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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氏急得脸上直有些狰狞。
冉氏听到这里似有些尴尬了,抬眼瞧了阮氏一眼,只将芊芊素手伸了出来, 作势摆弄着新染的豆蔻指甲, 讪笑道“这”
说着,垂眼摆弄指甲, 便不再继续说下去了,好像说多错多似的。
所有人的目光又顺着冉氏方才的视线重新落到了阮氏身上, 大家纷纷对视了几眼, 面上瞧着不显, 实则忍不住交换了个意味深长的眼色。
而本是受害者的阮氏瞧到大家嗤之以鼻的目光时,一时整个懵了, 心里有些慌,一急便忍不住胀红了脸面急急解释道“没没有,太太,妾身妾身没有,妾身是被守城的军爷刁难不假,可是那是因为妾身所乘的骡子车失了控,差点撞上人了, 那些军爷这才过来问话的, 妾身一直坐在骡子车上未曾现身,吕氏吕氏她定是瞧错了,总之, 总之妾身真的未曾折损清誉,未曾丢过卫家的脸面,求太太明鉴”
阮氏急得语无伦次。
她也不知到底怎么了,明明是她在求太太做主,指认吕氏谋害她一罪,可缘何指着指着,犯错的那人反倒成为了她似的,她什么时候竟然成为了被讨伐的对象了。
阮氏话语一落,忽而听到有人质疑道“姨娘说乘坐的乃是骡子车,可阮姨娘分明是乘马车回府的,还是辆来历不明的马车,焉知里头坐着的是个什么人,这事,姨娘又作何解释”
“是啊,是啊,那赶车的还是个彪形大汉,光是瞧着都甚是瘆人,里头坐着的怕也不是个不好惹的吧且不说姨娘与城门外头的军爷如何,便是这孤身乘坐陌生男子的马车,光这事儿姨娘做的便有份了。”
“你你瞎说,马车里坐的是位十一二岁的小郎君,压根不是什么陌生的男子”
“谁知道呢,毕竟这事儿唯有天知地知姨娘自个知,还不是但凭姨娘说什么便是什么”
“你你我没有说谎,我真的没有说谎,马车里坐着的真的是一位小郎君”
也不知怎么的,局面忽而大改,明明是由审问吕氏等人,到最后不知不觉竟然神奇般的成为了集体讨伐阮氏了。
不多时,舆论一窝蜂的倒向阮氏,阮氏气得浑身乱颤,舌头打颤,脸色煞白,连唇都发白了,又是气愤,又是无措,可她向来嘴笨词穷,到了关键时刻,竟拿不出半个字出来辩解,最终,只气得身子发软,一口气没喘上来,直接歪倒在地面上险些晕了过去。
整个厅子里一时大乱。
“好了。”
殷氏忽而用力的拍了一下桌子。
一时整个屋子里彻底静了下来。
殷氏目光往厅子里一一扫过,目光所及之处,纷纷低下了头,殷氏便又皱眉看着软倒在地的阮氏一眼,似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好半晌,只冲身旁的念雪吩咐道“阮姨娘身子不适,昨儿个才刚回府,还未曾晃过神来,扶阮姨娘上座。”
念雪立即领命,领着一个丫头二人合力将阮氏扶了起来,给她上了茶,派了点心。
安顿好阮氏后,殷氏这才看向了吕氏,难得微微板起了脸,道“阮姨娘是府里的半个主子,她的清白干系到整个卫家的颜面,卫家的颜面岂是任由人挂在嘴上胡诌瞎说的,阮姨娘的事儿我自会派人前去核查清楚,吕氏,今儿个主要是要审问你谋害主子一事儿,你且不要扯开话题,既然你说你不是派人去谋害七娘子与阮姨娘,而是派人前去寻人的,好,姑且这事儿放到一边不提,可是,明明府里近来忙于老太爷的后事儿,压根未来得及下达指令将七娘子接回,你缘何口口声声宣扬府里派了人来接,派何人来接你欲将人送往何处好你一个吕氏,你竟敢拿着鸡毛当令箭,背着主子自作主张,擅自做主,你是不是觉着天高皇帝远,没人管束得了你们,一个个的便将卫家的家业当成自个的了不是在你眼里,那个庄子究竟是姓陈,还是姓卫”
说着,殷氏双眼微眯,一动不动的盯着吕氏。
