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什么东西如此大胆,竟敢在紫霄宫门外喧闹?打扰道祖闭关不说,还害得他把修炼功法都忘了。
他看了一眼犹自沉着的道祖,暗道,还好道祖不曾受打扰。
他轻手轻脚地起身,往宫门口探去——但是门被自家道祖堵死了,啥都看不到。
穆乔脑筋一动,他转身赤着脚跑到自己的小小置物架上翻找一阵,找到一个镜子来,把它支到了地面上。
反正这外面嘈嘈杂杂的,他又不像道祖那样能屏蔽所有干扰,静心修炼,干脆就看个明白。
镜子中间慢慢地裂开一条缝,这缝越来越大,紫霄宫外的场景就显露出来了。
只见宫门外像是挤着一堆什么东西似的,投出乌压压一片阴影。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呢?不成形状但好像又坚韧非常,像是一团魂灵凝成的雾气,又像是海浪滔天掀起的水柱。
穆乔正疑惑着,便见那镜子贴心地给出了解释,印出了一行字来:“这是人类向紫霄宫祈求帮助,从而形成的念力。”
穆乔:“哦,念力啊……那什么是念力来着?”
他上辈子也修仙了一辈子了,但可从没听说过什么念力,总觉得这不像是道家用语,不伦不类的。
镜子:“的确不是我道家手段,应该与巫族的巫术有关。乃是施力者借由巫术形成的对受力者的因果束缚。”
穆乔皱眉看着,他仔细琢磨着这两句话,道:“哦,就是说这是巫族搞出来的。他们搞这干嘛?存心打扰道祖闭关吗?吃饱了撑的嘛!”
神经病啊这是?!
镜子毕竟只是面镜子,太复杂的问题它回答不出来,就在镜面上敲了一串省略号。
穆乔又问:“那你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能搞完嘛?吵吵闹闹的真的很没眼色。”
镜子:“……不知道。”
敲完这几个字,镜子就不再回答别的问题了,只是静静地反射着外面的场景,怪高冷的。
呵。穆乔冷哼一声。不告诉我,我就自己算。
穆乔纵然不修元神,无法通天意,行天道,但是鸿钧却教了他许多算术之学,并不比那些修元神的大罗金仙们掐算功力差。
只不过他的性子叫鸿钧给养散了,平日在紫霄宫风平浪静,他是懒得去算什么天下大事的,顶多对着几棵花花草草的,算一算它们下一次的开花结果期。洪荒发生了什么,他一概不知。
然而此刻,穆乔却隐约感到那股念力的来源不简单。它浩浩荡荡、来势汹汹,其中隐隐蕴藏着万千呼喊,声声都是冲着紫霄宫而来,必有古怪。
穆乔想着,左右这会儿安不下心来,索性卜一卦算一算,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他掐了个阵法,闭目凝神,不一会儿,这念力背后的蝇营狗苟都渐渐明晰地浮上了他的心头。
看了真相,穆乔不禁给气笑了。
他虽算不出这件事还牵带着所谓无量量劫的背景,看不出天道在里面灌注的意念,但是仅这念力是怎么来的,他是看明白了。
原来还真是巫族搞的鬼。巫族想要自己的鸿蒙紫气,便耍了这么个花招——设计使人族遭难,在人族身上搞了出苦肉计,而后撺掇人族利用巫术向紫霄宫祈祷,由此形成了一股强大的念力,直冲云霄。
这念力对修为深厚的道祖倒没什么影响,但是因为自己的修为浅薄,再加上与人族血脉相连的因缘关系,便可以说是致命的打击。
一来它掐中了穆乔的情感弱点。在这洪荒之中,不管是谁,看到自己的同族受苦,心里都会不好受。不好受了便会施以援手,所以这叫苦肉计。
二来它更掐中了穆乔的人身弱点。洪荒世界是一个十分注重因缘果报的世界。穆乔身为天地间第一个人类,诞生之时便受了天地间很多功德。一分功德便是一分责任和因果,无形之中,穆乔之于整个人族就多了好多责任和因果。
如果他此时袖手旁观了,那便是只承下了当初的因,而丢下了如今的果,这恐怕是要遭天道惩戒的,对今后的修行也大为不利。
洪荒之中任何一个有头脑的修士都不会这样做。想当初龙族和凤族就是因为彼此相争造下大劫,种下了因,如今才不得不承受着埋没无名,受人歧视而不得出的果。
“因果”二字,那可是千万不能小觑的。
冲着这,巫族才会笃定穆乔不会对人类袖手旁观,认为他一定会心受扰动,从而走出紫霄宫,相帮人族。
可本文的主角脑子里偏偏没这根弦。
穆乔的思路简单得很:你巫族捅了个大篓子,导致人族生灵涂炭,结果到最后却要他穆乔来背锅?凭什么嘛!
他长得就那么像背锅侠吗?
人族遭遇了那样的灾难,他是很难过,可是难过归难过,叫他一个连筑基都筑不了的小辣鸡去帮人族灭金乌?莫不是在开玩笑哦。再者,巫族这是设计了个圈套故意诓他呢,傻子才会钻进去好嘛?
至于什么因果不因果的,那是那帮活了几万年的大神们害怕的东西。他现在连个基都筑不了,管那么多作甚?
说来这天道也是搞笑。挑起事端的人不是才该承担这因果吗,怎么叫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男子(误)遭这念力的折磨?
