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子云站在詹孔明旁边, 垂首看着他,等那些介绍亲事的人走了, 嬴子云这才说“徒儿,今日的功夫可练过了”
小孔明“”
小孔明刚刚还惊讶嬴子云替自己解围,结果还没感激一会子,那一腔热血登时“啪嚓”一声, 碎成粉末。
嬴子云“嗯”了一声,说“可练过了为师问你, 为何不答”
小孔明“”嬴将军当师傅还上瘾了。
小孔明说“未有”
嬴子云说“那如何有心情在这里拈花惹草还不快去练武。”
小孔明默默的说“是。”
小孔明说着, 把羽觞耳杯放在案几上, 转身要走,嬴子云看着小孔明那蔫头耷拉脑的模样,嘴角突然挑了挑, 似乎露出了一个愉悦的笑容。
就在此时,小孔明突然回过头来, 狐疑的看着嬴子云。
嬴子云赶紧扳住嘴角, 又恢复了平日里那禁欲系, 正义凛然的子云将军形象。
小孔明眯了眯眼睛, 打量着嬴子云,说“嬴将军”
“唤师傅。”
嬴子云纠正说。
小孔明倒是没有狡辩什么,很自然的开口说“师傅。”
嬴子云淡淡的说“何事”
小孔明突然笑了起来, 一脸狡黠与笃定的看着嬴子云,说“师傅不会是不想看孔明成婚,所以故意遣走那些太守们罢”
嬴子云一愣, 说“如何可能子云只管你的武艺,还不快去练武,莫要懈怠了分毫。”
“是是。”小孔明笑着说“谨遵师命。”
他说着,真的转头离开了宴席,准备去校场练武去了。
魏满远远的看着小孔明和嬴子云,说“嬴子云竟也会欺负人,孤怎么没看出你的男神和男神般配。”
林让端起羽觞耳杯来,饮了一口酒,然后笑眯眯的看着魏满。
魏满只觉后脖子发麻,一阵阵泛着凉气儿,好像鬼喘气儿似的,吹着自己的脖颈。
林让的笑容十分高深莫测,说“魏公可看见过子云将军对旁人这般笑容”
魏满仔细想了想,摇头说“未曾见过。”
林让便点头说“那就是了,而且有句话说的很对,喜欢他,自然要欺负他。”
魏满“”这
如果这算讲道理,那么看来林让是很喜欢自个儿的。
怪不得魏满总觉得后背发麻呢,原来是林让更加的喜欢自己了,当真是好事儿一桩。
魏满一个没留神,林让竟然饮了两盏酒,等魏满思考过来喜欢与欺负的关系之时,林让已经醉了。
魏满赶紧把林让的酒杯抢下来,说“林让,乖,别饮了,明日要头疼的。”
林让“咕咚”一声便歪在了魏满肩膀上,“嘿嘿嘿”的笑了起来,和平日里那淡雅的模样一点子也不一样,笑得魏满头皮直发麻。
魏满赶紧扶着林让,说“乖,咱们回去,躺下来舒坦一些。”
林让没骨头一样被魏满扶起来,两个人便出了宴席,准备往房舍而去。
哪知道刚出了大堂,迎面就遇到了一个醉鬼,那不正是吴邗太守杨樾
杨樾手里还端着一个羽觞耳杯,晃晃荡荡,像游魂一样走过来,远远的便听到有人喊他。
“杨公杨公,你饮醉了。”
原来是虞子源。
虞子源追在杨樾后面,杨樾却不理会他,醉醺醺的翻着白眼,还赌气说“你你是谁啊我认识你么我”
虞子源赶紧说“子源的不是子源只是与杨公开个顽笑。”
“屁”
杨樾啐了一声,调头又走。
于是杨樾便与魏满林让撞在了一起,杨樾一看到林让,登时眼睛放光,“嘿嘿嘿”的走上来,笑着说“大大美人儿”
虞子源一看,脸色登时难看了起来,却见杨樾冲上去,一把
抱住了魏满。
魏满“”
魏满扶着林让,差点被撞了一个跟头,杨樾抱住魏满,嘿嘿嘿的傻笑,说“刺刺史你怎么突然变壮了不过,嘿,壮实好壮实不得病”
他说着,还“啪啪啪”的拍了三下魏满的后背。
魏满“”
魏满心里一撮火啊,嗖嗖的往上冒,几乎马上要烧到了头顶。
杨樾紧紧搂着他,像是树懒一样,魏满又要扶着林让,又要挂着杨樾,一时间根本不堪重负,连忙对虞子源说“快带走。”
虞子源上前来,扶住杨樾,说“杨公,走罢,你饮醉了,子源送你回去。”
杨樾回头去瞪虞子源,说“你谁啊”
虞子源以为是杨樾赌气,因着之前自己骗他要死的事情,赶紧好言相劝,毕竟是自己的不对。
哪知道杨樾是真的饮醉了认不出来,回头瞪了虞子源一眼,回过头去再看魏满,突然睁大了眼睛,“啪”一个嘴巴就抽了上去。