吕氏听到殷氏这话只吓得身子发颤,整个匍匐在地,双肩皆在抖动,嘴里悲恸大喊道“太太,冤枉啊,贱奴不敢,贱奴怎敢,奴妇本是卫家的家生子,奴妇的夫家更是卫家世世代代的家生子,奴妇自嫁到陈家村以来,是日日夜夜帮着公公、帮着夫君打点着庄子上的事物,贱奴便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阳奉阴违,有此等悖逆之心,求太太明察”
说着,又忽而后知后觉咬牙起了,只一脸茫然道“太太说的贱奴宣扬府里派了人来接这是何意接谁是说要来接七娘子与姨娘回府么奴妇是曾说过这样的话,可那是在两个月前啊,彼时太太与老夫人闻言七娘子摔了腿,特派人来探望七娘子,并给七娘子送来了许多补品与吃食,奴妇瞅着姨娘忧心七娘子的伤势,镇日郁郁寡欢,便特意宽慰姨娘来着,只道太太心善,待七娘子腿上好了后,一准便会派人来接七娘子回府的,莫不是因着这一番话令姨娘有所误解了,还是还是因为贱奴好言相劝的一番话,最终久久未曾实现,姨娘便恼了,开始迁怒贱奴,便反倒倒打一耙,故意污蔑奴妇,又或者”
说到此处,吕氏咬咬牙,嗖地一下抬眼看向阮氏道“又或者姨娘是见府里久久未曾派人来接,便想要打着诬蔑奴妇的幌子,实则是想要借机回到府里,姨娘真是好计谋,如此,既发打发了奴妇,又达到了回到卫家的目的,可谓是一举两得,可是姨娘当真是好狠的心啊,姨娘与七娘子在庄子里这大半年的日子,奴妇鞠躬尽瘁,呕心沥血的伺候着,换不来姨娘一声好便罢了,伺候主子这本就是贱奴的本分,可姨娘又何苦做到如此地步,这是要将奴妇生生往死里逼啊”
吕氏一边说着,一边捶胸顿足。
阮氏听了气得捂住胸口,上气不接下气道“你你胡说,你你怎可如此血口喷人,在庄子里的这些日子你日日虐待毒打我跟七娘子,前日又分明是你来知会我,说府里派人来接,让我收拾好东西,待天一亮便可回府了,可是,哪里是什么府里来的人,分明是你暗中派了歹人,要将我跟七娘子一并除了去呀”
吕氏听了阮氏这话,只瞪圆了双目,捶打着胸口一脸目瞪口呆道“这都哪跟哪呀,姨娘您这您这究竟是说的哪门子的话,奴妇缘何就听不懂了,明明是前儿个夜里七娘子发了烧,奴妇备下了马车,是要连夜将七娘子送去县城里医治的呀,可姨娘硬是不许,好说歹说也非得要等到第二日早上才肯去,可到了第二日早上一瞧,姨娘跟七娘子二人便双双不见了踪影,天地良心,姨娘,姨娘您怎可睁着眼睛说瞎话,反倒是倒打一耙”
说到此处,吕氏只一脸懵逼的看向殷氏,有些茫然道“太太,奴妇,奴妇今日听了姨娘一言,当真是百口莫辩,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姨娘是主,奴妇是仆,主要仆死,仆不得不死,没成想,姨娘竟误解怨恨奴妇至此,横竖今儿个奴妇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如今又还唠叨了太太跟前,叨扰了太太,太太干脆将奴妇摁住,一板子打死算了”
说吧,吕氏一脸悲恸的跪趴在了地上,身子真真打颤,似乎无助的哭了起来。
阮氏见了,亦是气得浑身颤抖,连唇都快要咬出血来了。
殷氏伸手揉了揉太阳穴。
冉氏似笑非笑的继续摆弄着新染的指甲。
整个屋子里静悄悄地。
过了好半晌,殷氏指着身后的丫头婆子一一问话。
只见那刘根家的瑟瑟发抖的回话道“吕氏是个实心的,在庄子里的这些日子,是日日精心伺候着两位主子,生怕伺候不周,还特意指了两个丫头贴心伺候着。”
殷氏道“伺候得这样精心,缘何七娘子还摔了腿,缘何七娘子跟姨娘消瘦成了如此模样”
丫头喜鹊颤颤巍巍道“七娘子跟姨娘是府里教养的主子,许是不适应庄子里的生活,又许是姨娘镇日愁容,奴婢时常瞧着姨娘抱着七娘子唉声叹气,纵使每日好吃好喝的供着,也压根用不下什么,这才憔悴至此,至于七娘子,乃是奴婢们伺候不周,不知七娘子大半夜偷偷溜了出去,这才这才不慎摔了腿。”
