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林陌烟

    孟微之那盘香草布丁到底是没有送出去。

    蔺歌让助理送来胸针之后她就有点心不在焉，等到她反应过来的时候，那块精致的香草布丁已经进了自己嘴里。

    她盯着空空如也的盘子半响，觉得有点对不起孟辞笙。

    ……

    晚宴结束回到家里之后，她一句话不说的就上楼回了卧室，关上卧室门连衣服都没有换就直接躺在了床上。

    床正对着的天花板上贴着一张蝙蝠侠俯冲姿势的海报，海报边缘是黑暗影绰的哥谭城市天际线，幽绿的探照灯像一颗颗鬼眼，把整个城市映照的越发诡谲多变。

    孟微之觉得自己此时就像是身处于这样一个黑黢混乱的城市里，抓不到头绪。

    可是这混乱之中却还夹杂一丝欣喜，因为自己后来的生活从来不如意，而今可以从头来过，所以欣喜；然而更多的却都是迷惘。结果还没等她迷惘过来，就睡着了。

    吵醒她的是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

    孟微之闭着眼睛到处摸了摸，摸到手机之后随手一按，也难为她竟然精准的按到了接听键，然后也不管对方是谁，就把手机往耳朵上一搁，有气无力道：“喂……”

    打电话的人沉默了一下，道：“孟微之，你有没有觉得自己昨晚忘记了什么事？”

    孟微之顿时清醒了一半。

    电话那头的声音沉而稳，仿佛语调永远恒定，声线冷淡冰凉……是林陌烟。

    孟微之抓着手机的手指紧了紧，她听得出自己声音里的涩然和疏远：“你给我打电话做什么？”

    “我给你打电话干什么？！”林陌烟高声反问，“谁特么昨晚说要给我回电话，你爸爸我等到了凌晨一点？”

    孟微之剩下的那一半睡梦也醒了。

    睁眼看见的是白色纱质窗帘外透进来的冬日天光，将整间卧室笼罩的柔和又梦幻。

    她终于意识到现在是十九岁的自己，按了按太阳穴，道：“我昨晚喝了两杯酒，回来后就头疼，迷迷糊糊睡着了。”

    林陌烟的语气缓和了些：“是不是感冒了？外面那么冷，你去晚宴肯定得穿裙子。”

    “可能是，”孟微之的声音里鼻音浓重，“我待会吃点药。”

    “喝点冲剂就行了，别乱吃，”林陌烟道，“我一会给你叫皮蛋香菇粥的外卖。”

    “不用了……”

    “难道要我亲自过去给你做？”林陌烟的声调又有抬高的趋势，“我发现你脾气是越来越大了，啊？”

    可是没过一秒钟，她就接着道：“行吧，反正我也要过去给你送资料，顺路在物美买点胡萝卜丸子，吃不吃？”

    孟微之倏然说不出话来。

    她从小和家里关系冷淡，性格又不好，一直以来就只有林陌烟愿意和她玩，这是她唯一的朋友，可是她到底是怎么把这个唯一的朋友，也从自己的生活中去驱赶出去的？

    她喜欢韩必没有错，可是韩必喜欢林陌烟又有什么错？

    她只记得和林陌烟第一次吵架，天台上北风呼啸，一直沉默的林陌烟最后那句“我不会放弃和韩必在一起”，却永远的忘了……这么多少年里，林陌烟对她的每一次迁就和妥协。

    因为被迁就了太多次，所以但凡有一次不如意便会觉得有落差，觉得自己受了委屈。可事实上呢，谁又有什么理由迁就谁？

    “我可真是个混账……”她下意识的自我唾弃。

    电话那头林陌烟沉默了一下，道：“崽，阿爸刚叮嘱你不要乱吃药，你怎么就不听话呢，现在都脑子糊涂开始自己骂自己了。”

    孟微之：“……”

    可去他妈的吧，她一点也不愧疚。

    ==

    林陌烟其人，孟微之再了解不过。

    她也是不久前才从系统这里知道他们所生活的世界竟然是一本小说，而小说的女主，正是林陌烟。在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孟微之半点也不惊讶，因为林陌烟从小到大多少光环加身，这个配置要是再不是女主，根本说不过去。

    这个故事讲的就是她和韩必的爱情，孟微之大概只是他们爱情道路上一颗小小的石子。

    成年后的林陌沉静睿智而卓越不凡，秦羲费了不少功夫才把她从原来的公司挖到深空科技，没过多久，她就坐上了深空科技总监的位置。而现在，还在念高中的林陌烟理所当然是个学神，即使在全国著名的重点高中五十五中，也无人能摘其桂冠。而且她聪明却不自负，干脆冷静说一不二却又不失细腻和耐心，老师都很喜欢她，同学里讨厌她的人也没几个，相反因为她是班长，对她几乎都到了崇拜的程度。