魏满根本没防备,杨樾刚才还口口声声喊他“大美人儿”,把他认成了林让,怎么可能挥手就打
一个结结实实的大嘴巴便拍在了魏满脸上,魏满瞬间懵了,就听杨樾怒吼着“虞子源你这个挨千刀的,敢装死,老子跟你拼了”
他说着,冲过去对着魏满的胳膊“嗷呜”一口咬下去。
虞子源连忙去拽杨樾,杨樾张着嘴巴,被拽着往后去,就抬腿去踹魏满,大喊着“老子跟你拼了跟你拼了”
魏满“”
虞子源拽着杨樾,杨樾并不是单薄的类型,拽的虞子源一头热汗,干脆直接将他一把抱起,扛着就走,说“魏公、刺史,实在对不住。”
魏满头疼欲裂,挥手说“赶紧走罢”
魏满还以为杨樾撒酒疯,被带走就行了,哪知道虞子源扛着杨樾要走的一刹那,林让突然一把抓住了杨樾。
林让面无表情,好像没有饮醉一样,突然软绵绵的说“男神”
魏满拦住林让,说“你看清楚,那不是你的男神。”
林让十分执拗的说“是。”
杨樾好不容易不闹了,林让却抓着他不放,不让杨樾走,还口口声声把杨樾认成了男神,要和杨樾搂在一起。
魏满抓住林让,说“你看看,孤才是你的男神,孤是男神。”
魏满感觉自己就像是棒打鸳鸯的恶人一般,生生把林让与杨樾分开,他与虞子源一个人扛起一个,调头便跑。
林让被魏满扛着,一个劲儿的打挺,说“男神”
魏满说“孤才是你的男神。”
林让被魏满扛在肩头上,带回房舍,“呵呵”冷笑一声,说“让的男神,才不是你这样的大黑牛”
魏满“”大、大黑牛
虽牛在古代地位很崇高,一般老百姓,一生都无法吃到一口牛肉,甚至有人都没见过牛长什么样子。
但是魏满觉得自己和牛还是有区别的,而且自己是健康的肤色,还不到黝黑的级别罢,若是说大黑牛,那不是召典么
林让拍着魏满,“如数家珍”,说“牛颈肉,牛上脑,牛眼肉,牛胸肉牛、牛臀尖”
魏满“”
林让数了一遍,又重新开始数,换了一种说法“雪花肉、胸口朥、匙皮、匙柄、吊笼、嫩肉肥胼,哦,还有让最爱的五花趾”
魏满“”惹不起惹不起,再也不能让林让饮酒了。
林让迷迷糊糊的醒过来,阳光照在他的眼目上,有些刺目,难得冬日里有这么好的朝阳。
林让翻了个身,揉着自己的眼目,慢慢坐起来,胃里并不难受,只是觉得有些头沉。
他一坐起来,便看到了魏满,魏满坐在榻边上,目光幽幽然的看着林让。
林让眨了眨眼睛,奇怪的看着魏满,说“魏公你”
魏满抱臂,脸色很黑的盯着林让,显然是通宵未眠的模样,但这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魏满面颊上一面三条猫胡子,是用毛笔画上去的,头上还有一个“王”字。
不止如此,脖颈上还歪歪扭扭的写着“雪花肉”大字。
林让有些迟疑,说“这些是”
魏满“呵”一阵狰狞冷笑,说“怎么,刺史大人记不得了”
林让喝酒就断片,还真有些记不得了,不过这里除了自己没有旁人了,而且“雪花肉”这三个大字,还是简体字,写的歪歪扭扭,像是虫虫在爬一样,与魏满那种飘逸潇洒,刚劲有力的字迹那是完全不一样的
“吧嗒”
林让一动,从怀里掉出了一样东西。
“凶器”。
一根已经分了叉的毛笔。
林让低头看着掉在榻上的毛笔,又看了看魏满脸上的猫胡子,淡淡的说“很可人。”
魏满笑着说“是么”
他说着,一下抢过去抓住那支毛笔,面色狰狞的说“昨日里你饮醉了,孤要是强人所难,胜之不武,但是今儿个便不一样了,你过来你给孤过来”
林奉知道昨日里义父醉酒,所以今日一早特意起了一个大早,亲手熬制解酒汤,准备送给林让。
他端着醒酒汤来到屋舍跟前,还没敲门,便听到里面传来阵阵的喊声,魏满的声音十分邪性,听得林奉一愣,随即面颊通红,还以为里面在做什么奇怪的事情。
他端着醒酒汤,也不敢现在进去,就在林奉愣神之时,“呼”的一声,醒酒汤的汤碗瞬间被人夺了去。
林奉抬头一看,是姜都亭
姜都亭一仰头,动作快极的便将醒酒汤一口闷干净,还对着林奉倒转空碗晃了晃,一滴不剩。
林奉瞪着眼睛,说“你你又没醉酒,饮什么醒酒汤”
姜都亭一笑,说“都亭有没有说过,以后林太医熬得任何东西,不管是醒酒汤,还是汤药,都亭都会喝干净,一滴不剩。”