丫头斑鸠哆哆嗦嗦道“前儿个夜里七娘子发烧,吕家婶子要送七娘子去县城里瞧病,结果,姨娘拦住不许,夜里早早便抱着七娘子睡了,那晚是奴婢守夜,夜里迷迷糊糊醒了,可还未曾睁眼,忽而脑袋一疼,奴婢便彻底人事不知了,第二日醒来,才得知姨娘与七娘子不见了,然后然后奴婢脑门被砸破了,留了满脸地血,早起喜鹊姐姐见了吓坏了”
殷氏往那丫头脑门上一瞧,果然只见脑袋顶上包扎了块白布条,上头还隐隐渗着血迹。
审到这里,似乎已经不用再继续审问下去了。
薛氏乃是卫家的家生子,打小便是受卫家的恩惠庇护长大的,年轻那会儿被府里的人欺凌,还是被老夫人施恩所救,后来成亲嫁人后便搬到了这个庄子里来生活,而她底下的女儿女婿皆在卫家当值,吃着卫家的米,便要替那卫家干活才是,这十多年来,薛氏虽窝在这庄子里,却依旧兢兢业业的想要干好自己的本职活计,也算是替卫家效一份力吧。
如今看着卫臻这幅模样,心里不知作何感想。
她如今年纪大了,在庄子里又说不上什么话,以前老庄主们掌管庄子时还听得进去她们这几个老货的话,如今这吕氏硬起了,又泼辣难缠,委实不好惹,便是有心想要帮衬,大多数时刻也颇有些无能为力,只能在吃食上偷偷地塞着给着些。
以往这七娘子见了人便躲了,如今倒是软软糯糯的与她说起了话来,虽然开口依旧有些磕磕碰碰、结结巴巴的感觉,但是声音软绵绵的,又定睛一瞧,只见这七娘子生得白净好看,眉眼真真整齐,倒是讨人喜欢,就是太瘦了,都瘦得只剩下皮包骨了,顿时有些怜惜的摸了摸卫臻的小脸道“老奴正好也要过去那边,七娘子您又伤了腿,倘若不嫌弃的话,老奴顺道背您过去吧”
卫臻听了似乎有些诧异,只抬眼瞧了薛婆子一眼,犹豫了片刻,方缓缓点了点头。
薛婆子便咧嘴笑了,蹲到卫臻跟前。
卫臻踟蹰片刻,笨手笨脚的爬了上去。
这个庄子对于卫臻来说并不大,不过是一个三进的小院落,院子十分老旧了,里头的陈设也渐渐有些腐朽的气息,整个院子合起来还不足原先她住的院子一半大,可是,若叫她重新选择,她宁愿选择如此陋室好好生活,也不想再被困在那一方天地里浪费光阴了。
卫臻她们所住的西厢房距离猪圈有些距离,得到绕出三门,绕到后院最后头的柴房外头,路过三门时,只忽而闻得前院热热闹闹的,传来阵阵喧嚣声,卫臻忍不住扭头往后瞧了一眼。
薛氏见了,脚步慢慢停了下来,亦是回头瞧了一眼,犹豫了一阵,方叹了一口气道“听说今儿个府里来人了,眼下马上便要到年底了,应当是过来对账的罢”说着,只皱眉嘀咕了一阵“怪事今年对账怎么较往年提前了那么久”
说罢,歪着身子瞅了瞅背上的卫臻一眼,方低声喃喃道“哎,老婆子我原先还以为是来接人的了,却未料,竟只字未提”
说罢,只觉失言,便立马止住了嘴,又或者,是琢磨着卫臻年纪小,寻思着她应当是听不懂吧,又或许是实在瞧不下去了,这才忍不住唠叨了两句。
身后的卫臻听了却是愣了片刻。
府里此时来了人
是在这个时候么
就是在这个时候么
若是没记错的话,约莫就在这个时候,卫家将要离京,而祖父在离京的路上去世,虽那个时候卫臻母子对于老爷子去世之事毫不知情,可后来年年祭奠,每年十月二十六乃是祖父的祭日,每年这个日子,祖母都要领着卫家全家老小给老头子拜祭的,怎能忘得了。
而当年审问吕氏的时候,据吕氏透露,府中曾派人来接过卫臻母子。
据说还是卫家老爷子主动提及的,那个时候老爷子其实已经病危了,不过一直未曾对外公布,旁人并不知情罢了,卫家老爷子想要在临死之前回京一趟,瞧一瞧曾经作战过的疆土,顺便当做告别,不过彼时大老爷任职的诏书还未曾下来,唯恐他这一回京,恐生些什么变故,便一拖再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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