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功把妖怪揪出来, 成功把妖怪送回城, 一切无比顺利,只等今晚怪谈降临。
大佬却觉得哪里不对……
哪里不对……
他看了看自己的翅膀,冲过去要给已经死掉的妖怪一个复活。
“冷静伊月!他肯定是故意的!”
“……”
“而且你的阴阳术, 不是要提前加上才能复活吗?”
大佬一翅膀糊在兴高采烈的半妖脸上,感情不是你麻烦!
“嘻嘻……”妖怪的怪笑声忽远忽近,怨恨满盈, “你们不是很厉害吗?一个怪谈杀不了你们, 千军万马总可以了吧?!拖着笼中鸟的身体,你将成为一个拖累, 我等你们反目的那一刻!”
“嘻嘻嘻!嘻嘻嘻嘻嘻!!!”
妖怪猖狂大笑,大佬冷静地听了听, 灵视打开, 指向某个方向。
“在那里。”
跑回来放狠话的妖怪二次回城。
大佬的心气终于顺了一点,他抖抖亮闪闪的羽毛, 招呼几人过来。
“无耳芳一的故事, 我想你们应该都有所耳闻。”
芳一先天全盲,却是一名技艺高超的琵琶弹唱者,受阿弥陀寺主持照顾, 得以有安身立命之地。本来生活应该如此平稳下去, 忽有一个寺中人都不在的夜晚, 芳一听到呼唤, 被一名武士邀请去为自家主人演奏, 着重演奏了源氏与平氏决战的那段“风雨坛之浦”。接连几晚, 芳一因前去演奏而日渐恍惚虚弱,主持终于发现他的不对劲,恐怕聆听芳一演奏的是……
这个故事土御门伊月自己也非常喜欢,怪谈之中,《无耳芳一》难得有宏大的局,将坛之浦海战、平氏鬼魂的不甘、芳一的心怀慈悲讲述得淋漓尽致。他还在现世专程跑去听了“风雨坛之浦”一段琵琶唱词,大受感动,回来就改了龙笛乐谱,没想到会用在这里。
转着那支苍白的龙笛,土御门伊月继续道:
“这个故事几乎已经超越怪谈了,如果我们选择与鬼怪一方敌对,恐怕真要面对千军万马。”他扫视一圈,发现自己这方的队友没有一个露出畏惧的神情,不由得一笑。
“不过不必担忧,先沿着原本的怪谈行动,我们……”
他们的计划是将石原怜和安藤秀幸排除在外的,两人也不敢太过靠近,只能勉强听到零星一两句。石原怜知道无耳芳一的故事,她意识到这个怪谈中的鬼魂因为身居高位,恐怕十分不讲道理。
要怎样才能活下来呢……石原怜紧张地思考着,芳一尽管失去了耳朵,最后还是活下来了吧?前期鬼魂对他也算客气,这样说来她只要占据这个角色就好了!
不过具体要怎么操作,她要聪明一点。
另一边,北条早叶正囧囧有神。
“多亏伊月先生在,不然我恐怕只能给他们演奏一下小学竖笛。”
“哈哈哈,那时候不是时不时还有女生竖笛口失踪的诡异事件嘛~”
“好像每个学校都有,仿佛某种传统……”
“说起来,芳一的故事我差不多了解,可是能让鬼魂哭泣的‘风雨坛之浦’到底唱了些什么呢?”长崎柚香托着脸,十分感兴趣。
“唔……”土御门伊月想了个有趣的切入点,他们这时已经回房间开始吃东西了。
“源义经‘八艘跳’,听过的吧?就是出自这场战役。”
为了避免队友因某些小细节触怒平氏鬼魂,土御门伊月大体上讲了讲所谓“坛之浦之战”到底是怎么回事。这场战斗在日本史上堪称浓墨重彩,是源氏主将源义经、平氏主将平宗盛,与他们背后代表的源平两氏的大决战。在这场战役中,义经无视当时海战双方心照不宣的规则,发现战况不利,立即下令射杀平氏水手舵手,逆转了整场局面,平氏落败,笹龙胆践踏凤蝶纹。
平氏猛将平教经,射杀源义经爱将佐藤继信后,追杀源义经。源义经不得已,连跳八船,这便是著名的“八艘跳”。
“作为战争结果,源氏虽胜,实则损失惨重。丹衣夫人怀抱有着平氏血脉的安德天皇投海自尽,同时携有三神器。八咫镜和八坂琼曲玉被源氏捞起,草薙剑不知所终,此后我们所见皆是仿品。”
“传说当时因双方交战,沧海尽赤,几成血海。”
土御门伊月说到这里停了停,又接着说下去。
“义经不愧是天狗教出的兵法,对敌残酷灵动,公然违背海战规则,射杀水手……他显然深知历史由胜利者书写,自身骂名远比不上家族荣光。”
“这也许……就是平氏鬼魂悲愤徘徊世间的原因之一吧。”
长崎柚香喃喃的,“但是我觉得,这场战争无论胜败,都是英雄。”
土御门伊月笑了,“柚香小姐能这么想就很好,我们今晚要面对的是平氏鬼魂,有敬重的态度会让他们不那么凶恶。”
“时间还早,我就吹一段‘风雨坛之浦’。”
他还从来没有在奴良鲤伴面前吹奏过龙笛,苍白的龙笛握在手中,下方就是层叠的美丽的孔雀羽毛,他的白发和翎羽被窗外白月之光映得有些透明。
第一个长音就吹出坛之浦的万丈海风,漂浮在海面上的战船轻微碰撞。大岛和音一下就直起脊背,不可思议于土御门伊月的演奏水平。
这几乎已经是——鬼神的音乐了!