林奉说“我要是熬毒药呢”
哪知道姜都亭面不改色,一本正经的飚情话,笑着说“那都亭也会心甘情愿的饮尽,毕竟都亭早就中了林太医的毒,不是么”
林奉脸上有些发红,而且姜都亭越说话,靠得越近,已经快要将林奉壁咚在门板上了。
“吱呀”
就在此时,门板突然向内打开,林奉一个没注意,险些直接仰过去,幸而被姜都亭一把拉住。
魏满刚洗了脸,脸上还有些洗不掉的墨迹,冷漠的看了一眼门外的二人,说“要中毒回去中。”
林奉“”
姜都亭“”
庆功宴之后不久,姜都亭便带来了淮中的消息,陈仲路知道自己损失了三万精兵,勃然大怒,但是有没有什么办法。
陈仲路可谓是元气大伤,虽这三万兵马对他来说,并不是太大的数目,但陈仲路仍然元气大伤,原因很简单,三万兵马被俘虏,士气受挫,不止如此,近日里天灾,陈仲路又如此奢侈淫逸,造成了淮中辎重空虚的局面。
陈仲路的兵马数量并不是最多的,声望也不及陈继,就连官位也没有魏满高,之所以敢僭越天子,很大一部分原因是陈仲路太自负,另外一部分原因就是陈仲路财大气粗。
而如今,财大气粗的陈仲路正面临着辎重粮草短缺的现象,他这个天子刚刚登基,国库已经被消耗殆尽,空虚赤字,这一切都让陈仲路忧心不已。
陈仲路被魏满狠狠削了一顿,但是他如今根本没有办法报复魏满,当务之急是筹谋粮草和辎重。
姜都亭回禀说“陈仲路打算像赵国借粮。”
魏满眯了眯眼睛,说“赵国。”
在如今这个年代,不只是有州、郡、县等等区别,还有国。
其实说起国,意义很简单,皇帝是天子,分封自己的叔叔伯伯哥哥弟弟等等宗亲,这些宗亲就是诸侯王,诸侯王有自己的封国。
这年代的封国有的比郡大,有的比郡小,地盘子不一定,实力也不一定。
而这个赵国,就是小皇帝的宗亲赵王的封国。
当今兵荒马乱,各个地方战争不断,但是赵国仍然国富民强,十分富裕,很多百姓都来投靠赵国,图一个好日子。
赵国的兵马强盛,与杨樾的兄长不分伯仲,甚至还稍微厉害一些,部众达到十万余人。
陈仲路之所以盯上了赵王,想要管赵国借粮食,就是因为赵国非常富裕。
陈仲路以天子名义,管赵王借粮食,结果可想而知。
魏满冷笑说“赵王可答应了他”
姜都亭说“如何可能赵王一口便回绝了。”
魏满说“这是情理之中的事情,陈仲路莫不是疯了,才会去管赵王借粮食。”
赵王这个人,有些嫉恶如仇,陈仲路僭越天子,诸侯王可是姓武的,怎么可能帮助陈仲路
而且赵王国富民强,根本不惧怕陈仲路,因此一口便拒绝了,根本没有留任何余地。
林让听着姜都亭的回禀,说“这个赵王,可是名唤宠”
魏满点头,说“怎么”
林让想了想,说“陈仲路被赵王拒绝,必然勃然大怒,一定会有后招。”
姜都亭说“这点子请刺史放心,陈仲路虽然勃然大怒,但是根本没有兵力去攻打赵国,如今联军压境,随时都等待征讨陈仲路,他又怎么可能会另外树敌呢”
林让摇头说“陈仲路不会明面上攻打赵国,因为他的实力不足,但肯定会暗地里做小手段,例如刺杀。”
“刺杀”
姜都亭眯起眼目,似乎觉得也有道理,刺杀可是这个年代成本最低的事情,死士遍地走,收买一个死士的价格,远远比出动一支军队要便宜的多,也划算得多。
如果遇到重情重义的死士,那根本不需要什么钱财,全靠两片嘴皮子就够了。
魏满知道林让是个“先知”,因此根本不怀疑他的话,立刻对姜都亭说“你去派人探查陈仲路,看看他身边有没有什么异动。”
“是。”
姜都亭很快转身离开。
魏满这才看着林让,说“林让,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林让点点头,并没有保留,说“陈仲路与赵王借粮,赵王不同意,陈仲路怀恨在心,便派遣了刺客,借口路过赵国,行刺了赵王与赵国国相。”
魏满冷笑一声,说“好啊,这还真像是陈仲路的作风,如此小肚鸡肠。”
林让看了一眼魏满,似乎有话要说。
魏满见他竟吞吞吐吐,便笑着说“怎么的你竟有话不说,到底是什么事儿,还能难为了你,说出来让孤听听。”
林让半点子也没有开顽笑的模样,说“这个行刺赵王与国相的刺客便是刺杀你父亲的刺客。”