    “唉，”孟微之叹了一声，在脑子里对12306道，“按照十年后的说法，她简直就是——”

    12306立即非常上道的接话：“——是个茬子。”

    孟微之：“……”

    她默默的说完了后半句：“玛丽苏本苏。”

    12306：“……”

    孟微之“啧”了一声，问：“铁老板，你这话打哪学的？”

    12306道：“上次95533说的，我觉得这个词语能表达某些不可言说的事物，所以就更新在了我的词库里。”

    “95533的宿主是个东北人吧？”

    “其实是个土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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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微之起床之后的第一件事不是去吃药，而是去翻看书桌上的那一摞复习资料。

    参考书和漫画乱七八糟的混在一起，她好不容易才把两本《不义联盟》从最底下拽出来塞进书柜里，然后看着比漫画崭新一百倍的课本托腮发愁。

    是真的愁。

    她的高中成绩实在堪忧，否则也不会在高三才想着另辟蹊径转成艺术生。但是这个时候已经是一月，艺术联考已经接近尾声，她没有经过集训，就算赶鸭子上架的去考了也不会有多斐然的成绩。更何况还要学习文化课，不管从哪方面来说，临时决定转成艺术生都不是个妥当的决定。

    于是往后的十年，她的人生都因为这个并不妥当的决定而彻底改变。

    那个时候她缠着父亲找关系转成了艺术生，也拿到了联考的考试资格。匆匆茫茫考完了联考之后又继续准备校考，可是最后因为没时间复习文化课，高考成绩实在太低，最后只过了一个最末流的二本。

    后来她因为喜欢韩必，大二时报了金融的双学位，一心想要在商场上和他比肩……结果呢，靠着家境和自己努力，她也成立了自己的公司，算是事业有成。可是韩必娶了林陌烟，孟微之的初衷，就什么也没有了。

    她每□□出晚归，像个合格的商人一样，重利而冷漠，公司里的气氛多为公事公办，回到家里，她和蔺歌也客气的像陌生人。这样的生活冷冷清清，还不如她大一时候，和室友一起在狭窄的宿舍里对戏来的热闹高兴。

    过后的无数次她都会想，尽管当时转艺术生的决定下的过于匆忙，但是大概是因为她从小学习古典舞和民族舞，她确实是喜欢表演的。

    可是现在才转艺术生明显已经来不及了，而且系统也说了，她的第一个副本是学习……

    孟微之向后一仰躺回床上，又问：“铁老板，你之前说的那个副本是怎么个走法？”

    “叮”一声，12306上线了，它尽职尽责的道：“您开启的第一个副本任务需要通过本届高考，副本内有两种模式，分别是‘高冷学霸扮猪吃老虎装逼1.0模式’和‘学渣废柴逆袭升级流2.0模式’。我综合评估宿主的各项指标，认为第二种模式更适合宿主的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毕竟你们人类有句话叫做‘装逼遭雷劈’，所以我认为宿主还是踏实勤奋的逆袭比较靠谱。”

    孟微之：“……”

    她面无表情道：“还会评估，你可真是个有灵性的系统。”

    12306问：“您这是在嘲讽我吗？”

    “不，我在夸你呢。”

    “哦，谢谢，您也是个有灵性的宿主。”

    “……”

    “所以宿主要选择哪种模式？”

    孟微之再次坐起来：“按你说的办，我怎么能辜负你辛苦评估的结果呢？”

    12306说：“不辛苦，其实宿主的各项指标都很简单。”

    孟微之：“……”

    12306用它那略显贫瘠的人类行为学又对孟微之刚才的语气进行了一次大数据分析，隔了好一会，终于悟了，道：“宿主，您刚才是在嘲讽我吧。”

    孟微之的语气四平八稳：“没有，你听错了。”

    ……

    林陌烟来的时候孟微之正盯着她的参考书思索要如何达成“学渣废柴逆袭升级”这个听上去很爽文的设定。

    “你不会真的吃错药了吧？”她伸出手在孟微之眼前晃了晃，意图让她回神。

    还穿着睡衣，头发凌乱眼下青黑的孟微之回头，眼神飘忽的看了她一眼。

    少女林陌烟还不是短发，还戴着一副看上去沉重无比的黑框眼镜，压得她的高鼻梁似乎都有些凹陷。还穿着那件硕大肥胖的黑羽绒服，衣服套在她又高又瘦的身体上，使她像一根即将撑上晾衣绳的晾衣杆子。

    “我看你这个样子也不像是早睡的人啊……”她随意的把自己的书包扔在地上，一把扯开拉链，从里头抱出七八本书，，“碰”一声摞在了孟微之桌上那叠本来就很厚的书上。

    孟微之觉得自己太阳穴又跳了两跳。

    “这是你的三轮复习资料，我给你拿回来了，”林陌烟道，“要是去集训的话一定要带着。”

    孟微之清了清嗓子，道：“我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