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少人目光有一瞬的紧缩, 哄乱的吵闹声响起后又慢慢平息。
迎着众多复杂眼神, 书易神情自然的从门口走进, 到了厅内, 环顾一圈,自顾自找了个空位坐下。
看人到来,蓝岸脸色平常的坐回位置, 咳嗽两声,唤回所有人注意。
众位十七区内有头有脑的人物全部重新回到位置, 不少人强装出淡定, 但眼神深处的紧张和僵硬起来的躯体,足可以证明他们在此处看到这个人有多不自在。
书易在他们眼中, 那就是王的头号心腹。
还是个极为难缠的谋略类人才。
也不知道蓝岸怎么会把这样的人叫到这里来,难道说几个脑子灵光的一下想的深了, 有些诧异的直直盯着蓝岸看。
难道说这个书易已经被蓝家收买了
底下众人的表情太过复杂精彩,蓝岸却维持着他的漫不经心, 对着书易悠然道“书先生,在座的各位还有我心中都有个困惑,希望能够得到您的解答。”
他说的客气, 书易自然要回应。
站起身,对着厅内众人再一次点头, 他目光一个个的打量过去, 凡是被他盯看的人,却都气虚般微闪开视线。
他也不介意,两步走到厅中央, 目光坦然的落在上座,“部长请说。”
蓝岸一点遮掩的意思都没有,直接道“区内如今还在蔓延着的风波,已经牵连进无数的人,先生身为区内军师,怎么好一点也不劝阻着王呢”
如此直接又质问的谈话方式,让书易身旁坐着的两位中年男人有些尴尬。
可是书易却正色了神情,认真道“如果您是要指责我,那么我可以坦诚的告诉您,我无意阻拦,也阻拦不了。”
“不不不。”蓝岸挥手,道“我只是想问问先生,代表这里坐着的所有人问问先生,王如今在区内这样大的动作,已经远离了最初的事端,难不成是借题发挥,想要乘机铲除区内的所有大家族吗”
蓝岸这话落,厅内瞬间死寂下来,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等着书易的一个回答。
若只是继续牵扯进几个家族,死的反正是别人,不足以让大家人心惶惶,可怕就怕在这一切不过是个风向标,接下来的风波会吞没所有人。
那么,就由不得他们不反抗了。
面对这样直白的问题,书易却一点沉思都没有,直白道“我想请各位想想,若要铲除区内大家族,如今真是个最好的时机吗并不是,大家很清楚,王要真有意如此,犯不着在前线战事僵持之时,那么为何王要在这种时候做这样大的动作”
说着,书易侧身,目光落到另一边专注听着他说话的人脸上,沉声道“我王的抱负很大,他无意把目光落到区内的权势碾压势力争夺上,这一点相信大家看的很清楚,如今的重中之重是迁移人口,各位不明白吗新城在建,王有意把散落的城镇人口都集中起来,让三区城市连成一线,成为一个真正的整体,有错的不是现有的规则,而是有人还想一成不变的继续他自己的生活,却违背了王的意志。”
“相比起陈凉息这位前王,我相信大家都明白,如今的王宽容了不少,他可以无视很多事情,放纵很多人,但这一切的前提是不要违背他的大意志,买卖人口,私设关卡,这些暗中的小动作在如今大力吸引人流汇聚的十七区来说,不是最大的忤逆吗”
“王大力整顿,在我看来不是为了根除什么,而是为了警醒所有人,你可以有你自己的算盘和地盘,但是你不能违背一个王区发展的方向,逆了大潮就得死新的准则和规矩已经诞生,不能顺应和及时变通的家族,唯有覆灭。”
娓娓道来的话语并不激昂,却让所有旁听者陷入深思。
沉默着,终于有人开口问道“先生的意思是王无意针对我们,只是要我们顺应大势,进行更改和配合。”