他这话一出,魏满轻佻的笑容瞬间凝固在了面上,再也笑不出来,脸色慢慢变得阴沉肃杀起来。
当年郯州牧派人刺杀魏满的父亲与弟弟,二人丧命遇难,魏满勃然大怒,扬言要血洗郯州,为自己的父亲与弟弟报仇。
后来魏满夺下郯州,手刃郯州牧,但并没有找到当时的刺客,刺客抢夺了财宝之后,便逃之夭夭。
魏满一直都在寻找这个刺客的下落,但是根本无从下手,只知道这个刺客武艺高强,是个要钱不要命的死士。
林让说“刺客抢夺财宝之后,离开了郯州,私下里投奔了陈仲路,如果不出意外,陈仲路会派遣他前往赵国,刺杀赵王与赵国国相。”
“嘭”
魏满一掌拍在案几之上,骠骑将军的金印差点掉在地上,冷冷的说“好啊,好一个陈仲路,孤不知,他竟然还窝藏了如此刺客”
魏满冷声又说“这件事情,孤一定要管”
林让点点头,说“赵王兵力强盛,而且地域富庶,如果魏公能顺水推舟,送赵王一个人情,那么日后对魏公来说,绝对会有帮助,百利无害,而且魏公还可以借着陈仲路派人刺杀赵王,这种不仁不义的事情,发起檄文,声讨陈仲路。”
魏满看向林让,说“刺客的事情,孤要亲自走一趟,否则心中难安,但如今情势如此,孤又要镇守在汉东郡,一方面是施压陈仲路,另外一方面,也是施压联军,一旦离开,后果可能不堪设想。”
林让淡淡一笑,说“魏公何须担心这些,只是对外说魏公身染风寒,闭门休养几日,汉东距离赵国并不远,快去快回便是了。”
魏满考虑了一阵,说“林让,那刺客”
他的话还未说完,林让已经抬起手来,食指搭在魏满的唇上,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那动作可谓是苏炸天
林让阻止了魏满的话,似乎知道他想说什么,淡淡的说“魏公不必多言,如果动身去赵国,让一定会跟着,魏公假借患病名义,留让在汉东,就不怕让揭穿了魏公的诡计么”
魏满一笑,说“好,都依你,你愿意跟着便跟着,正巧孤也舍不得你,但只一点子,绝不能受伤。”
其实魏满有些后怕,当年他失去了林让,还沉浸在悲痛之中,刺客便杀死了他的父亲和弟弟,当时魏满便觉得自己或许已经一无所有,自己想要保护的人,自己的亲人,全都一个个离他而去。
那种心中空落落的感觉,至今还心有余悸
因此魏满不想让林让跟着,但说到底,他也不舍得林让留在汉东,时隔五年之久,魏满又重新得到林让,这种失而复得的感觉,让他根本不想放手,一刻都不想。
林让见魏满的眼神复杂,便快速的在魏满的唇上亲了一下,轻笑一声,说“魏公,你该担心的,分明是那个刺客,而不是让,对么”
魏满被林让那“阴险”的目光逗笑了,说“对。”
赵王拒绝了陈仲路的借粮,国相有些担心,说“主公,这陈仲路为人阴险,而且极为记仇,日前主公才拒绝了陈仲路,臣怕”
赵王十分豪爽,有些不拘小节,说“怕他什么一个反贼而已,还能翻出天去况这里乃是我赵国地界,他陈仲路还能越过联军打来不成”
国相说“话虽如此,还是小心为上的好,今日的赈灾就臣看还是算了罢,让臣代替主公前去赈灾,主公留在王宫之中,以保完全啊”
赵王哈哈一笑,说“国相,你就是太多虑了,不必担心,孤身兼武艺,百步穿杨,就算是有什么刺客,也绝对能应付的来。”
赵王似乎并不听劝,国相也没有办法,只好备好车马,请赵王登时辎车,放下车帘子,缓缓开出王宫,准备前去赈灾。
今年有些闹灾,怀中地区大旱,赵国也是如此,在加上冬天短水,很多地方都闹出了灾星,赵王特意拨了一大笔银钱,并且亲自去赈灾。
车队“骨碌碌”的开动,辎车拉着粮食与物资,长龙一样开出王宫,缓缓出城,准备前往赈灾。
车队平稳的行驶着,很快离开了城池,进入郊外,隆冬的天色昏暗,阴沉沉的,天边一片混沌,像是积攒了很多的阴云,却怎么也不下雨。
日头渐渐西斜,野外越来越是荒凉,就在此时,车队迎面突然传来“哒哒哒”的声音,是马蹄声。
一骑瘦马迎面从远出走过来,马上坐着一个彪形大汉,胡子拉碴,看不清楚脸,但有一种凶神恶煞的模样。
大汉怀中什么东西鼓鼓的,用手压着,目光似有若无的瞥着辎车中最大的一架。
