扶歪了歪头，“好像叫贵族什么的？”
“听这个名字挺气派啊。”池烨霖不由自主地开始脑补这家饭店中的各种美食。
这条街上海鲜这么流行，这家店肯定也是主打海鲜的了。
他正想入非非，就发现殷云扶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下了。
“怎么了？”
殷云扶指了指街对面，“是那个吧？”
池烨霖朝着街对面看过去，看了半天也没看到贵族什么的啊。
他刚要收回视线，想要先问问殷云扶到底是哪一家，目光忽然就僵住了，只见一家非常单薄弱小的店铺夹在几个店铺中，上面的招牌已经褪色了，几乎看不清招牌上的字。
看了很久，池烨霖才认出来招牌上的四个字是：贵族米线。
他的心里有不太好的预感。
从米线店里钻出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他朝着街对面的他们招手，“殷掌门！”
池烨霖：“……”
所以陈南请殷云扶就请个米线？他们开车三个小时，就为了一碗米线？还叫什么贵族米线，这米线店老板挺敢起名的啊。
全网第一流量此刻大脑有些空白。
殷云扶已经提起脚朝着陈南走了过去。
池烨霖身体僵硬地在连续唱了好一会儿，才跟上了脚步。
陈南看到殷云扶走过来，一把搭过了殷云扶的肩膀，“这个月还没发工资，只能请你吃这个，别嫌弃，别看这家店店面小，东西是真的很好吃。”
他说着还比了一个大拇指。
殷云扶皱了一记眉头，“可以嫌弃吗？”
陈南和池烨霖都愣了一下。
池烨霖舒了一口气，原来掌门和他一个想法，三个小时啊，就为了一碗米线，试问谁见到他现在这个位置能不嫌弃陈南？
只听殷云扶又道，“你几天没洗澡了？”
此刻的陈南在殷云扶的眼里就像是一块大夏天里放过期了的五花肉，浑身上下都散发着‘迷人’的味道，迷人且浓郁。
陈南原本长得还是不错的，五官端正，身形高大，身上又透着一股公职人员的正气。
可现在的他头发油腻，胡子拉碴，浑身散发着一股浓郁的屌丝味道，让原本就没什么胃口的她这一刻很想扭头就走。
陈南脸一下子就红了，触电般松开了搂着殷云扶的手，原来人家殷云扶是嫌弃这个，“那个……四、五天？大概是五天没洗吧。”他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这几天是在是忙疯了，没想起来。”
先是公寓案，后是西山墓地案，还件件都是大案，他不忙才怪。
他说着秀了一下自己的胳肢窝，味道确实有点浓。
大夏天里，他干的又是体力活，一天不洗就臭了，更不用说五天没洗了，真的已经臭成了腌咸菜了。
他往后退了一步，尽量不熏着殷云扶，“对了，这一次的西山墓地案公安部下了文件，要求我们务必尽快破案。”
这个案子牵扯的人比公寓案少一些，可是死的人却远远多于公寓案，性质也比那个案子恶劣百倍，后续可能造成的影响也要大得多，所以公安部出面督办。
能参与到这种大案中，对陈南来说是第一次。被公安部要求督办，对他来说更是第一次。
这个案件可是已经上升到国家层面了。
虽然累是累了一点，他心里还是很满足的。
殷云扶看他眼球中布满了红血丝却依旧激动得不得了的样子，完全不能理解他。
她直接越过了陈南走进了米线店。
陈南看殷云扶走进去，笑了笑立刻就跟了上去。
一进到店铺，鼻尖就是很浓郁的米线香味，
店里空间很局促，不过生意还不错，几个人找了一张四人桌的方桌坐了。
陈南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一个大牛皮纸袋，纸袋鼓鼓囊囊的，是殷云扶要求的几个案子的资料。
这些案子都带着保密性质，陈南也不能直接复印或者弄成电子件发给殷云扶。
这次吃饭他就直接带出来了，给殷云扶看过以后他还得还回去。
