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姐姐你进宫了一回, 就只气了一回贵妃?”
阿琇在床上打了个滚,侧躺着摆出了一道自以为很是玲珑有致的曲线出来,托着头问阿珠, 眨巴着眼睛问。
这几年日子阿珠比从前柔和了许多, 她都几乎忘了阿珠牙尖嘴毒这档子事了。
提起丽贵妃来,就连顾老太太, 也只能是自己憋一肚子气口头上数落两句, 宫里的丽贵妃是既看不见也听不着, 丝毫无损。
倒是没想到, 丽贵妃装老实装了这么多年,头一次摆出对国公府示好的姿态来, 就被阿珠这个神来之笔伤了个彻底,一口老血只怕到了嘴里都得硬生生再咽下去。
从这一点上来看, 阿琇觉得她三姐姐真是好刚一女的。
阿珠坐在妆台前,拿着一支五股大凤钗在鬓边比了比,端详了一下镜子里的自己, 嘴里说着, “不然呢?”
“人家是贵妃娘娘, 宫里头能做一半的主。我见了人家,就得下跪问安啊傻妹妹!”
阿珠将“傻”字刻意强调了一下,瞥了阿琇一眼。
能装疯卖傻地顶那么几句, 欣赏了一回贵妃那张娇艳如牡丹的脸上几乎变了颜色, 在阿珠看来已经是到头儿了。
过犹不及么。
叫了几个丫鬟进来, 阿珠叫她们打开了丽贵妃送来的那只箱子, 把里面东西一一地去了出来。桌子上放不下,阿珠走过去将阿琇往床里边只一推。
阿琇顺势滚到了床里边。
然后就看着阿珠指挥着丫鬟将一匹匹熠熠生光的绫罗绸缎摆在了床上,又分派了一回,指着分好的东西,“这是五妹妹的,这是六妹妹的,这些给七妹妹……”
连出了阁的阿珎阿瑶阿珏,都各有一份。
丫鬟们捧着东西,各自出去了。
“你还小,这个给你。”将一对羊脂玉佩塞到了阿琇的手里。玉佩白润细腻,雕着并蒂莲花。
原本满满当当的一箱子东西,转眼间就没剩了多少。
“三姐姐,你该自己送过去的。”阿琇把玩着玉佩,眨巴着眼睛建议。
阿珠用脚踢了踢箱子,满不在意地说道,“我不出面,就不知道是我送的了?”
何必多此一举呢。
阿琇叹气,“总是不一样的。”
“姐妹之间,也不用在意这些。”好笑地捏了捏阿琇的脸,阿珠与她并排躺下,轻声地提醒阿琇,“丽贵妃是个心机很重的人,以后,你要小心她。”
她稍稍试探了一下,刻意将话说得外噎人。丽贵妃眼睛里分明有着怒意,可片刻又压了下去,脸上依旧微笑。只这份儿功力,真要算计阿琇,傻乎乎的丫头绝对防不胜防。
阿琇愣了一下,“我?”
“她现下有些急了,连我都要笼络,何况你这个受尽了宠爱的嫡出千金呢?”整个京城里,谁不知道,阿琇是靖国公府最受宠爱的女孩儿?靖国公就不提了,顾老太太也成日里把九姑娘挂在嘴边夸一夸,更何况阿琇小时候还时常往来于定康侯府,也十分受定康侯的喜爱。
“我,我不进宫就是了。”丽贵妃再多的心机,难道还能跑出宫来作妖么?
阿珠笑了笑,“也是。”
心里却不是这么想。其实丽贵妃有句话说的不错,在某些方面,她与丽贵妃是很像的。
譬如,心机。
只不过,她没有丽贵妃那样的野心勃勃罢了。
不过她也想过,假如她是丽贵妃,会如何去笼络与她离心这么多年的靖国公府。
她会想到,联姻。
这是最简单,也是最有效的法子。
而刚好,丽贵妃膝下,就有一位与阿琇年纪相仿的九皇子。
侧头看了一眼没心没肺晃荡着玉佩玩的阿琇,阿珠心情蛮复杂的。
正要再说什么,院子里传来了靖国公的声音。
这会儿,他怎么跑到后院子里来了?
阿珠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裳,就去了外间。阿琇慢了一步,就听见靖国公已经进来了。
请了靖国公坐下,亲手奉了茶,阿珠才轻声问,“父亲没歇着?”
靖国公摆摆手,“并不累。”
从袖子里掏出一卷纸塞给阿珠,“这个你收好。”
阿珠满头雾水地接过来,打开了一看,忍不住就笑了起来。
大概是靖国公攒的私房,一处三百亩的小庄子地契,另有几千两银票。看着面额,都不算大,也不知道他攒了多久了。
“我不要。”这一看就是靖国公私下里给自己的,阿珠心里头发暖,却还是将纸卷推了回去,轻声道,“我的嫁妆已经很是丰厚了。公中的,祖母和您和太太额外贴补的,拿到外头去,足够个小户人家一辈子吃喝不愁了。我不能再贪心。”
“怎么能是贪心呢?”靖国公拍了拍阿珠的手背,“父亲给你的,只管收着。”
阿珠摇头,“不是这么说的。”
都是一样的女儿,阿珎出阁时候有没有?