士兵朝着那最大的一架辎车说“主公,马上要天黑了,国相请示主公,是否要扎营休息。”
辎车没有打起车帘子,但听一个低沉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说“原地扎营。”
“是,主公”
“原地扎营”
“原地扎营”
传令官一声声传令下去,车队很快停止了下来,士兵们分散开来,准备扎营。
那虬髯大汉似乎找到了机会,眯了眯眼目,便策马慢悠悠的往前走去。
他距离辎车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就在此时,一个士兵大喊着“什么人不得近前,去那边绕路走”
“说你呢,听到了没有”
士兵高盛呼喝着,大汉却像是没听见一样,继续往前催马而行,不急不缓的。
“哪来的乡野村夫说你呢,不要再往前行了,这是赵王的车驾,冲撞了赵王,有你”
“护驾”
士兵的话还没说完,那虬髯大汉突然眼目一聚,拔身而起,“呼”一声,山一样的身躯猛地从瘦马上一跃而起,险些将瘦马压塌。
虬髯大汉猛地一跃,“啪”一声登上辎车,“呼”的掀开车帘子,瞬间钻了进去,随即伸手一探,将怀中藏着的短剑拔出,银光一闪,便要行刺
“护驾”
“护驾有刺客有刺客”
士兵们反应过来,大喊着瞬间将车驾围拢起来。
然而车驾里安安静静,什么声音也没有,那刺客冲进车驾,之后便平静了下来,外面的士兵们一时间都有些懵了,不知是什么情况。
就在此时,“哒哒哒”的马蹄声再次响起,众人回头一看,震惊的说“赵王”
“是主公”
“主公怎么在那里”
“那车架中是什么人”
车驾中是什么人
虬髯大汉一冲进去,登时心里“咯噔”一声,因为车驾里的人根本不是赵王本人。
那人比赵王年轻不少,很是平静的坐在车驾中,一手还端着羽觞耳杯,轻轻的抚摸着耳杯上插着的羽毛,很是悠闲的模样。
男人看向一脸怔愣惊愕的虬髯大汉,笑眯眯的举起酒杯,凌空与他碰杯,笑着说“久违了。”
“魏满”
虬髯大汉显然识得魏满,因为他就是刺杀魏满父亲与弟弟的刺客,怎么可能不识得魏满呢
车驾中坐着的不是旁人,而是魏满,压根儿不见赵王的影子。
刺客左右去看,魏满笑着说“不必看了,赵王不在车驾中,此时应该正在组织精兵,把外面围个水泄不通罢。”
“魏满”
刺客大吼一声,说“你竟耍诈”
他说着,抽身便走,“呼”一下窜身逃出马车。
马车外果然围的水泄不通,赵王一身介胄,亲自率领精兵,精兵一个个手持长戟,戟头对着刺客,将他团团包围。
魏满从车驾中缓缓的步出,说“你今日落在孤的手上,还想逃到哪里去”
刺客不甘心,立刻抽出长剑准备冲突,魏满不假旁人之手,“嗤”的一声抽出长剑,引剑直冲而上。
“当”
魏满的长剑一卷,刺客手臂发麻,向后一退,从车架上摔了下来。
袭击本就贵在出其不意,如今刺客已经曝光,出其不意的那个反而是魏满,刺客失去了先机,从一把切肉的刀,变成了被切的肉。
再加上魏满年轻力壮,功夫了得,刺客瞬间慌了神,他从车架上摔下来,立刻一跃而起,准备逃跑,魏满已经从后面跃上,“唰”的一剑,直砍刺客背心。
刺客用的是短剑,魏满用的是长剑,俗话说得好,一寸短一寸险,刺客没有先机,又用短刃,武艺不见得比魏满出众,简直被魏满占尽了上风。
“当当当”
兵刃相接,刺客连连败退,似乎想要伺机逃跑,便一眼看准了年老力衰的赵国国相,猛地窜过去,想要劫持国相。
眼看着刺客冲过去,国相因为年纪大,根本跑不掉,士兵们又没有刺客反应迅速,刺客马上便要得手。
就在此时,刺客突然“呜”的一声就哭了出来,登时涕泪横流,眼前模糊,根本看不清楚。
魏满从后面追上来,趁着这个空当,“嘭”一声,直接一脚踢在刺客的背心上。
刺客大吼一声,哭着就摔在了地上,眼泪更是呼呼的往外冒。
魏满闻到一股刺鼻的味道,登时心中“咯噔”一声,暗道不好,这味道不是之前林让熬制出来,让人“哭鼻子”的汤药味道么
味道十分刺激,一闻起来登时眼睛火辣,鼻子发酸,不由自主的便堕下眼泪,而且怎么控制也挺不住。