“当然。”书易和颜悦色。
可还有人目光在上座蓝岸和下方书易间不断移转,开口怀疑道“这些话是王的意思,还是先生您自己的揣测”
“当然是我自己。”书易对视着那人,镇定自若的反问了句“您觉的我的话,哪里不对”
确实没有不对,一开始是他们慌乱过头,仔细想想,真要铲除区内的大家族也不该选择这种满城风雨的方式,这样只会逼得他们提前做好准备,团结起来鱼死网破。
且现在的时机确实不对,前线战事不明,后方起这样大的动乱,实在愚蠢。
那么,真的是警告
只是寻着个事由,给他们画下新的底线和规则,要他们迎合区内现有的大方向
南家虽未被收买,但这种在王权中伸手不少的家族却依旧暗中在和贩卖人口的大组织联系,且还准备动白药的主意。
王如今想要大力迁移人口,那么好的环境和良好秩序就是吸引人的前提,这种时候,无异于触犯了龙鳞。
可是他们呢
之前他们有重视过这个问题吗他们依旧他们的勾心斗角,彼此陷害,互相争夺,没人去关注王权的转变方向,那就别怪最上头的那位动了杀心。
想想每一个家族屁股底下都不干净,真要查起来又有谁能说的清王不知道吗他真能一个个去计较
每一个大势力,或多或少都要触犯些王规,但是,你毕竟生存在十七区,你就要关注最上头的风向和意志,书易说的没错,之前是他们不够警醒。
心平气和的,书易继续道“我只希望大家能够仔细认真的好好想想,不要因为一时的意气,犯了无法饶恕的差错。”
沉默中,三三两两有人起身告退,蓝岸半歪着身子,右手托着脸颊,面色如常的对着他们点头。
等到大厅中人全部走光,只剩下蓝岸和书易,刚还侃侃而谈的男人严厉了目光,直直对视着上座慵懒的青年男人。
“您为何要请我来”
“怎么了”蓝岸挑眉,“先生作为十七区的军师,为我们解惑不该吗”
“你知道我会安抚下他们,但你心中又是如何想的”书易温润的声音颇有些咄咄逼人。
看来今天这一场见面,在这之前,二人并无协商。
“我如何想的”蓝岸好笑,道“是先生如何想我才是,先生觉的如何呢我该跟他们一样惶惶不安又或者跟他们一样做些小动作”
书易不语。
这段时间人心惶惶,不少家族背地里做了很多动作,那些事情若是被揭露出来,就是图谋不轨。
王这次的处置太过鲁莽,下手又太过不讲情面和毒辣,逼得一些人不得不做出不好的举动,再下去,一场叛乱已经不远。
“蓝家功高震主,我又手握大权,所有人都以为我已经走到了那一步,到了不得不拥有权势保全自己的时候,所以出身于大家族代表的我必然会接受所有家族向我蓝家的靠拢,当我拥有了可以胁迫王的力量,我和蓝家才是安全的”
不以为然的语气让书易没有出声,蓝岸继续道“而那些大家族因为靠拢我,得以有王权的庇佑,得以能够钻王规的空子,他们希望我蓝家和王能成为相抗衡的两股力量,到那时候,我离不了他们,王也奈何不了他们,互惠互利”
书易面色慢慢恢复,他踱着步子,就近找了张椅子坐下去。
“先生说的不错,王的本意并不是要铲除这些大家族,而是为了告诉他们,大势已转,他们必须遵守新的规则。”蓝岸笑着,漫不经心道“可是王这样鲁莽的举动,又是为了什么呢”
书易开口“是为了看看您是否昏了头脑,忘了自己真正的身份,和真正能够依靠的人。”
“哈哈哈。”蓝岸突然大笑起来,一手拍着椅子扶手,唇角微翘,“王是想看看我的分寸是否还在,但这个分寸和先生理解的怕是不同,书先生您,怕是已对我做了十足的防备,我相信您心中已经有不下十条能够最快击毙我且稳定王区的计策,是吗”
书易没有否认。
“那么今天这一出,先生能否放心我了呢”蓝岸幽幽道。