即将出阁的七姑娘有没有?再或者是八姑娘和阿琇有没有?
靖国公恍然大悟,“你这孩子就爱多想。你姐姐妹妹们也都有的。”
“我也有吗?”
门帘动了动,露出了阿琇那张雪白的脸蛋。
靖国公:“……”
“你怎么也在?”他怔愣了一下才问。
在就罢了,还躲在里间不出来!
阿琇皱眉噘嘴地走到靖国公身侧坐下,“我一直都在啊。就是您来的时候,我穿鞋没有姐姐快!”
谁想到您是跑来送私房钱的啦?
一手托着下巴,一手食指中指慢慢地往纸卷处爬。
眼看着就要够到了,被阿珠拍了回去。
瞪了一眼阿琇,阿珠就将纸卷重新拿起塞回靖国公的怀里,“还是父亲您收着吧!”
无奈之下,靖国公才告诉阿珠,“这个本来就该是你的。这个庄子,是你姨娘名下的。我一直替她管着,从前她在府里,那些出息都给她自己存着了。后来她出府去了,我想着还是折的银子还是我存着稳妥些。这两年,就有了这些银子。如今都交给你,也算是安稳了。”
白姨娘名下还有两三处铺面的。不过,之前已经给了阿珠。
这一处小庄子,是靖国公想留给白姨娘的,也好叫她有些底气。
听了这话,阿珠不由自主地看了一眼阿琇。
靖国公就重重地咳嗽了两声。
阿琇:“……”
阿珠默默地收起了地契和银票,低声道,“就只放在我这里吧。”
“好生收着吧。”靖国公起身,犹豫了一下,又续道,“你大姐姐当初出阁,我也额外给了她。往后七丫头八丫头自然也有。”
阿琇愤愤不平,“为什么没有我的?”
“太聒噪了。”靖国公叹道,“吵得我脑仁儿疼。”
施施然离开,去了书房清点自己的私房钱。
送他到了门口,看着他的背影走远了,阿珠才哈哈笑了起来。
“你太聒噪了!”
阿琇叹息,“没办法呀,说真话总是叫人不喜欢。”私房银子没她的份儿,倒是嫌弃她聒噪啦。阿琇决定,往后这几年,一针半线都不给她爹做了!
阿珠的婚期定在三月初,正是春和日暖的时候。
二月底,沈初一风尘仆仆赶回了京城,是定康侯府老管家护送着他回来的。
听报信的人说儿子回来了,靖国公还哪里能够安心当差呢?匆匆地告了假,骑马就往国公府赶。
转过了一道街角,正好就看见了马车刚停在了靖国公府门口,沈初一正往下跳。
“沈初一!”靖国公大吼。
声若洪钟。
初一腿上一软,左脚拌右脚,直挺挺地往前栽去。
靖国公在马上吓得心惊肉跳。
幸好两个门房抢上一步,把人给接住了。
“吓,吓着我了!”初一抱怨着,拍了怕外边的袍子站好了。
他回京的时候,北境还冷得很。因此身上穿着的,还是大毛的衣裳。
靖国公骑马到了跟前,硬是憋着心里的冲动,板着脸甩着马鞭子,居高临下做严父状。
太不像话了,居然敢自己偷偷摸摸往边关跑,眼睛里还有没有老父亲?
一走,就是半年多!除了最初的平安口信外,愣是没有封书信送回来!想知道儿子的消息,靖国公还得从老岳父和弟弟那里打听!
这次不给熊孩子一个狠狠的教训,他就不知道谁才是爹!
靖国公颇为心酸地想着。
“爹!”
下一刻,就看见沈初一昂着头,黑瘦了的小脸上都是惊喜。
初一是个上道的孩子。
扑过去就抱住了靖国公的小腿,眼圈一红,“我可想您和娘了!”
靖国公的眼睛顿时就红了,腿动了动,甩开初一,自己翻身下马,抬起了手里的马鞭子。
“爹啊!”初一大叫。
掂量了几下,靖国公扔下了马鞭子,用手在初一的肩膀上捶了捶,“混小子,你还知道有个爹!”
作势撸袖子欲打,“不好好地教训教训你,赶明儿你还了得了!”
定康侯府的老管家扑过来,“姑爷三思哪!”
初一抱头,“别打别打,我还有正事呢,等我回来了再打不迟!”
一撩马车帘子,“这里头还一个呢,我得先把人送到……管家爷爷,兵部还是刑部啊?”
看着朴实的马车里,还有个五花大绑的壮汉。
“他?!”
靖国公下巴险些掉了下来。
叛将秦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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