刺客显然着了道,趴在地上,“呜呜”的哭着,一边哭一边擦着眼泪,满脸愤恨羞辱的表情。
魏满眼眶也酸疼无比,“哽咽”着说“快把刺客扣起来。”
“是”
士兵们纷纷“哭泣”着冲过去,将嚎啕大哭的刺客扣起来,这场面着实壮观,若是不知情的人看到,还以为如丧考妣,悲壮苍凉
魏满捂着自己发酸的眼目,赶紧对林让说“把那味道收起来,实在刺鼻的厉害。”
林让很是淡定,他早些已经服用了缓解刺激的“解药”,因此并没有像大家一样涕泪横流,只是眼目稍稍有些泛红,看起来“楚楚动人”罢了。
魏满怕出丑,强行憋着,赶紧让林让把他的独门武器收起来,林让不紧不慢的扣上塞子,把小瓶子收起来。
众人没有再闻到刺激的味道,这才慢慢缓解,收起了眼泪。
魏满感觉稍微好一些,便挽了一个剑花,“唰”的一下,将长剑抵在刺客的喉咙上。
刺客已经被五花大绑,根本没有办法反抗,瞪着红彤彤的眼目。
魏满冷笑一声,说“今日落在孤的手里,便叫你血债血偿,你就安心上路罢。”
他说着毫不含糊,剑尖向前,瞬间刺破了刺客的脖颈,鲜血长流,刺客痛叫一声。
眼看着魏满的剑尖一点点的送进刺客的喉咙里,林让突然“啪”一声握住了魏满的手背。
魏满有些吃惊的看向林让,说“怎么”
林让淡淡的说“魏公杀了刺客,不过是转瞬之间的事情,未免叫他死的太过容易了一些。”
魏满说“哦你有什么好主意”
林让说“魏公,死有轻于鸿毛,重于泰山,陈仲路指使刺客,谋害赵王,罪大恶极,不若将刺客抓起来,扣进军营,以刺客的项上热血,祭奠军旗,让他死得其所,也好为骠骑将军立威。”
魏满一听,说“不错,你就是一跳狗命,如此杀了你,反而脏了孤的手,孤会让你死得有价值一些。”
刺客眼睛赤红,不等他大喊大叫,林让已经说“堵住嘴巴,带下去,严加看管。”
刺客被士兵们拽起来,五花大绑着就要送走,结果就在此时,魏满突然抬起手来,阻止了士兵,淡淡的说“险些忘了,孤还未送他一份见面大礼。”
“啊”
魏满的话音刚落,就在一瞬间,刺客突然惨叫出声,一抹血红应声而起,像是洒落的花瓣一样,铺洒了一地,斑斑驳驳,星星点点
“吧嗒”一声轻响,众人低头一看,原来是刺客的手指被砍掉在了地上,合着鲜血,血迹慢慢融入野外的土壤之中。
刺客惨叫着,疼得差点在地上打滚儿,却被士兵们硬生生的拽起来,魏满摆了摆手,十分冷淡的说“可以走了。”
“是”
魏满前来通知赵王,提防陈仲路的刺客,便上演了这样一出好戏,如今还真的抓住了刺客,赵王自然十分感激魏满。
赵王拱手说“骠骑将军大仁大义,此番恩情,在下铭记于心”
魏满换脸一样,笑眯眯的,十分亲和,伸手托着赵王抱拳的手,说“诶,说的什么话,咱们同朝为官,赵王又是宗亲,卑臣理应援手才是,再者说了,陈仲路僭越天常,令人愤毒,卑臣也不可能袖手旁观。”
不过一个瞬间,赵王已然被魏满的英雄气概“征服”了,笑着拍着魏满的肩膀,说“好说得好你这个兄弟,我真是交定了,我可不管,便这么说定了。”
魏满当然乐意结交一个宗亲友人,而且还是拥兵十余万的宗亲,对日后自己成就霸业,绝对有帮助。
魏满十分虚伪,又自来熟的说“大哥说的什么话。”
赵王说“来来,难得咱们如此投缘,今日便进宫去,咱们无醉不归,让老哥哥好好儿款待老弟,还有鲁州刺史。”
魏满笑着说“大哥款待,弟弟本不应该推辞,显得不恭敬,但如今陈仲路猖狂,联军还在汉东屯兵驻扎,准备进军,片刻也不可松懈下来,因此弟弟还要赶着回到汉东,主持联军,准备盟会,用刺客的项上人头祭奠军旗,正式对陈仲路进军。”
赵王一听,脸色不由郑重起来,说“骠骑将军说的正是,如今我也帮不上什么忙,便发兵两万,调遣与骠骑将军,助骠骑将军发兵陈仲路,将军万勿嫌弃了才是。”
魏满一听,心中狂喜,他只是想来报血海深仇,没成想意外收获了两万军兵,虽对于赵王来说并非是个大数目,但这两万人如果能跟随魏满一同回汉东,想必对魏满的声明大有好处。
再加上会盟祭奠军旗,魏满在联军之中的名声,必然更加广博。
