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畔分成了两个讨论组。
一边,是聂浪和明元嘉;另一边,是江清和小龟。
小龟的体积虽小,年龄却已经很大。在皇帝仍统治这个国家时,它便存在,并用四脚丈量过这片土地。想象一下它的速度,再用国土的长宽做个除法,就可以大概估算连当事龟也记不清的年纪。
“大王觉得这个人类很特殊?”
“嗯。”
江清肯定道,“他和别人不一样。”
“这就难办了呀。”小龟做沉思状,喃喃道:“以前的套路是先水淹两岸,再托梦给里正之类的人,过段时间人们就会成群结队敲锣打鼓,把大王想要的人打扮得漂漂亮亮送到江里……”
“然后我就被斩妖除魔了对吧。”
江清面无表情接道。
“咦?哈哈哈怎么会呢,”小龟发出尴尬而不失谄媚的笑声,“这种概率很低的,十次也遇不上一次……嗷!”
坚实的壳被敲了一记,带来的震荡让脑子发晕,小龟安静地趴在地上,眨了眨小眼睛,试图伪装成一个乖巧的表情包。
风平浪静。
过了会儿,小龟抬头瞄了眼江清的脸色,目测在安全范围内,于是道:“其实吧,大王,你才认识几个人,以后说不定会有很多人都让你觉得特殊的。”
有道理。
江清思考半晌,接受了这个解释,奖励般摸了摸小龟。
小龟昂首挺……挺不了胸,精神抖擞。
大王上岸,老祖宗交给它的任务,就是给大王当军师来的。
小龟自觉任务完成得很棒,走的是真正的谋士路线,那些狗(龟)头军师拍马也比不上。
月光皎洁。
青年的侧脸在月光下,泛着种不似人间的白,并非不健康的苍白,而是如同藏在地脉深处的玉石,清冷又疏离。
聂浪的脚步停顿。
他和明元嘉聊了很多,这些日子的变故,各方的反应,可能的凶手,案件的导向和处理,计划与心愿,也聊到帮助两人相见的某位天师。
但江清,真的只是个普通的天师,或者说,真的是天师吗?
分江。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代表着的是诺大的奇迹,不需要询问,聂浪就知道,被黎高万分推崇的姜大师绝对做不到这点。
这般手段,更像是传说中可移山填海的仙人,已超越凡俗层次。
聂浪想起鸡鸣村祠堂的初见。
——在确定江清手中是明元嘉的手机后,很多事情便不言自明。
他闭了闭眼,恍然间,面前又浮现出那双眼睛。
淡漠的,仿佛高高在上不可触及,又仿佛近在咫尺如影随形,教人从内心深处,相信冥冥之中有奥妙存在。更高位的某种存在,身体和灵魂……聂浪似乎知道了什么,又似乎什么都不曾知晓。
“我们准备先联系市局,叫我表哥过来。你能……”聂浪有些迟疑,“留下作证吗?”
有个专家在,可以有效地帮助杨恬刷新三观。
假如需要刷新的话。
“好。”
“谢谢。”
“不用,你也帮了我。”江清看向太阴(即月亮)光华下飘荡的魂魄,再次送入一道灵力,让其鬼体更为凝实。
“爱屋及乌……”小龟喃喃。
这在聂浪听来,就是“噗噜噗噜”。
是的,一直以来,小龟说的是龟星语,人类听不懂的。
聂浪才发现小龟的存在,感兴趣地看过来,“它在说话?不对,”聂浪秒速推翻自己的猜测,“乌龟没有声带……它在吐水?”
“你才在吐水!”
于小龟而言,这句话相当于说它吐奶,毫无疑问在嘲讽它幼稚。
“它好像真的在说什么……”
聂浪蹲下,正待细看,江清捏住小龟,把它翻了个身。
“……”
“我的宠物比较调皮。”
江清面不改色道。
丝毫不觉得被宠的小龟发出了无声的呐喊:大王,色令智昏啊!
