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沅兄妹依依不舍告别王淑,打道回府。其实王淑本来打算带着孩子回娘家住几天,不巧的是她的婆母受了风寒,做人媳妇的,只好留下来侍奉老人。临行前,王淑对妹妹千叮万嘱,“我已经让你姐夫把你的名字给报上去了,你回去后要跟爹爹好好说,知道吗?”
王沅做乖巧状,“我知道了,你这已经是第三遍说了。”倒是王骏一头雾水,搞不清楚这姐妹两个在说什么事情。
王淑与田迹带着孩子们他们送到门后,看着马车渐渐远去。田迹扶着自家娘子,道:“娘子你不必难过,等母亲病好之后,我亲自送你回娘家小住。”
王淑苦笑,“我现在越想越觉得不好,我们不跟父亲商量,私自把沅儿的名字报上去了,若是父亲不愿意,肯定会怪罪我这个长女的,真是大意了。”
田迹道:“事已至此,再多想也无济于事了。其实,我倒是觉得让沅儿进宫未必是坏事,沅儿聪慧漂亮,说不定进宫后有一番大造化。”
王淑想想觉得也有道理,“她尅夫的名头传出去,也找不到什么好的夫婿,索性进宫搏一搏,日后运气好,生了儿子,还能跟儿子去封地享福。而且她一岁的时候,我母亲曾带着我们姐妹去找人占卜,占卜的人说妹妹她前二十年会坎坷一些,后面的路就会慢慢顺了,我觉得还是有道理的。”
她也是病急乱投医,只能寄希望于这上面了。田迹拍拍妻子的肩膀,安慰她,“当今天子仁厚,皇后贤惠,对待宫人宽厚大方,妹妹进宫不会吃苦的。”
田迹在少府任职,专门为宫廷服务,对皇家的事情了解众多,皇上敬爱皇后,大皇子被封为太子是早晚的事情,日后余家人必定会得到重用。如果王沅进宫后,得到皇帝的宠爱,生了一儿半女,他这个做姐夫都可能沾光。小姨子品貌俱全,随便嫁人未免太可惜了。田迹有自己的小心思,皇家遴选家人子的事情其实他是故意透露出去了,幸好王沅是个聪明人。
从长安城坐着马车回长陵邑,虽说路途不算远,但还是到了傍晚才到家。采青把包裹放下,看着熟悉的环境,伸展腰身,道:“还是在自己家里好,大小姐虽然处处体贴关心,但是她上有公婆,下有小叔子小姑子,待久了不自在。”
王沅笑道:“你这话要是让大姐知道了肯定会拍你的,不过我在这家里也待不了多久了,我把你送给二哥行吗?”
“我不要,”采青急忙说,“我跟着二公子算什么回事,小姐,我也不嫁人,一辈子都跟着你!”
“好好,我知道了,你别急,汗都出来,”王沅没想到她反应这么大,“你就跟着我,咱们一直作伴,直到你烦了我,想要出嫁了,我把卖身契还给你,给你准备一份嫁妆,让你堂堂正正的嫁人。”
“谢谢小姐。”采青高兴起来,开始忙里忙外地收拾房间,然后去厨房要了热水回来给王沅梳洗。
王沅梳洗过后,换上干净的衣服,靠在榻上,拿起一本书看起来。王沅曾经教过采青识字,采青聪慧,认得不少字,她见书的封页上写着荆楚岁时记几个大字,很敢兴趣,问道:“小姐,这本书是哪里来的,我怎么没有见过?”
王沅随口道:“从姐夫的书房里拿的,姐姐让我随便挑,喜欢的书都可以带回来来,我就都带回来了。”
主仆二人说了一会儿闲话,韦氏屋里的小秋过来了,采青厌恶韦氏,连带着不喜欢小秋,在门口拦住小秋,冷声道:“夫人又有什么贵干?”
小秋道:“老爷说为二小姐接风洗尘,夫人准备了盛宴,一家子人一起聚着吃顿饭。”
采青可不想轻易让韦氏如愿,于是说道:“我们小姐今日从长安城回来,路上奔波劳累,没有胃口,就不过去用饭了。”
小秋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咬着嘴唇,眼里含着一泡泪水,语带哭腔,“采青姐,求求你跟二小姐说一句吧,我要是不能把话传到,夫人肯定会骂我的。”
唉,算了,大家都是侍女,身不由己,就不为难人了,采青冷声冷气地说:“你在这里等着,我去问问二小姐。”
“谢谢采青姐!”
王沅在屋里已经听到她们说的话了,采青问:“二小姐,你过去吗?”
王沅放下书,道:“我要是不过去,等下估计父亲都要来亲自请我了,去吧。”
毕竟父亲已经惩罚过大哥与韦氏,把他亲笔写的折子交给她了,她只能承了他的好意,借坡下地了。而且她也有重要是事情要跟他们说,正好趁着这次晚宴,一次性把事情说清楚。
采青边替王沅梳头,边说:“等下就穿大小姐给您做的那件留仙裙吧,打扮的明艳照人,气死大夫人。”
“正合我意,采青,想不到你也是个焉坏的。”
“二小姐在吗?我给二小姐送东西来了!”屋外传来一个声音。
采青道:“是老洪的声音。”
老洪在王家已经有四十年了,王沅兄妹很尊敬他,王沅带着采青迎出去,笑吟吟地说:“什么风把洪叔你吹过来了,采青,去给洪叔倒茶。”
老洪摆手,说道:“采青姑娘不能忙了,老爷让我把这个盒子送给二小姐。”
采青忙接过檀木盒,手下一沉,道:“好重呀,洪叔,这里面是什么?”
