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青时话中有话, 凤离犹似未觉, 夹着花瓣的手指放在阿琇鼻端, “你是蜜蜂么?这样招花儿?”
他的手指骨节均匀, 修长如笔,玉色肌肤上拈了一片粉色的花瓣, 在阿琇的眼前晃过。
阿琇自觉面颊又开始发热了。
这不对!
阿琇很有些欲哭无泪的。
虽然说她这皮囊才十岁, 可架不住她芯儿老啊!
凤离也好, 霍青时也罢, 都是她看着长大的。
这世间,能有什么比美少年站在自己跟前,却不是自己的更叫人心酸呢?
“你才蜜蜂儿呢!”忍着酸, 阿琇将凤离的手拨开了,扬起下巴, “阿离哥怎么过来了呢?”
“我知道!”凤林那边儿听见阿琇问,连忙跑过来,举着手表示自己了解真相, 却又得意地瞟阿琇, “可我不告诉你!”
按年纪算,凤林也比阿琇要大上一点儿。他父亲是三皇子,嫡亲的祖母便是林贵妃。论起来, 他要叫林沉一声表叔。
这孩子长得甚是讨喜,圆脸圆头, 就连身材也是有些个圆滚滚的。但说起脾气来, 却是调皮得很。
他一双眼睛里闪动着狡黠的光芒, 很有一种“我知道但我不说,你快来求我说”的意思。
阿琇哪里会上他的当?
因定康侯的关系,她与好几位皇孙也都能说一声是互相看着长大的。要说与谁关系最不好,那就得数凤林了。
凤林其实是个好胜心很重的孩子。见定康侯府里头都把阿琇当做了明珠一般宠着,尤其是那位看着温文尔雅,管教起他们却丝毫不手软的老侯爷,每每对着阿琇都甚是温和,无论她提什么要求都会答应,凤林心里头可不是滋味了。
六七岁的时候,也正是个男孩儿人嫌狗不待见的岁数。哪怕是开玩笑,也没有什么轻重。凤林看不惯阿琇每天都高高兴兴的样子,不知道从哪里找了条绿色的菜蛇来吓唬她,就只等着阿琇被吓的鼻涕眼泪都流出来的时候,自己再冲出去笑她。
不过凤林大概再也想不到的,阿琇怕虫子,却不怕蛇。知道是他拿来吓唬自己的,顿时就气坏了,抓起蛇就塞进了凤林的怀里。
凤林哪儿接触过那样冷冰冰的,哪怕隔着衣裳也能感受到鳞片坚硬的质感的东西啊?吓唬人不成,自己倒被吓的大喊大叫,眼泪四溅的,狼狈的模样叫几个堂兄弟嘲笑了很久。
“你爱说不说。”阿琇看着凤林身上穿着的大红缕金的袍子,明明是个小胖墩,还在腰间束了条三镶玉扣带。可哪里能看出腰哦!
“天气都热了起来,你穿着这一身儿,就不觉得厚重啊?”
都要入夏了,还穿着这样的颜色,这样厚重的料子,阿琇都觉得替凤林热得慌。
凤林张开手转了一圈,低眼看着自己的衣裳,“我觉得挺好啊。这还是今年才进上的料子呢,叫做什么缂丝的。据说极难织造的。哎九妹妹,你看我这身儿,上头还织了梅鹊儿呢。”
阿琇仔细看了看,确实有。缂丝之名她早有耳闻,只是听说这种料子确实难织,素有“一寸缂丝一寸金”的盛名。因难得,以靖国公府的富贵体面,也没有几匹缂丝的料子。寻常,都是在皇族宗室才能用的。
“虽然贵重,如今穿着也不大合时宜呀。”
凤林不高兴了,“你夸我一声会怎么样啊!今年我祖母得了几匹新缂丝的料子,自己都没舍得用呢,分了我们府上两匹。我好容易才求了母妃给做的。不穿上一回,岂不是辜负了这样的好东西?”
这红色的缂丝,颜色极正。穿在身上,在日光照射下,确实有些流光溢彩的感觉。阿琇也觉得甚是美丽,忍不住伸手去摸凤林的袖子,“确是好看的很。”
还没碰到,凤离就只笑了一声,“九妹妹,男女授受不亲。”
霍青时在旁呵了一声。
也不知道方才是谁把手都放到人家姑娘头上了。
凤林是一根肠子通到底的性子,哪儿能猜到堂兄的那点子歪心思呢?大喇喇地说道,“一同长大的兄妹,哪儿来的那么多计较啊。”
真要是讲那些,阿琇早就该被关在国公府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了。
“是呀是呀!”阿琇挥挥手,“你们都是我看着长大的,没那么多讲究。”
凤离:“……”
什么叫做,都是她看着长大的?
明明这校场上的人里,除了初一就她最小了啊。
从来都是八面玲珑的凤离有点儿迷茫了。
霍青时实在是忍不住了,扶住自己的长.枪,哈哈大笑起来。
初一与凤森走过来,见霍青时脸都笑红了,好奇问道,“表哥,你笑什么?”