市局到江边车程30分钟,杨恬花了双倍的时间。
其实他出发很快。
已是明元嘉失踪第五天,市局颇有黔驴技穷之感,锦华市治安又好,压根没有别的案子转移注意力(不满足条件的上升不到市局),大伙天天对着一个没线索的案子,目光呆滞,思维僵化,秃头而不自知。
这种时候接到表弟的电话,表示有了突破性进展,要求他一个人来,另不准把这件事告诉别人,杨恬花了一秒思考表弟有阴谋的可能性,打回电话确定是聂浪本人且人身自由,怀着“谅那兔崽子也不敢耍老子”的自信,全副武装过来了。
然而晚高峰和司机拖累了他。
终于看到表弟的身影,杨恬擦了把额头上的汗,大口喘气:“别让我再碰到那个司机!”
聂浪快步走近:“怎么了?”
杨恬郁闷极了:“他说这边没人,不肯开过来。胆子也忒小了。”杨恬碎碎念道:“还说对不住我,免我的车费,我在乎这点钱吗?”
夜晚。出租。
孔武有力的男乘客和(对比下)柔弱无力的司机。
目的地荒无人烟。
如果司机的联想能力稍微丰富一点(N个抢劫杀人案),观察力敏锐一点(某人裤子口袋隆起),做出这样的选择真的不奇怪。
聂浪嘴角抽搐,拍拍表哥的肩膀,“节哀。”
杨恬把聂浪的手打下去,骂道:“节哀你个头!”
以独有的方式交流了感情,聂浪慎重道:“哥,你相信这世上有鬼吗?”
四野无人。
江畔风大,吹动树叶发出簌簌的响声。
杨恬勾起唇角:“哟,遇上了?”
潜台词再清楚不过。
聂浪也笑起来,“我就知道,你办过那么多案子,总不可能从凶手到作案工具全是人。”
杨恬提醒:“嘴巴紧点,市局你认识的人里,就我有权限知道吗。”
咦。
权限?有关部门?龙组?X战警?
短短几秒内,聂浪的脑洞已突破天际。
换做平常,他肯定已心痒难耐地围着表哥打转,不掏出点消息不罢休,可这时候……“走吧,明元嘉在前面。”
气氛逐渐压抑。
能让开朗爱笑的表弟变成这样,杨恬多少猜到明元嘉的现状。
果不其然。
拐过一个弯,浮肿的尸体,尸体旁的青年,以及尸体上空悬浮着的,如烟雾般的鬼魂便呈现在眼前。
杨恬略略瞄了瞄周边的景象,朝江清和明元嘉点点头,沉默着拍了拍聂浪的肩膀,叹了口气,走上前去。
越走近,越觉得有个人很眼熟。
杨恬:“你好,请问你是……?”
江清熟练地报了名字,又补充道:“一个初出茅庐的天师。”
这可能是最适合自己的身份了,再加点限定,就能完美地解释没有户籍的问题。
下午听办(假)证专家唠叨半天的神明大人如是想。
“幸会幸会。”
所以为什么会觉得眼熟?
长成这样的,见过不应该忘才对。
杨恬思考几秒,终于想起,这是某条新闻的主人公——好像被网友叫做“千年不遇小哥哥”?
倒也名副其实。
杨警官明智地没有提起这点,以免暴露他无聊到什么新闻都看的事实。
作为大写的工作狗,随身带着纸笔报告册等是基本操作。
“江先生,麻烦你填一下这个。”
“嗯。”
江清拿着份“特殊人员登记表”,新鲜地看了看空着的格子,在小龟的辅助下填起来。
杨恬已开始询问明元嘉情况。
“姓名?”
“等下,这些我自己能填……”习惯性说出第一句,不等明元嘉回答,杨恬便收回提问,动笔刷刷刷写起来,一边道:“直接描述案发当时的情况吧,越详细越好,不确定的也都告诉我。”
“辛苦杨警官了。”
灵魂的形态与生时不同,可那份礼貌与温和没有变化,之前被慎重感谢过的江清对此最有发言权。“那天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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