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见远抿紧唇,摇了摇头,没有说出自己的身份。而是怯弱道:“别问了,你快走吧,你惹不起他们的。”
傅见远说得没错,薛雪光的背后势力是雪姬和薛家。雪姬娘家本是大族,雪姬又是寂玄魔尊的爱妾。即便在重渊门内地位很高的人,也禁不起雪姬三天两头吹枕上风。
不过花煜城不一样,他是寂玄魔尊的左膀右臂,能和雪姬撕得平分秋色。
花煜城闻此言,捏捏傅见远软嘟嘟的小脸:“小孩,你担心我因为帮你会遭罚?”花煜城很喜欢小孩子,在他的第一世,家里有一个和傅见远年纪差不多大的小侄子,花煜城和小侄子关系极好,因此花煜城对看起来体贴懂事的傅见远也爱屋及乌。
除了傅母,还没有人对傅见远如此亲昵过,人们都称呼为傅见远“小杂种”。因此傅见远颇有些窘迫,他想扒下花煜城捏他小脸的那双魔手,却未能成功,只好就着被花煜城捏脸的姿势,急切道:“我是说真的,你快跑吧,那可是薛雪光!雪姬的亲侄子。等他们跑回来,看到你,你一定惨了!”
花煜城哼笑一声,正想说他怎么会怕那几个小萝卜头,薛雪光就带人杀气冲冲地回返了。
薛雪光此举是为了来灭口,他不知道那个路过的人来了多久,是否看见了他推傅见远下水那一幕。他只是知道,无论如何,今天这件事绝对不能泄露出去,他私底下偷偷欺负魔尊之子可以,若是闹到明面上,以魔尊血腥暴戾的手段,他肯定会完蛋。
薛雪光小手一指花煜城,倨傲地向两个实力高强的老仆下命令道:“杀了她!”
傅见远大急,连忙挡在花煜城身前:“你快走!”
花煜城半转过身,他抱起傅见远,皮笑肉不笑道:“我倒是要看看,今天有谁敢对我动手?”
薛家两个老仆吃了一惊:“花左使?”今天这事,怕是难以善了了!
花煜城跟雪姬一直关系恶劣,这是众所周知的。若是其他人,说不定还能给雪姬一个面子,装作不曾看到此事。可若是花煜城,怕不得把这事捅到魔尊面前去。
傅见远很聪明,他听闻过花煜城的名字,知道他地位很高,也知道他和雪姬不合。心念电转间,他做出一副不知道花煜城是谁,但是明显不敢得罪薛家的模样,他犹犹豫豫地拉了拉花煜城的袖子,轻声道:“大姐姐,你走吧,你别管这事了。之前...之前是我自己不小心失足落水的,和薛寒光无关。”
傅见远此举不仅委婉地把整件事的前情告诉了花煜城,同时还用假装出的体贴善良的性情刷起花煜城的好感度。
薛寒光松了口气,面上愈发趾高气昂起来:“看吧,左使大人。傅见远都说了,是他自己不小心掉下水池的,你就别追究了。”
傅见远脸埋在花煜城怀里,谁也没看到他所露出的略带讽刺的笑容。他本来就打算待会暴露魔尊之子的身份,给素来和雪姬不合的花煜城创造打击敌人的机会,让他为自己出头,对上雪姬,没想到薛寒光这个蠢货先把他的名字给喊了出来。
花煜城弹了下傅见远的小脑袋:“叫我哥哥,等等....”他微微一愣,“你就是傅见远?”未来鼎鼎大名的黑化主角小的时候居然曾被人欺负得这么惨?连被人故意推下水,都息事宁人,不敢追究对方?
花煜城心情复杂。
傅见远看看花煜城的表情,声若蚊呐道:“我虽然是魔尊的孩子,但一点也不受宠。既没有赐姓,也没有认祖归宗上族谱。即便你帮助了我,我也无法提供给你回报。而且得罪薛家的人都下场很惨,我不想看见你遇劫。今天的事,就当没有发生过吧。”
因为傅见远经历坎坷的缘故,他格外早熟,很小就懂事了。当他在讲这些话时,口吻小心翼翼的,黑白分明的眼睛清澈无比、充满担忧。这一刻,花煜城被傅见远彻底打动,内心生出恻隐之心,冷硬的神情轮廓也软和下来,他温声道:“别怕,我是你父亲的下属,理应是帮你的。他差点害你淹死,我替你讨个公道,好不好?”
傅见远怔了怔,眸中露出复杂之情。在这世上,除了他已逝的母亲,花煜城是第二个向他散发善意的人。也许花煜城也内藏谋算,但不妨碍傅见远假装不知道,并享受这份温暖。
他微不可见地点点头,把脸埋在花煜城怀里,“谢谢煜城哥哥。”
一刻钟后。
花煜城左手提着被制服的薛寒光,右手牵着傅见远,回到了宴会的主要场地上。
雪姬正在为寂玄魔尊斟酒,最先看到花煜城与两个孩子。她见到薛寒光像小鸡仔般被花煜城拎在手上,看上去似乎被狠狠修理了一顿,不禁柳眉倒竖。碍于寂玄魔尊在场,她才没有大声发作。
寂玄魔尊饮了口酒,漫不经心地问走过来的傅见远道:“怎么这么晚才来?”