老洪道:“这是小姐母亲留下的嫁妆首饰,老夫人临终前将首饰均分为四份,大小姐成亲分了一份,还剩下三份,大公子与二公子都情愿不要,让给妹妹,所以老爷让我给小姐送来了。”
等老洪走后,采青打开盒子,眼冒金光,咂舌,“好漂亮的镯子,这支簪子也好看,小姐,你发达了!”
王沅之母姚氏出身江都世家,家缠万贯,姚氏出嫁时自然陪嫁了不少好东西。
采青心下疑惑,“若是说二公子情愿不要都让给小姐这是说得通的,大公子那边,还有个真真小姐呢,夫人怎么会舍得拿出来?”
王沅道:“她就不愿意也没法子,她折腾了我两次,总要付出一点代价吧,更何况这些东西都是我母亲的嫁妆,我母亲要是知道韦氏这么磋磨我,她决计是不会把首饰留给韦氏的。真真是个好姑娘,如果长大以后还是这么可爱,我再单独给她添妆。”
采青捂嘴笑,“老夫人的首饰都是好东西,夫人肯定会心口疼半个月了。”
还真是让采青说准了,韦氏知道首饰送出去后,立刻就捂着胸口躺在了床上,哎呦哎呦地叫,“公爹怎么这样偏心啊,那些首饰是婆母留下来的,是为了传给子孙后代,又不是我自己用的,我还不是给真真与延寿媳妇留着的,真是气死我了!”
王舜心情也不太好,懒得劝她,硬邦邦地说:“我劝你还是好好保重身体吧,现在这关头,只求妹妹消气,只求爹消气,咱们先夹着尾巴做人吧。”
韦氏柳眉倒竖,眼看就要与王舜争吵起来,女儿真真不知道什么时候进屋里了,怯生生地说:“爹爹,娘亲,你们不要吵了。”
她已经八岁了,渐渐明白事情了,祖父要休掉娘,这些事情都让她很害怕,一个人偷偷地哭了好几场。
韦氏见了女儿,心里一软,忙江她搂在怀里,“乖孩子,爹跟娘开玩笑呢,我们不吵架。”
真真睁大眼睛,问:“真的吗?”
韦氏心里酸涩难当,点点头,“明天爹娘带你跟弟弟上街玩,给你买锦绣坊的新衣服,好不好?”
真真开心起来,“我还想吃糖葫芦,还有丰熙楼的蟹粉汤包,可以吗?”
“可以,我们真真想吃什么都可以!”
晚饭摆在明德堂,一桌子的好菜,王沅随意瞟了一眼,居然还有得月楼的松鼠桂鱼、蜜汁火方,还有醉仙楼的招牌菜佛跳墙、片皮鸭。采青冲着她使了个眼色,小声说:“小姐,都是你爱吃的菜。”
王奉光笑呵呵地说:“我让人去得酒楼定得菜,我记得你最喜欢醉仙楼的佛跳墙了。”他亲自给女儿盛了一碗,嘱咐道:“小心烫着。”
王沅心里叹了一口气,也给王奉光夹了一块东坡肉,道:“爹您也吃。”
女儿主动给夹菜,王奉光心里舒了一口气,放松下来,道:“来来,大家一起吃。”
王舜与韦氏端着一杯酒走到王沅身边,王舜道:“妹妹,之前的事情是哥嫂不对,哥嫂向你赔罪。”
王沅没有接他们这杯酒,韦氏咬唇,终于说:“是嫂子不对,嫂子猪油蒙了心,以后再也不做糊涂事了。”
真真突然站起来,拉着延寿走过来,姐弟两个仰头望着王沅,眼里清澈见底,真真说:“姑姑,真真以后会听话,你就原谅我爹娘吧。”
延寿跟着她学,“延寿也听话,原谅爹娘吧。”
王沅心里叹气,她端起自己面前的酒,一口喝尽,“好了,你们回去吃饭吧。”
她到底没有说出原谅的话来,但是众人自动把她的行为当做已经原谅了,真真与
延寿放下了心思,开开心心地吃起饭来,有两个小孩子在,席上还算热闹。
等到众人都吃完饭了,趁着人都在,王沅道:“爹,皇家遴选家人子以充沛后宫,我已经让姐姐与姐夫把我的名字报上去了。”
此话一出,石破天惊,王奉光手上的酒杯都掉下去了,半响反应过来才说:“简直是胡闹!不行,我去求皇上,让他划掉你的名字!”
王沅道:“爹,女儿愿意进宫。您觉得女儿千好万好,但是尅夫的名声已经在外,哪里能够嫁到好人家,还不如进宫,皇上与您是旧相识,只要女儿在宫里安安分分的,看在爹的份上,皇上不至于亏待我,如此,我后半辈子衣食无忧,这有什么不好呢?”
“可是,一入宫门深似海,以后我们父女再想相见就难了!”王奉光心如刀绞,妻子临终前最放心不下这个女儿,可是他却没能好好照顾她。
“女儿已经决定了。”
王奉光知道这个女儿的个性,只要决定的事情九匹马都拉不回来,他再也说不出爹养你,以后等爹走了让哥哥养你的话来,长子已经有了自己的小家,次子也会成亲,天长地久的,说不定兄妹情分都会耗尽,这样想想,似乎女儿只有进宫这一条道路可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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