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氏一愣,只以为自己听错了似的,一脸呆愣的看着卫臻道:“安安,你···你方才说的啥?”
卫臻微微抿着嘴,言简意赅道:“有人要害咱们!”
阮氏听了怔了好半晌,少顷,却忽而噗呲一笑,伸手摸了摸卫臻的小脑袋道:“安安这话哪听来的,怎么会有人要害咱们了,不会的,不会的,如今府里就要派人来接咱们回府了,吕家姐姐又对咱们这样好,哪个敢害咱们,安安莫不是夜里做噩梦遭梦魇了,还是明儿个要回府了,心里头有些害怕,安安放心,莫要害怕,府里有老夫人,有太太,都是顶顶好的人,只会对安安好,不会为难咱们的。”
说着,又忙问卫臻还记不记得老夫人,记不记得太太,记不记得她们原先住的院子。
原来阮氏只以为卫臻是害怕回府,毕竟当初她们母子被发落到庄子时的情景,便是到了现如今即在阮氏的记忆中,依然感到触目惊心,想到这里,便又觉得愧对卫臻,只忙将卫臻搂到了怀里,喃喃安抚道:“安安莫怕,一切都有姨娘在呢。”
卫臻却一把从阮氏怀里挣脱出来了,难得板起了小脸,一脸严肃的冲阮氏道:“明日来接咱们的是县城里头合盛绸缎庄子徐大娘派来的人,佯装我病得厉害要送去县城里就医,然后半路遭土匪霸子给劫了去,趁机将咱们俩给害了去,这一切皆是吕氏与徐大娘二人的合谋,府里压根没派人来接咱们,祖父过世了,府里这些日子一直在忙活安葬祖父一事儿,压根顾不上咱们。”
卫臻难得口齿清晰,一口气说完,见阮氏脸色大变,不待她主动开口便立即一鼓作气道:“这些皆是下午我去茅房时闰土哥哥偷摸寻来找我告诉我的,他让我赶紧通知姨娘今晚逃走,不然明儿个就逃不掉了。”
卫臻用一脸天真的表情及一派沉稳的语气以一种阮氏最能听得懂的方式一个字一个字表述道,说完,只见阮氏瞪大双眼,伸手用力的捂紧了嘴巴,不多时,又立马伸手紧紧握着卫臻的双肩,一脸震惊惊恐的盯着卫臻的眼睛道:“真···真有此事?”边说着,想起了什么,脸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白了,只一脸慌张失措道:“老太爷过世了?老太爷什么时候过世的?咱们怎么不知道,不会的,安安,这话可万万不能瞎说,若是叫旁人听了去,便惹了大祸了,老太爷身子硬朗的紧,又无病无痛的,怎么会突然去了···”
阮氏紧张得一阵神神叨叨,末了,又在屋子里来回踱步直道:“吕家姐姐为何要害咱们,咱们跟她无冤无仇,不会的,应该不会的,会不会是小闰土儿吓唬你的,定是他瞎胡说的,小孩子的话怎能当得了真,不行,我要去找吕家姐姐问个清楚明白,我是府里的姨娘,她们是不敢害咱们的——”
说着,竟然当真就要冲出屋子要去寻吕氏问个清楚明白。
卫臻早有预料,一把眼明手快的挡在了门口,只一脸凶狠的看着阮氏一字一句道:“你现在要是敢踏出屋子半步,我便不认你这个姨娘了!”
大抵是卫臻的表情与语气太过凶悍了,阮氏整个人都懵在原地,只一脸目瞪口呆的看着卫臻,整个人呆若木鸡。
唬住阮氏后,卫臻将门拉开了一条小缝隙,远远地只见喜鹊与斑鸠二人费力的抬着火盆从厨房方向来了,卫臻立马过去一把紧紧的抱住阮氏的大腿,语气放缓了,只将脸埋在阮氏腿上,软软糯糯的冲阮氏道:“姨娘,安安不想死,也不想姨娘死···”
阮氏听了身子猛地一颤,不多时,立马蹲了下来,将卫臻紧紧搂在了怀里,这一下,背后是冒了一层冷汗,不管信不信卫臻的这番说辞,却是半点不敢冒险犯浑了,过了好半晌,只有些崩溃道:“难道她们真的要害咱们?可是要逃···这庄子里里外外有人守着,咱们该如何逃啊!”
卫臻听了立马凑到阮氏耳朵边上,快速道了句:“安安自有法子,姨娘一会儿听我的便是。”说完,又立马道:“喜鹊姐姐她们回来了,姨娘莫要露了馅,一会儿便说我身子不适,咱们早些上炕躺着,一切等到了夜里再说。”
刚说完,门便被从外头推开了。
阮氏一惊。
喜鹊跟斑鸠进屋,见阮氏一脸慌张,喜鹊与斑鸠对视了一眼,盯着阮氏一阵狐疑道:“夫人,这是怎么了?”
