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
阿琇试着叫了一声, 隔着月洞窗, 就看到靖国公的背影僵硬了一下。
“阿琇啊”靖国公没回过头来,“嗯”了一声, “你怎么过来了春天里风硬,赶紧回去吧。”
声音里居然有些沉闷的哭腔。
果然又哭了。
阿琇心里叹息, 她爹爹吧, 是个高大英挺国字脸的大男人,还蓄着短须,看上去威武极了。可她却知道, 靖国公的心里,仿佛就住着一位小公主, 多愁善感的很。
颠颠儿地就走了进了进去。
许是没想到,靖国公忙着擦了一下眼角,眼圈还是红的。
“爹爹呀”阿琇腻过去, “您这是得了外孙女欢喜哪”
见靖国公不说话, 又作死地补了一句, “大姐姐七姐姐八姐姐生小外甥的时候, 您是不是也哭啦”
然后就见她爹怒了, “胡说”
“那就是您偏心。”阿琇装模作样地也抹了一把眼角,“我为大姐姐七姐姐和八姐姐抱不平”
靖国公都被气笑了,伸手一扒拉这个最疼爱的小女儿, “我最偏心谁”
“我我我”阿琇被扒拉得一歪, 忙扶着桌子站好, 指着自己的鼻子叫, “您最偏心的,不就是我吗”
“亏你也还知道啊。”不算没良心。
靖国公平复了一下心情。几个女儿之中,他最偏爱的无疑是阿琇。但是在阿琇出生之前,阿珠也曾经很得他的宠爱。
他承认自己偏心,可对阿珎另外几个女儿也并不是不疼爱。
之所以跑到阿珠原来的屋子伤感,只是有些难过。
“你几个姐姐都在京城,唯有阿珠,离着咱们千里远。北境啊,苦寒之地”靖国公心里就像堵着一团棉花似的。京中这几个丫头,生产的时候,温氏都亲自过去了。甚至七姑娘和八姑娘,还带了花姨娘和刘姨娘。一想到阿珠只身在北地,生死关头走这一遭的时候,也没个娘家人在身边儿,靖国公喉咙里就更得难受。
“姐夫在呀。”阿琇转过去抱住靖国公的胳膊,懂事极了,“姐夫肯定是守在三姐姐身边的。他爱重姐姐,姐姐在北境也开心些。上次她回来,您不是也看见了姐姐从来没有觉得北境多苦,她在那里骑马驰骋的,不知道多痛快呢。”
“痛快”靖国公喃喃重复了一遍,叹气,“看着你们出生,把你们养大,又看着一个一个地都嫁了出去每走一个,我这心里就空了一块儿似的。等你再出了阁,一颗心就没了,也就不再操心了。”
“那我陪着爹爹。”阿琇随口安慰。她自小就嘴甜,这样的话对着顾老太太对着温氏对着靖国公说了没有一百遍也有八十遍了。
靖国公认真地点头,“好,我也正好想多留你几年。上次你母亲说,阿离家里打算等你及笄就成亲,也是还小了点”
多留几年
阿琇顿时惊呆了。
片刻后反应过来,立刻就有一种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的苦比感觉。
“也,也不用那么久吧”她干巴巴地哼唧着,“祖母和母亲已经应了呀,总不好让她们言而无信的”
所谓的女生外向,靖国公算是体会到了。
阿琇觑着他的脸色,松了口气,偷偷地笑了。
见到凤离的时候,阿琇悄悄告诉他了,捂着心口做娇弱状,“幸亏我机灵啊”
要不然,这都差不多说好的大婚,还不定要等到猴年马月呀
看看凤离好看的眉眼,再想想如今他出门也很有些叫京城闺秀碧玉们争相围堵的架势,阿琇觉得自己很该早些大婚,把人看牢些。
凤离往前倾了倾身子,微挑的眼角在阿琇的角度看下去,便很是有些勾人的味道。
“这么想大婚”
他的声音里带着轻笑,“嗯”
阿琇对这种若有若无的挑、逗毫无知觉,“难道你不急吗”
恨铁不成钢地指责凤离,“看看你啊,二十多岁的人啊。换了旁人孩子都满地跑了”
凤离震惊,然后就遮住了脸,闷笑不止。
气得阿琇生平头一次,给了凤离一个轻轻的拳头。
“九姑娘,你是不是忘了,我是因为什么才到了今天还没有儿女的”凤离笑够了,拉着阿琇的手让她坐在自己身边。见她哼了一声后转身背对着自己,摆出一副不高兴的模样。
阿琇抬起下巴,“你自己情愿的。”
“是,是我自己心甘情愿等到如今的。”凤离将人转过来,眼眸里装得都是阿琇。捏了捏阿琇细滑的小手,“所以啊,丫头,别叫我再等了成不成”
丫头越发得意,“只看你表现吧。”
