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利亚看着乌斯曼,满脸无奈地道,“死囚塔的守卫虽说松散,但拿的都是真刀真枪,还有弓箭哨塔,亲王殿下的功力尚未恢复,若有个好歹……”
“斗兽营里就安全吗?那里都是杀红眼的死士!”乌斯曼按了按额头,“即便是本王都难以插手干预。”
“君上……”伊利亚又把头低下,他当然知道这一点,兽斗士的历史比西凉建国还久,早已自成章法,在斗兽场输(死)赢(活)才是结局,从无君主干涉的道理。
可是,伊利亚忍不住腹诽:“您既不想让他无辜送命,又何故丢他去死囚塔?”
而且君上的言行极其不一致,嘴上说让炎多吃点苦头,好让他跪地求饶,私下却往死囚塔里送吃送喝。
炎每日吃的馕饼,喝的井水都是君上亲自送到死囚塔外,并命太监带进去给伊利亚的。
伊利亚去守卫房里拿食物袋,被不知内情的守卫缠住骚扰,他怕泄露这件事,干脆就当一个受尽欺侮的死囚,也好博得炎的信任。
这一招确实很成功,炎这人看着处处戒备,不易相处,但交往下来,便发现他果然是大燕养尊处优的亲王,对“虚情假意”无从分辨。
见他是弱者,便处处加以照顾,殊不知弱者不等于就是好人。
伊利亚没见过内心如此“柔软”的亲王,或许是在西凉,王族间的背叛与杀伐都太过常见了吧。
而经过他的几道设计后,炎就把他视为——患难知己。
当然,伊利亚也曾想过炎是不是在演戏,直到炎为他杀了看守,才明白他是认真待自己的。
为此,伊利亚确实是感动了一把。毕竟连他的母亲,都只是想着怎么把漂亮的儿子卖个好价钱。
伊利亚在来到王宫之前是一位富商的童仆,这位富商又把他当成一件礼物,献给了西凉王乌斯曼。
在那次宴会上,乌斯曼面带微笑地收下了他,然后命侍卫杀了富商。
闪着寒光的弯刀飞快抹过富商肥壮的脖子,前一刻还谄媚笑着的商人瞬间血流满身,连惨叫一声都来不及便倒地毙命,伊利亚看傻了眼,站在那儿不知所措。
“不用为他伤心,他已经不是你的主人了。”乌斯曼理所当然地道,还向伊利亚伸出手,“过来本王这里。”
伊利亚那晚一直侍奉在君王侧,但没有侍寝,尔后却以男宠的身份生活在后宫。
伊利亚过了很久后才知道,他的原主人违背与君上的约定,一直在西凉沙漠里私采“石漆”,还抓了许多部落的孩子来充当苦力。
他仗着财大气粗,以为只要与君王交好,便能凌驾于律法之上。
不,是凌驾于君王之上。
君上那日都没有审讯就直接处决了他,也震慑住了在场的矿商。
就在那一日,伊利亚整颗心都沦陷了进去,他的眼里除了乌斯曼再也容不下旁人了。
可惜的是君上的身边从不缺少美人,除去那一晚的侍奉,君上便不再亲近他了。
但伊利亚并不甘于寂寞,他努力向君上展示自己的才华,他精通算数、天文,还懂多国语言,其中就包括大燕语。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样,君上没再让他做男宠,而是成为一位待诏的翻译官。
不管是什么,只要对君上有用就好,伊利亚知道君上喜欢“有用”的人。
然后有一天,乌斯曼让他去接近大燕来的亲王,去和他做朋友,伊利亚欣然前往。
伊利亚一直觉得炎是斗不赢君上的,因为在炎来到西凉之前,君上就已经在谋划怎么“对付”,不,是“玩弄”他了。
就连伊利亚私卖黄麻枝等等的犯案细节都是真实的,周围的人都以为他被财迷了眼,却不知是一场设计的开始。
不过从炎杀了守卫开始,事情的发展有些出乎伊利亚的盘算。
他没见过这么热心肠又冲动的人,说白了,炎根本不会认命地待在囚牢。
伊利亚知道君上把炎关进死囚塔,是想看他臣服于自己。可是炎并没有那么做,这死囚塔在坚忍不拔的炎面前已成了一局死棋。
再僵持下去也不会得到君上想要的结果,倒不如把炎送出死囚塔,去一个连君上都无法把控的地方……说不定还有点突破。
只是当炎果真对君上俯首帖耳时,君上对他还会有这么大的兴趣吗?伊利亚忍不住在心底想道。
“你想说什么?”看着伊利亚欲言又止的模样,乌斯曼明显不爽。
“君上,臣下只想让您早日达成所愿。”伊利亚一脸诚恳,“臣下对您是一片忠心。”
“达成所愿?哼,他现在是宁死都不屈了!”乌斯曼皱眉道,“做本王的妻子有什么不好的?”
这话着实惊到了伊利亚,一直以来,哪怕是炎亲口说西凉王要娶他,伊利亚都认为是君上的一句玩笑话罢了。
毕竟之前各部落的首领变着戏法似的把公主送来,想与君上成婚,君上都是装聋作哑,把他们给气得胡子都歪了。
但因为君上谁也没选,各部落倒也相安无事,只是眼下突然要娶大燕亲王,这算不算胳膊肘朝外拐?不,是肥水流向外人田。
君上这么做是当真的吗?他就不担忧西凉境内的百余部落群起生事?