阮氏的身子隐隐在抖,只惊慌失措道:“安安···安安发烧了,该怎么办?”边说着,边神神叨叨的将卫臻一把抱了起来就往炕上送。
好在,一触碰到卫臻的事,阮氏向来夸张反应大,喜鹊斑鸠二人只有些惊讶,倒也并未曾生疑。
冬日里白天短,夜里长,很快天便落了下去,黑夜席卷而来。
阮氏搂着卫臻躺在被子一动都不敢动一下,喜鹊跟斑鸠还轮流过来查看了两回,见她们二人睡着了后,两人直接将火炉子抬了过去,斑鸠从怀里摸出一把花生米,两人窝在角落里,一边烤火一边吃花生一边压低了声音戏说八卦,到了卯时左右,吕氏半夜忽而亲自过来查看了一遭,喜鹊如实禀告道:“七娘子今儿个发烧了,不严重,不严重,就是有些头晕,姨娘早早便将人哄着睡着了,现如今两人都早早睡下了,夫人您放心,奴婢一定好好守着。”
吕氏听了满意点头,又细细叮嘱了一番,这才离开。
吕氏离开后,依照老规矩,喜鹊跟斑鸠好生叮嘱了一番,自个摸黑溜回屋了,她们二人这两月来一惯这样,每个夜里,只有一人守在屋子里。
喜鹊走后不久,斑鸠无人说话,不多时,也裹着被子歪在一旁的矮榻上睡下了。
待斑鸠入睡后,卫臻跟阮氏偷摸睁眼爬了起来,卫臻麻利下炕,阮氏却紧张得浑身直发抖,一路摸黑跟在卫臻身后只慌慌张张的压低声音问着:“安安,咱们真的要逃么,现在就逃么,打哪儿逃啊,门口都有人守着,咱们是出不去的···”
眼瞅着卫臻手脚灵巧,直接往门口方向去了,阮氏想起了什么,一惊,立马道:“咱们东西还没收拾了。”
正说着,也不知脚下踩了什么东西,忽而哎哟一声,差点摔了一跤。
斑鸠才刚入睡,睡得并不沉,听到动静,只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爬了起来,支支吾吾的喊了声:“夫人···”
边喊着,边揉了揉眼睛,就要摸火折子生火。
阮氏见了吓了一大跳。
就在火刚升起来照亮屋子的那一刻,只听到“砰”地一声,卫臻一棍子朝着斑鸠狠狠砸了去,斑鸠白眼一翻复又倒了下去。
屋子里又是一暗。
卫臻用力的咬紧了小嘴,将斑鸠手中的火折子及蜡烛揣进了自己怀里,转身便要去拉阮氏,只是刚转身忽而想起了什么,又重新返了回去,轻轻地将斑鸠身上的被子拉了拉,替她盖了回去,这才直接拉着一脸呆若木鸡的阮氏弓着身子往外摸去。
是的,这一辈子卫臻不想要再亏欠陈闰土那么多了,她只想要跟他,跟这个庄子里的一切划清界限。
所以,她赶在陈闰土来之前,自个先一步逃了。
待轻手轻脚、紧张兮兮的的摸出了三门,阮氏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卫臻是要领着她往猪圈方向跑。
前脚喜鹊才刚溜回屋,卫臻料定三门的门定是开着的。
果然一去,门是虚掩着的,一路畅通无比,而后院住的皆是些婆子丫头,皆是女眷,冬日里都歇得早,此时后院安安静静的,黑灯瞎火,跟前世一样,没碰到任何人。
一路平安到了猪圈,之前猪圈垮塌,虽然早已经修缮好了,但是因为天冷,修缮得并不如何牢靠,前几日还听斑鸠喜鹊二人闲聊说猪圈里有头猪偷摸钻了出去,没成想,今儿个便轮到她们母子钻了出去。
是的,钻猪圈。
前世,陈闰土不知这个猪圈有出路,他们爬墙爬惯了,猪圈这边有个鸡棚,还有棵大槐树,庄子里的几个小鬼时不时从这里爬到后山去玩,早已经轻车熟路了,上辈子是将卫臻母子推到墙上逃走的,费了九牛二虎之力。
卫臻前世被关在猪圈过,对这里的情况亦是有些熟悉,听到两个丫头们一讨论,立马就知道了猪圈的窟窿坏在了哪儿。
一直到卫臻撅着屁股将阮氏费力的拉了出来,母子二人双双跌坐在土坑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时,俩人悬着的心这才松懈下来。
不过,闲了没一会儿,望着四周黑漆漆的,一望无垠的恐怖夜色,阮氏抖着身子顿时有些绝望道:“此处人生地不熟的,咱们···咱们该往哪里逃啊?”
卫臻咬咬牙从地上爬了起来,伸手弱小的小手去拉阮氏,她站起来比跌坐在地上的阮氏高不了多少,却有种居高临下的气势,只淡淡的看着阮氏,一脸镇定道:“姨娘莫怕,我出来捡过牛粪,我知道路,姨娘只管跟着安安来便是。”
那一刻,阮氏看着细小瘦弱的女儿,竟然神奇般的抓到了主心骨似的,阮氏神色恍惚好了一阵,只咬咬牙一溜烟的从地上爬了起来,正要弯腰去抱卫臻,却见卫臻早已经迈着小短腿拉扯着她跨过了田埂笔直往前走了。
看着女儿健步如飞的那双小短腿,阮氏不由有些傻眼,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女儿的腿不是还瘸着吗,怎么忽而间就全好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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