“一个是国家一类文物盗卖案件，还有几个是1996年以后明珠市发生的失踪案。”陈南将资料拿了出来。
殷云扶拿过来随意地翻看了一下。
这姐姐案子都有一个共同特点，最后都是无疾而终，没有调查出什么结果来，成了悬案，现在和西山墓地案合并调查。
陈南揉了揉眉心，“这几个失踪案是已经在西山墓地地下室找到了尸体的。”
剩下的比对工作还在持续进行，这几年中除了那些自愿找到莫恒想要将自己变成僵尸的，剩下还不知道有多少被莫恒找上成了实验材料的。
那个地下室，越是深挖，越是触目惊心，让人不寒而栗。
“宁雨瞳的身份确定了吗？”
“确定了。”陈南点头，“验过了DNA。”
“那些尸体里面有找到莫恒吗？”
“到现在为止还没有。”
殷云扶敛下了眸子，没找到莫恒吗？那莫恒现在在哪里？
陈南也露出一抹深思，莫恒的下落也是警方关注的焦点。
莫恒既然能制造出西山墓地地下室这样的研究院，自热就也有能力造出第二个，说不定他现在正躲在哪里做研究呢。
想到可能还会有人受害，他心里就沉甸甸的。
“啊对了，你还记得冯立宏的侄子和侄女吧？”
殷云扶点头，“记得。”
两天前的西山墓地这两兄妹也去了的，他们两个都是成绩很好的学生，也都很懂事。
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由他们两个出面，办得也有条有理，是有担当的孩子。
陈南点点头，“他们两个也看到了不少的内容……”
从刚刚开始一直没说话的池烨霖皱了一记眉头，“怎么？他们不会是对冯立宏的死有什么想法吧？”
冯立宏当时发动了僵尸对普通人进行攻击，如果他不死，遭殃的是他们兄妹好吗？
难不成冯氏兄妹因为冯立宏的死记恨上了掌门？
陈南一听就知道池烨霖误会了，立刻摆手，“不是不是，没有想法。”他连忙解释道，“其实是三年前两个孩子的小姑来明珠市打工，找过冯立宏，可是后来家里收到消息，冯立宏当时跟家里说他们小姑刮台风的时候掉到窨井盖里了，后来尸体也没打捞上来，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
殷云扶和池烨霖对视了一眼，心底微惊。
说是不见了，到底发生了？跟冯立宏牵扯上，还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很难不让人多想。
陈南叹了一口气，“两个孩子也是想到了那些僵尸、实验体……”
殷云扶微微皱起眉头，“你们有在地下室找到他们小姑吗？”
“没有。”陈南声音沙哑。
殷云扶攥紧了放在膝盖上的手。
冯立宏当时说想要救宋妙，他的师姐，也是他最爱的人。
可如果他为了救这个世界，而牺牲了自己的亲妹妹，他妹妹又做错了什么？
齐泉冰能够在他爷爷想要杀他取血的情况下反杀掉他的爷爷，冯氏兄妹的小姑能吗？
陈南抬眸看殷云扶，“就是因为没找到，所以想问问你的意见，殷掌门有没有办法找到小姑？或者能不能算到她可能在哪？”
殷云扶敛下了眼眸，“我也不知道。”
陈南沉默了几秒，随后挠了挠头发，“也是我糊涂了，殷掌门也不可能都知道所有人的下落。”他站起来拿了本菜单过来，“你看看我，说了这么多米线还没点上。”
殷云扶嘴角溢出一丝苦涩，很快就隐去了。
其实那位小姑最大的可能是什么，在座的三个人心里都清楚，有些事情不知道还有一些希望，知道了就什么希望都没有了。
池烨霖敏锐地感觉到掌门的心情不是很好，他将一份菜单放到了殷云扶的面前，“点菜点菜。”一边说着，一边自己凑过去一起看起了菜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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