再见杀母仇人,傅见远身体微微一颤,又想起了那暴雨不歇的恐怖一夜,下意识抓紧了花煜城的袖子。
花煜城安抚似地揉了揉傅见远的头,直接把话替傅见远说了:“我在路上看到薛家的人欺负这个孩子,把他推到水里,害他差点被淹死。救他出来时耽搁了点时间,因此我们都来晚了。”
“哦?”寂玄魔尊挑起眉来,望向傅见远:“薛家的子侄把你推下了水?”
边上薛家家主最知道自己儿子的脾性,他面色大变,尴尬地笑道:“花左使,你一向与我们不和,可别夸大情况了。小孩子打打闹闹,难免会有意外。”
亲近薛家的人此刻也附和起来。
花煜城冷哼了一声,道:“薛家主教出来的儿子厉害得很!见我目睹实情,还想要使唤老仆把我灭口呢。”
傅见远也眸色渐暗,好一句小孩子打打闹闹,想轻描淡写地把事带过。他永远不会忘记在水中挣扎窒息时濒临死亡的痛苦,和薛寒光等孩子轻蔑嘲笑的话语。这些人就是欺他修为尚浅,势力未成,无法反抗。
若有一天他能称尊成王,必要给予这些人厚报!
傅见远内心发了狠,但面上仍是模样胆小懦弱。他刚欲回应魔尊,参与落水事件的薛寒光同伴抢先开了口:“没有的事!薛雪光怎么会做下如此大逆不道之事呢?我在旁边看得清清楚楚,分明是傅见远自己失足坠进水池里了。傅见远,是不是这样?”
他拼命向傅见远使眼色,满以为懦弱的傅见远会闭上嘴巴,把这件事揭过。
可他根本没想到傅见远其实是一个白切黑,之前的懦弱都是装给别人看的。
傅见远看看美艳而跋扈的雪姬,又看看满脸凶狠的薛寒光,刻意面露害怕之意,瑟缩地躲在了花煜城身后,不敢发一言。
寂玄魔尊终于不笑了,他放下酒樽,瞥了眼表情僵硬的雪姬,面上浮现出冷厉之态。又对傅见远问了一遍:“告诉我实话,你究竟是自己失足落水的,还是被薛家小子推下水的?你虽不成器,但也是我的儿子,只要是这魔域中人,都得对你俯首称臣,站直了!少做一副鹌鹑的样子!”
傅见远抿了抿唇,站直了身体。面对血仇的生父,他终于褪去懦弱的模样,面上更多的是倔强之情,他顶嘴道:“你可要听真话?可是我不敢讲。我怕直言事实,不久就被暗害而死!”
寂玄魔尊道:“放眼魔域十八州,都是本尊的领土。在这片土地上生活的人,都是我的臣民。你是我的儿子,堂堂魔尊之子,怎么有人敢暗害你?”
傅见远道:“有,自然是有的。雪姬在您的后宅中一手遮天,我身边的仆人都听她的话,不听我的话。在我被薛寒光推下水时,没有一个仆人下水救我!只有花左使路过,把我从水里救起来。”
寂玄魔尊沉下了脸,他看向花煜城。
花煜城点点头,认可傅见远的说法。
傅见远继续道:“薛寒光还说,雪姬是重渊门未来的女主人,只有她才配诞下魔尊的孩子,重渊门的少主,而我只是一个小杂种。假如我不懂事,他们会代您清理门户,涤荡血脉,为真正的少主铺路。”
寂玄魔尊冷笑了一声,“我竟不知薛家如此势大!”
雪姬娇容失色,立即跪了下来,“尊主大人,我绝无越位之心!也没有故意指使仆人危害傅少爷!”
薛寒光.气得脸都憋红了,他想说他从来都没有说后面那段话,还想要骂傅见远,却被惊慌的老仆捂住了嘴。
薛家本来就是大族,这些年来由于出了雪姬这个魔尊身边人,气焰更是张狂,旁人无不退避。
但寂玄魔尊并非凡人,他本就有意整治行为有些出格的薛家,此刻更是发了大难,籍借谋害魔尊子嗣的名义,当即命人当众处死薛寒光及在场的薛寒光玩伴,还有傅见远身边那些没有下水救他的仆人,并大查薛家,后续几天更是将凡是在重渊门内有职位的薛家人杀的杀,贬的贬。
到最后,这处周岁宴成了一场血流成河之地。
雪姬哭得梨花带雨,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天赋优异的亲侄子薛寒光被人拖走,押着跪在魔尊面前等待斩首。
花煜城无意观刑,但他走不得。这是寂玄魔尊在杀鸡儆猴,给所有人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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