魏满十分谦和的说“小弟若是推拒,显得不恭敬,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这就是了”
赵王笑着说“我这就令人前去点兵,交与骠骑将军,也就不多多款留将军了,将军请便”
魏满这一趟急匆匆的从汉东赶往赵国,又从赵国带兵两万,快马加鞭的往回赶去。
联军根本没听说魏满出去的消息,只是听说魏满生病的消息,卧榻不起,没成想这一切都是骗人的,不过是障眼法。
魏满这些日子,竟然带了两万军队归来
魏满带着赵国的军队开回汉东郊外,联军早已经闻讯赶来,前来迎接魏满凯旋。
魏满与林让两个人出去,带回来两万人,这可谓是空手套白狼的好事儿,这种便宜不是一般人能沾上的。
联军们列队在郊外,一个个恭维着魏满,魏满抬起手来,阻止了他们的话,说“如今大敌当前,陈仲路僭越天子,不思悔改,反而派刺客谋害赵王,罪大恶极,立刻建起会盟行辕,诸公会盟,讨伐陈仲路”
“是,盟主”
太守们也是看得清时务的,如今魏满佣兵广博,而且还抓住了陈仲路的刺客,拿捏住了陈仲路的把柄,没有一个人的胳膊,敢与魏满的大腿较量,因此立刻改了口,口称盟主。
魏满轻笑了一声,对众人的识时务,似乎十分满意。
会盟行辕很快建立起来,便在汉东郡郊外一处平坦地方,行辕圆形,围拢着幕府,盟主营帐也被周边太守营帐团团簇拥着。
幕府门前一面巨大牙门旗,上书魏
魏满负手慢悠悠的走到牙门旗下,仰头看着牙门旗上的大字,不由笑了一声,太守们为了讨好魏满,也是无所不用其极了,整个行辕之中没有其他大旗,全都是魏字大旗,行辕的布置仿佛也是魏满独大,其他人全是摆设一般。
林让从营帐中弯腰走出来,便看到魏满正仰头盯着牙门旗在看,他缓缓走过去,站在魏满旁边,说“魏公感觉如何,这面牙门旗,可好看”
魏满侧头看了一眼林让,说“好看,好看的确是好看,但”
他说着,突然伸手搂住林让,搂着他的肩膀,将人拉近自己,笑着说“但要看是与谁并肩观赏,若是与鲁州刺史一同,那便更好看了。”
魏满突然油嘴滑舌起来,林让只是淡淡的说“是么”
魏满说“怎么不信孤,孤何时对你说过谎”
林让看向魏满,说“倒不是不信,只是让觉得,牙旗再好看,也好看不过魏公。”
魏满“”还以为林让不信自己的油嘴滑舌,他以前的确说过很多谎话,但是魏满发誓,自从自己倾心与林让开始,就没
不,就少说了很多谎话
他本以为林让不信,哪知道林让一言不合竟然说情话,说的还如此一本正经,差点把魏满的心脏给撩飞了出去。
魏满眯着眼睛,“呼”一声,一阵大风吹过,牙门旗咧咧而动,巨大的旗帜翻飞着,席卷而来,瞬间将二人遮住。
魏满趁着这个空当,便突然低下头来,亲了一下林让,笑着说“甚甜。”
“踏踏踏”
魏满的话音刚落,准备来幕府一同祭旗的太守们已经赶来,众人并没有看到魏满与林让在牙门旗下的“小动作”,见到魏满已经到了,赶紧拱手说“骠骑将军”
众人到齐,并没有进入幕府营帐,而是停留在牙门旗边,魏满脸色冷漠地说“来人,将陈仲路的刺客带上来”
姜都亭亲自押解着刺客,刺客手上脚上都是锁链,脖颈上挂着枷锁,“哗啦呼啦”的从远处走了过来。
刺客看到他们,大喊着“魏满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要杀要剐,随你便,你不得好死”
魏满不理会他的喊叫声,淡淡的说“陈仲路僭越天子,阴谋赵王,罪大恶极,天理难受,暴虐天常,乃是佟高第二,如今我魏满,便手刃刺客,用刺客的项上鲜血,祭奠军旗”
“祭奠军旗”
“祭奠军旗”
“盟主英明”
营地中登时发出山呼的声音,仿佛是天雷一般震颤着大地,刺客瞪着眼睛,哈哈哈哈的大笑着说“魏满你不”
他的话还未说完,众人便听到“嗤”的一声,倚天宝剑削铁如泥,更别说是一个脑袋瓜子了。
银光一闪,“咕咚”一声,刺客的脑袋登时脱离腔子,向上飞窜了一小段距离,“咕咚”一声便掉在了地上,“咕噜噜”的滚出去,最后撞在牙旗粗大的杆子上,终于停了下来。
太守们一瞬间全都屏住呼吸,谁也不敢发声,默默的注视着地上的脑袋,还有一脸淡漠肃杀的魏满。