双方开战,红白二色旌旗飘扬,平氏凤蝶、源氏龙胆绞缠一处!一时之间,船只碰撞之声、士兵蹈践之声、喊杀声、呼救声……声声上达穹顶!笛音错落回旋,忽急忽缓,海流不利于源氏,大将源义经折扇一点,发出射杀水手的命令!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惊异于这大将的残酷与不择手段。
五条大桥上踏月而来的小天狗已经是过去,抬眼他便是源氏的主将,眸中全无慈悲!
所有人屏住呼吸,等待接下来的逆转,奴良鲤伴突然护在土御门伊月身前,弥弥切丸出鞘一半。
“来了。”
周围景象开始扭曲,他们出现在一处寺庙的客房之中。
“……乐师何在?”武将粗暴的询问声传来,土御门伊月停下吹笛,略做思考,准备应答。
半妖突然抵住他的唇。
“嘘,伊月,我来。”
他让土御门伊月把龙笛收好,向剩下几人略作示意。
“我们离开之后,你们休息就好,白天还需要你们去四处调查。”
接着,他一手握弥弥切丸,另一手直接把土御门伊月抱了起来,半妖感到那柔软的银白羽毛有点无措的覆盖在他手臂上,流水一样凉润润的。
他笑了笑。
“这么粗鲁,还指望我们好脾气吗?”奴良鲤伴一手握刀,一手抱土御门伊月,非常不好脾气的踹开门。没等院子里的武士有所反应,已经被大力掼到地上,喉咙处抵着专斩鬼怪的弥弥切丸。
“谁教你在别人门口大小声?你家主人吗?”他调笑道。
武士愤怒的吼叫一声,奋力反抗。可半妖踩住他胸口的脚似乎有千斤重,无论他怎么扭转身体,都如同蚍蜉撼树,纹丝不动。
“我乃平家的武士!奉主人之名请乐师前去演奏,宵小之辈竟敢阻拦!”
“我可看不出你‘请’的态度。”半妖稳稳地踩着他,如同踩一只翻壳的乌龟,“粗鲁无礼,怠慢乐师,这也是你家主人的要求吗?”
武士一噎,正要反驳什么。
“也说不上什么贵族宗亲、天潢贵胄的……”半妖拖着语调,“不过小孔雀,多可爱啊,还会吹笛子,你们恭恭敬敬请人过去,说不定能多听几晚上……哎呀伊月,你羽毛这么软,拍不疼我的。”
发现是翅膀糊脸是徒劳的,大佬明智地停止。
他以前怎么没发现,奴良鲤伴在气人方面这么有天分?他本打算低调开场,眼前的武士鬼魂已经快被又气死一次了。
“鲤伴。”
“伊月,没事,他们这些大家族的做派我很熟悉。”奴良鲤伴淡淡说道,“奴良组也算不上什么高贵的组织,时常遇到那些自命高贵的人不客气的上门要求帮忙,像这样。”
“顺从他们,乖乖巧巧地前去,让做什么就做什么……会被欺负的。”
土御门伊月微微一怔,他好像无论什么时候都没有这种困扰。现世就家境优越,在平安京时更是蒙受源氏庇护,自身有母亲的白狐血统,人妖两道对他从来恭敬。他也不在乎其他人的态度是轻慢还是粗暴,反正最后脸都会被扇肿。
同为半妖,鲤伴应该过得比他辛苦许多吧?
武士反抗许久,颓然放弃了。
“是在下……有眼不识泰山……”武士咬牙道,“主人对乐师是十分尊敬的……”
“请务必赏脸,前去为我家主人演奏!”
半妖终于开恩抬脚,武士迅速滚到一边,趔趄着爬了起来。
“这不就完了?一开始搞什么下马威。”奴良鲤伴将弥弥切丸归鞘,换了只手抱土御门伊月,抬头问他。
“伊月,你去吗?”
武士:……感情这是还没同意啊!
不去就直接开战了!大佬无语地看奴良鲤伴一眼,缓缓点头。
“去。”
“那么你带路吧。”
高贵的平氏武士,生前肆无忌惮,死后也肆无忌惮,今天终于提到铁板,憋憋屈屈地走在前面带路。
他穿过山涧,不怀好意地加快速度,一回头,身后没人了!
武士:……呜!
“你走太快,我怕颠到伊月。”半妖已经在树下坐着了,十分无赖,“我们速度不太匹配,不然今晚就不去了吧。”
“……我慢一点。”武士咬牙。
“这里好黑,你有灯吗?”
武士从骨头缝里掏出自己的鬼火来照明。
“快到了吧?这么远请人都不知道用轿子?”
“……下次一定……您多……担待……”
看到宅院大门的时候,武士险些流下滚烫的男儿泪。
下次!他一定排开仪仗八抬大轿一路熏香奏乐撒花瓣去接乐师呜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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