“绝不敢有丝毫懈怠。”凤离轻笑。看着阿琇白得几乎能够发光的脸蛋,手指动了动,勾起她的下巴,俯身下去,薄唇在那光洁的额头上轻轻碰了一下。
他们二人自幼相识,凤离便一直护着阿琇。明了自己的心意后,更是将阿琇护在羽翼之下,舍不得她受半分的委屈。当年冯竹忘恩负义做了一回白眼狼,导致阿琇重伤,他反手就叫广阳郡主和安国公府从京中彻底消失。
让凤离自己说,他或许都说不清到底是为了什么,此生就非要这个比自己小了十来岁的小丫头不可了。他只知道,他想将眼前这个时而狡黠,时而又傻呆呆的丫头护在身边,搂在怀里,甚至揉碎了吞吃下去,叫她一时一刻都不能离开了自己。
这是他和阿琇头一次亲密的接触了。
大凤朝最年轻的郡王,手握皇帝暗探的凤离,生平第一次生出了紧张。在碰到阿琇的一瞬间,嘴唇都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起来。
这一吻,轻如彩蝶落花,旋即振翅飞走。
“啊”阿琇愣住了,片刻后回神,奋力将凤离扯起来推出去,关上了门。
站在门外的凤离摸了摸嘴唇,眼中带了细碎的喜悦,本就如谪仙般的俊逸之外,竟又多了几分夺目的艳色。
林沉遣回的人不久后便要回北境去了,靖国公府和武威侯府也都各自遣人同往。
靖国公府这边,上到顾老太太,下到阿西,都有东西送去。从药材补品,到各色精致的小玩意儿,柔软的衣裳料子,甚至初一还不知道从哪里寻了一辆簇新的悠车。七七八八算下来,装了足足四辆马车。
武威侯府那边除预备了东西外,还多了个人。武威侯夫人。
说起来,武威侯做主,已经给几个儿子分了家。林沉和阿珠虽然没有回来,该得的也并没有少了。
若是简单的从家产上来说,这家分得也算公正。林家的二房三房四房搬出了侯府,大房则还是住在侯府里。只是再如何公正,按照这个年头的常例,父母尚在就分了家,也难免叫人要背后里说道几句。
武威侯还好,武威侯夫人却着实伤了心,因此还小病了一场。她是实在没有想到,平日里在她跟前恭敬孝顺的儿媳妇们,听说分家后,表面上都惶恐不安的,转脸就是一副喜色。
她,她从来都不是个恶婆婆啊
也还好在这个时候北境传来喜讯,武威侯便送她去北境,与小儿子住些日子,也看看新得的孙女。
这样一来,又是人又是东西的,一溜儿马车排开,也足有十来辆了。武威侯又特意多安排了几个护院进去。
阿琇还担心了一回。
武威侯夫人本来就不喜欢阿珠,大婚后林沉就带着阿珠去了北境,也算是没有什么婆媳间的冲突。
现下呢,一个是不远千里去看望幼子孙女的婆婆,一个自在惯了的儿媳妇,这俩凑到一起
阿琇为林沉先掬一把同情泪。她有点儿替武威侯夫人担心,就阿珠那小爆脾气,老太太年纪大了,可别被顶出个好歹来啊。不然,阿珠还不得被人指着鼻子骂不孝啊
“不会的。”温氏看着一脸都是忧愁的阿琇,“林夫人被前边几个儿媳妇伤透了心,跑去北境一个是要散散心,另一个缘故,约莫就是为了躲开京中人的议论了。”
林夫人不算个笨人,没有了看着端庄满嘴规矩的世子夫人在旁挑唆,她对阿珠也只有比在京城里更好的。
听了她一番分析,阿琇才算是放下了心。
送走了去北境的人,满府里又开始忙碌起来为沈安和徐宁的大婚做准备了。
一般来说,如今京城里两家做亲,都是小定后约莫半年左右,再行大婚。
不过,定南侯夫人已经在京城逗留了近两年,还是很想回西南去看看的。她的产业多在西南,虽然用的人都是忠心的,但身为东家,也不好总不露面。再者,顾家心心念念想要打徐宁的主意,她也不是那种吃亏了就默默受着的人,也打算回去看看顾家是个什么下场。
她在京城里只有两处铺面,徐宁亲事定下后,定南侯夫人干脆将这两处也添在了嫁妆里。
早一日叫徐宁出阁,她也好早一日放心地回西南去。
靖国公府这边更别说了,沈安年纪不小了,他们只有更愁的。
两下里心思对在了一起,请了人算出好日子,就将大婚定在了九月初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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