“重要的是王。”书易意有所指。
蓝岸却随意道“主上从来没有怀疑过我,他担心的只是我玩闹的太过,从一开始,他就看穿了我是怎样的人。”
轻佻神色不见,蓝岸收起笑意,从椅子上站起,慢悠悠走到门口,背对着书易轻声开口“什么大家族,什么权势,我从一开始就不在乎,就算区内所有的家族全都覆灭又怎样从一开始,我就希望他们能够全部消失,死掉。”
转回头,蓝岸精致面庞扭曲着,语调变得很是阴冷,“就算是蓝家,我也不曾在乎过。”五指在眼前收拢,蓝岸邪气的眼神肆无忌惮落在书易脸上,“你知道我有多厌恶这些腐朽的规则和人吗他们身上全都散发着腐臭味,是死,是活,与我何干”
书易眸中终于闪现出诧异。
蓝岸却很是畅快的继续道“凝聚这些家族仅仅是因为靠拢在我身边,总比汇聚到他人身边好,有我这杆大旗,他们才不会零落分散成多块,变得不好掌控,所以啊先生,您花在我身上的心思是不必要的。”
书易一直老成,他是怀疑过蓝岸在王权和私家权利上把控不住分寸,却没想过人的内心深处,居然有如此扭曲的想法。
蓝岸恶意的凑近他,耐人寻味道“知道王会担心什么吗他担心我假装看不到这一切,让这些垃圾成势,到了他不得不清理的地步,王是最怕麻烦的人啊,他希望我能够引导这帮垃圾。”
书易再一次察觉到闻人诀的恐怖。
从人心到人性。
看似全然无意之举,幕后却有这样多的谋划和盘算,闻人诀貌似无心下看的哪里是一个蓝岸,还有他。
乃至这场风波中的所有人。
借由这场风浪,他不动声色的观察着一切,所有人的反应和表态,小动作与钻营。
像是大浪淘沙一般,他居身在后,稳稳当当的看了出大戏,把所有人和势力,好好的分了个类,划了圈群。
这一切的前提是因为蓝岸,是因为这个人的本性已被他看穿。
“所以是你”大彻大悟的感叹中夹杂着丝沮丧,书易遥望向门外,这样细微又不被察觉却丝丝缕缕围绕在身边的算计,让他一时有些毛骨悚然。
所以是蓝岸,换做任何一个人,都坐不上蓝岸今天的位置。
书易知道自己跟随的这位王心机城府很深,却远没想过能到这一步。
所以,自己独自担忧着的那些事情,闻人诀一定不是看不到,而是在漠视。
跟其他王不一样,他压根不在意局势向一定程度恶化,因为最终的方向还在他手上,所以他不介意那些死亡和损耗。
以一种比蓝岸更恶劣和居高临下的心态,闻人诀“宽容”着所有人的错误,然后静待着他们的死亡,只有当局面坏到一定程度,他才会出手干预,可就连这份干预都是微乎其微的,他在有意放纵着厮杀和争夺
闻人诀,从没有,真正把他们看在眼中。
他不在意他们的犯错,所以更不在意他们的死亡。
有多少人在他上位后欣喜于他的宽容,拿他和陈凉息对比而后歌颂。
真是,可笑透了。
作者有话要说 s天外小科普
蓝岸只是因为了解自己,也知道闻人诀看透他,所以他是站在小角度去看待这件事情。
书易呢,通过片面的事情,看到的更全面和深远。
一般的王看到局势恶化会制止,但闻人诀不会,在一定的很宽松的底线下,他放纵着很多事情,包括厮杀和死亡,他会站在高处,仔细观察这些斗争和践踏,从中找出管理的方式,在最恰当的时间,划出底线和准则,一般的管理者先定规则后治理避免混乱,闻人诀却放纵无规则世界运转,而后从死亡中划出线。
在这过程中,他也会观察每一个人在风波中的反应和态度。这在某一种程度是不在乎,是漠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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