霍青时眼泪都要笑出来了,看看凤离那张有些发青的脸吧,觉得心头甚是痛快。阿琇这个小丫头,时常说些叫人摸不着头脑的话。不过说的这样有趣,能把凤离堵得一口气差点儿上不来,还是头一次。
这种感觉,叫旁人看来,实在是太过有趣了。
凤离脸上铁青,也不知道是被阿琇噎的,还是被霍青时笑的,简直是一口老血将要喷出。小李氏知道他那个父亲与胡家的表侄女勾勾搭搭的时候,约莫也是这样要吐血的感觉吧?
然而始作俑者阿琇浑然不觉他的郁闷,还在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一眨一眨地扮无辜,眼神儿别提多清澈了。
“难道不是么?”阿琇两道有些疏淡的小眉毛皱了起来。
这就是个傻丫头。
凤离如此告诉自己。深吸了一口气,屈指在阿琇的脑门上弹了一下,见她捂着脑袋叫了起来,才终于算是出了口郁气,满意了起来。
他素与阿琇和初一姐弟两个更加亲密些,做这个动作也并没有叫人太过疑惑。凤林虽然觉得不对,却也想不出来到底何处不对了,抓了抓头发。
“这大日头底下晒着,想来也热了。不如,往那边凉亭里边去?”霍青时实在是不想再看凤离这样不着痕迹地隔离旁人与阿琇,索性提议道。
让人去安排了茶点在凉亭里,霍青时随意擦了擦脸上的汗水,便引着几人往凉亭去。
凉亭在离着水不远的假山上,算是府里比较高的地界儿,借着水汽与风,比别处更要凉爽些。
阿琇觉得要好好儿地理一理自己的情绪了,摇手,“我要去见外公,就不去啦。”
也不等人回应,提着裙摆就往定康侯的书房跑去了。
眼看着到了中午,温氏带着阿琇吃了饭后才回国公府。
马车上,温氏见阿琇靠着车壁,一副沉思的模样,便含笑问道,“怎么还是这样心事重重的?”
女儿从来都是快快活活的,哪怕是受了委屈,没多一会儿也就自己想通了抛到脑后,依旧高高兴兴地过。何时有过这样的时候呢?
温氏从头到尾地捋了一遍这两日的事情,也没有发现什么可能叫阿琇烦乱的。
阿琇打起精神来,抱着温氏的手臂,将头枕在她的肩膀上,“没有啦,我就是有些东西没弄明白嘛。如今已经没事啦。”
她才不是这样敏感又心重的人。得多和阿珠学一学,管他旁人如何呢,日子总是自己的,当然要轻快才好。自寻烦恼的,都是傻瓜!
温氏见她笑了起来,小脸上还带了些霍然似的,也就放了心,歪了歪头与阿琇的碰了一下,“你想明白了就好。”
母女两个又在马车里畅想了一回明日带着沈焱去靖海侯府的事情,都甚觉满意。
却说靖海侯老夫人那里接了顾老太太的帖子,见那帖子里提及了沈焱,心下先已经明白了几分。她早已听说,京城里如今赫赫有名的金龟婿榜上,头一个是镇守北境的荣王殿下。第二个,便是靖国公府的沈四了。更是听闻,论人品容貌,沈四当可排在首位。但凡他一出门,必受许多年轻男女的追逐。
虽是传闻,可见沈四确实出色。
当然,若沈四只是长得好些,霍老夫人也不会在意。她更看重的,是沈四出身世家,却依靠一己之力有了如今的前程,能为是实实在在的。
想来,这样的男子,才堪配她的女儿。
因猜到了顾老太太的来意,霍老夫人便有心也叫霍昀打扮的出彩些——她虽不愿意勉强女儿,然而真有了好的男子,谁还想轻易放过?
这天晚上,用过了晚饭后,霍老夫人便对霍昀说道:“明日你沈家伯母过府做客,你且预备预备,招待那几位沈家的小姐。”
“是,母亲放心吧。”霍昀脸上不施脂粉,也只穿着家常的浅色衣裳,一头秀发松散地挽着,拖在脑后,发髻间只有两只嵌了拇指大珠子的簪子固定,简单,却自有一股出水芙蓉的清婉气质。
想到沈家那两个与她外投缘的小丫头,霍昀便忍不住笑了起来,对老夫人说道,“上次阿琇还说,她酿的桃花醉最是好喝,再见面就要给我带来些呢。也不知道她预备好了没有。”
“那孩子好歹叫你一声姑姑,你做长辈的,莫非还要与孩子要东西?”霍老夫人笑道,顿了一下,与霍昀说道,“我记得才给和菲儿做了几件京城如今时新的衣裳?明日好生打扮一番。”
霍菲一直乖巧地坐在旁边喝茶,闻言眼皮儿动了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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