“君上……”伊利亚道,“臣下有句话不知该不该讲。”
“不知道怎么讲的,就别讲了。”乌斯曼冷淡地打发伊利亚道,“你回去吧,出来得太久,他会起疑。”
“是,”伊利亚尴尬地应声道,“臣下告退。”
在回去斗兽营的路上,伊利亚一直在想,西凉国迟早都会有王后的,但为什么是现在?又为什么是炎?
君上这是魔障了吗?不但主动提起“妻子”二字,还当真要娶炎。
可是,君上对于情爱之事从来都是漠不关心的,怎么就到了炎这里,就变得认真起来了?
“对了,这一定是权利的结合。”伊利亚想到,“就像富商把我献给君上,以感谢君上准许他在这经商。炎是大燕亲王,他们之间的利益纠葛就更深了。”
“你等一下。”
有人叫住了蒙头猛走的伊利亚,他回头,看到太监总管雅尔塔匆匆赶来。
“君上还有吩咐?”伊利亚恭敬地问。但凡君上的私事,大多交由雅尔塔转述。
“是的。”雅尔塔戴着黄金额环,使得他光\\溜\\溜的脑袋更加圆润,像一颗夜明珠。
“君上说斗兽营里的药材奇缺,你要是短少什么就让雪鹰递信,君上会把药绑在雪鹰身上,给你送去。”
雪鹰也是乌斯曼驯养的。
若非乌斯曼事先下令,像这种孤傲的鹰王根本不会听伊利亚的使唤。
“君上亲自准备吗?”伊利亚的心上下颠荡个不停,而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可以处变不惊的。毕竟那朝夕相处的富商死在他面前时,他都只是有些“发愣”而已。
“是的。”雅尔塔似笑非笑地道,“这不是和馕饼一样吗?都是君上自己去厨房里看着厨师做出来的。”
“好的,我知道了。”伊利亚表面淡定,内里却如遭遇狂风席卷,整颗心都在遭受着大难。
“君上这是怎么了?”伊利亚忍不住想,“炎再好,也好不过后宫众多的佳丽吧。”
在君上的身边有着各式各样的美人,聪慧的、机灵的、可爱的,包括绝代美妃希娜,到目前为止,伊利亚都没见过比希娜还美的女子。
但这些人,包括伊利亚自己都没能真正走进过君上的眼里。
这件事,只要不是太迟钝的人都会发觉到,君上虽会临幸后宫,但其实谁也不爱。
大家都说君上是一位至强的王者,而身为王者是不需要儿女私情的。
这只会成为君王的掣肘。
伊利亚也这么认为,能侍奉君上便是无上的荣耀,根本不希冀得到君上的另眼相待。
“但为什么是炎?”伊利亚忍不住想,心里酸涩极了,“既然君上可以对一个人产生如此浓厚的兴趣,那个人为什么不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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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哇喔——!”
斗兽场内不断掀起尖叫声浪几乎冲破包铁木门,炎能感觉到人们癫狂般的兴奋。
还有……血肉的味道。
即使泥地上铺着厚及脚背的干草,那像屠宰场一样的腥臭味依旧充塞着炎的鼻间。
“新来的!发什么愣!还不快进去。”一声大吼直冲炎的耳廓,他不得不皱起眉头,看向边上的老汉。
他白花花的络腮胡比头发茂盛多了,身上穿着分不出原色的布衫短裤,粗硕的腰带上挂满大大小小的布袋子,里面全是兽药。
他叫阿布拏,是猛兽房的管理者。
炎没与他争论,拎起地上的空木桶,转身往右边的那排铁皮包顶的石塔走去。
石塔有十二间,上窄下宽,似一位巨人在扎马步,那稳当劲儿任谁都撼动不了。
炎提着木桶站在它跟前,就像一蹒跚学步的孩子提着玩具桶,显得弱小又无辜。
而这石塔的门更是里外都包着精铁,沉得就像长在了地里,单凭一人之力根本推不开。
炎伸手去拉悬在门右侧的铁环,这环身雕刻着繁复兽纹,只是都被摸秃了。
“喀啦……喀啦啦!”
门里唱起铁链和齿轮相互较劲的歌,这节奏还挺欢快的,长方塔门被无形的手缓缓向上提起,才开了一条缝儿,就有一股浊气夹杂着草碎从里头猛地喷出。
炎一把抓过搁在门边的三指叉钯,紧张地对准里边,并呵斥道:“退后!退后!”
门里顿时响起一阵铁链绷扯之声,听起来随时会扯断,门越升越高,那皱着鼻头,满脸凶悍的雄狮冲着炎就是一顿咆哮!
“——吼!!”
塔内的三面墙上打着五个铁座,座上镶着五条碗口粗的铁链,牵制住狮子的脖子和四条腿。
狮子身后是一道直通斗兽场的闸门,关在这些塔里的猛兽都是备选,随时都会送上场去,与兽斗士决一死战。
不知是不是受场内浓烈血腥气的影响,雄狮异常狂暴,嘴里不断吐着白沫子,恨不得一张嘴就撕烂炎的脑袋。
炎知道雄狮受制于铁链的长度是够不到自己的,可当铁链绷得笔直时,他真担心雄狮会把链子连
带石头一起掀下来。
到那时,神仙都逃不掉。
炎的脸孔被太阳晒得通红,手指却是冰凉,他握紧着的三指叉钯其实不是对付狮子的,而是铲屎。
把臭气熏天的屎从地上铲起来,放入木桶,拿到外面的粪池里统一处理。
这是新入营的兽斗士必经的历练之一。而炎刚开始还以为只要申请成为兽斗士就能上场比试,事实上并非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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