穆乔想得脑仁疼,干脆收起镜子,打了个哈欠走到了鸿钧身边,趴到了鸿钧的膝盖上。
咸吃萝卜淡操心,管他呢,既然被扰得无心修炼,那睡一觉也是好的。反正有道祖在,他什么都不怕。
这么想着,他脑袋在鸿钧膝上蹭了蹭,找了个舒适的角度,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然而他没注意,就在他沉入梦乡的那一刻,鸿钧的眼睑微微动了一下,他缓缓地睁开了眼眸。
那是一双与平时不同的,因为抽离了神识而显得过于冷漠的眼眸,然而在那眼底深处却似乎流动着一股浓得化不开的忧心和欣慰,它闪现了一下,又被深深地埋藏了下去。
一片白云从前殿飘了过来,悠悠然然地落下,化作一床锦被,将穆乔严严实实地盖了起来,尤其是他那赤着的双足。
此时此刻的不周山。
巫族的地盘上,已经燃起明亮的篝火,巫族小孩们丝毫不畏惧天上十个太阳的灼热,他们有不周山的庇护,只觉得清凉宜人。燃篝火是为了助兴。
共工压抑住眉梢的喜色,胸有成竹地向帝江道:“君上,大家都看到人族汇成的念力了,连妖界的五色四方神戟、青龙白虎长刀都砍不断,可见其粗韧坚强。这当儿,念力已经上到三十三重天去,畅通无阻,在紫霄宫门外徘徊不去。想必穆乔道君早已对此有所感应。”
一旁的烛九阴冷笑一声,道:“何止是有所感应?这念力如此之深厚强大,就是个大罗金仙也能被沾染得一身是腥。而紫霄宫那位不过是区区人类而已,焉能不惧怕如此强大的因果念力?恐怕早就被吓得屁滚尿流,焦头烂额了。”
他嘲讽完了,又阴森森漫不经心地添了句:“他要是不想陷入这因果之中,就只有一条路——开放宫门,顺应天道,让鸿钧圣人倾所有之力把天上那十个太阳给灭了,了结人族心愿。不过那个时候嘛……”
烛九阴说到这儿戛然而止,却意味深长。
巫族在座的都懂了。
到那个时候,紫霄宫就有了漏洞和可趁之机。巫族便完全可以趁紫霄宫的注意力在应对十个太阳时,将鸿蒙紫气揽夺在手。
不不,更好的走向是,道祖说不准会为了那个人类的死活,主动把对那人类来说难以承受的鸿蒙紫气丢下凡来,让他们巫族坐收渔利!
多好的计策!一面借道祖之手打击了妖族皇室一脉,一面又拾得鸿蒙紫气,此次量劫合该巫族大兴啊!
帝江黑通通的眼眸中燃起了滚烫的火焰,他大手一挥,命令各祖巫道:“从现在开始日夜观测紫霄宫动向!一有动静即可禀报于我!”
各祖巫齐齐应答:“谨遵谕令!”
共工更是得意:“君上放心,不出五日,紫霄宫必定大开宫门!”
这一声悠悠的誓念,就像是拨紧琴弦的琴音,洪亮有力地在每个巫族人的心中回响。
视线穿过云层,来到巫族人心心念念的紫霄宫门外。
帝俊脚下一发力,也来到了紫霄宫外,然而那眼前的景象却叫他心中一惊。
紫霄宫宫门紧闭,整座宫殿道场还被几层结界包围,隐隐散发出金光。这样被层层防护着的紫霄宫,便是他,或者太一,都不敢轻易靠近。
可是那道粗韧有如十人合抱之树大小的念力,却丝毫没有被那金光吓退。它们前赴后继地扑涌过去,像疯了一样密密麻麻地附着在那结界上,虽然本体是白色的,但却投下了一片乌压压的阴影,显得鬼气森森。
可这还没完,紫霄宫外的结界这时开始发挥功力,它漫洒出万丈的光芒,把那些什么念力,什么牛鬼蛇神啊,就像烤肉皮一样,滋啦地烤一下,再滋啦地翻着烤一下。
这翻来翻去的,竟成了道奇景。
不断有白色的阴魂扑上去,又不断地被结界放射出的光芒阻挡弹开,前赴后继,永不断绝。仿佛是瀑布的水花一样,奔腾不息,吵闹不止,却永远也冲不破那悬崖底下的深潭。
帝俊心中大震。即为这结界的牢固震惊,也为这念力的纠缠不休而震惊。
不详,这是大大的不详啊。
帝俊感到心中的那股预感愈发强烈。未来那残酷的惨像在他眼中清晰地浮上来。
他来此地,本来是想向道祖求助,请道祖开恩救下自己那注定会被天道谴责的十个孩子。可是现在看来,那十只金乌之子只不过是这场量劫的牺牲品,而天道真正要针对的,竟是紫霄宫!
帝俊冷不丁地后退了几步,背脊上感到阵阵寒意。他不禁想到紫霄宫中那个甚得道祖喜爱的人类。
他闭了闭眼,稳住气息,向着紫霄宫的方向拜了几拜,长声道:“请道祖和穆乔小友万望要保重自身!”
这时,一道震耳的雷鸣响彻云端,在这电光火石之间,九重天雷从天而降,一齐向着紫霄宫的方向劈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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