林让眼神始终淡淡的,并没有任何过多的变化,眼皮都不曾眨一下。
“把刺客的头颅,装起来。”
魏满说“派人送给陈仲路。”
“是”
姜都亭应声,很快让人过来装头颅。
魏满便挥手说“进帐,诸公来商讨一下,如何进攻陈仲路的事情。”
众人谁也不敢多说一句话,赶紧随着魏满一同进入幕府营帐,依次坐好。
魏满把早就准备好的地形图铺在案几上,点了点,说“陈仲路占据淮中,淮中一带兵力充足,但是他急于向赵王借粮,而且被拒之后狗急跳墙,说明陈仲路的粮饷已然不足。”
杨樾想了想,首先建议说“不若咱们耗一耗陈仲路,陈仲路的粮草不足,又天怒人怨,天灾,咱们再耗一耗陈仲路,说不定他自己便不行了。”
他刚一说完,虞子源便蹙眉说“日前盟主已经采取过这样的计策,但子源私以为,这种办法用一不可用二,冬日干旱短水,一旦开春来了雨水,良田得以复苏,这便不是耗尽陈仲路的手段,反而是让陈仲路得到修养身息的机会,想要再打陈仲路,便是难上加难的事情了。”
杨樾见虞子源第一个站出来反驳自己,面子不好看,瞪了他一眼,心想着虞子源之前诓骗自己,骗了自己许多眼泪,如今不知悔改,还要当面给自己难堪,不知这人怎么能如此之坏
虞子源被杨樾瞪了一眼,知道他心里闹脾性,但攻打陈仲路的事情,可容不得闹脾性。
林让开口说“卑臣同意虞公的说法,兵贵神速,如今陈仲路已经被咱们耗得粮草短缺,不可再耗,还请盟主当机立断,出兵攻打。”
这时候吴敇便站了起来,拱手说“盟主,敇愿请命”
他的话还未说完,此时却听“踏踏踏”的脚步声,“哗啦”一声,有人大力打起帐帘子,冲了进来。
正是武德
武德匆忙从外面闯进来,额头上都是热汗,说“盟主,大事不好”
众人不必听,都知道一定是陈仲路闹幺蛾子。
武德说“陈仲路已经发兵,大军十万,攻打吴邗”
“什么”
杨樾“噌”的站了起来,瞪着眼睛,说“什么攻打吴邗这不可能”
吴邗郡距离淮中并不遥远,按理来说,如果陈仲路攻打吴邗也有道理,毕竟杨樾的吴邗虽然偏僻,但是物产富饶,有些小钱,陈仲路想要出兵搜刮吴邗,扩充自己的军饷,的确是个好办法。
但杨越不敢置信,是因着陈仲路面对兵力如此雄壮的联军,竟然还发兵十万攻打吴邗。
十万是什么概念整整一个赵国的兵力,吴邗能有多少人,百姓都不够士兵屠戮的。
这不是杀鸡用牛刀么
杨樾说“是不是消息有误”
武德摇头说“绝对无错,卑将已经再三确认,陈仲路发兵十万,来势汹汹,已经开拔盟主,请速速派兵救援,否则吴邗郡很可能被陈仲路付之一炬”
众人一听,全都喧哗起来。
“吴邗一个小郡,陈仲路那么多军队,还已经发兵,来不及了。”
“是啊,而且陈仲路这显然是声东击西啊。”
“我也觉得如此,咱们如果派兵救援吴邗,陈仲路很可能虚晃一枪,直接杀回来,那咱们便措手不及了”
杨樾一听,才不管是不是虚晃一枪,立刻蹙眉说“我现在就带兵回吴邗”
虞子源一把拉住冲动的杨樾,说“且慢。”
“还慢什么”
杨樾毫不客气的甩开虞子源的手,冷笑说“是了,虞公是岱州刺史,八竿子打不着吴邗,因此根本不担心什么,吴邗一个小郡,恨不能百姓都没有陈仲路的兵马多,一旦发兵根本不堪设想”
虞子源听到杨樾的冷嘲热讽,突然一把抓住杨樾,将人拽回来,声音沙哑的说“子源当然明白子源是吴邗人子源生在吴邗,还曾经是吴邗的功曹史,难道主公不记得了么”
主公
虞子源的话一出,杨樾登时愣在原地,什么主公,已经是五年前的事情了,如今的杨樾是吴邗太守,而虞子源则是岱州刺史,刺史可比太守的官阶要高。
杨樾突然听到这样的话,也不知道怎么的,心里有一种又酸又麻的感觉,久久说不出话来。
林让淡淡的说“杨公先冷静。”
林让的嗓音清冷,说出来的话不知怎么的,就有一种令人镇定的感觉。杨樾喘着粗气,虞子源一直没有放开他得手,轻轻的拍了拍他的手背,拉着他重新坐下来。
林让不急不缓的说“诸位都明白一个道理,陈仲路攻打吴邗,无非一个目的自救。”
陈仲路知道,自己派去的刺客失败了,他本就是众矢之的,如今又扣上了一个谋害宗亲的帽子,魏满绝对会大做文章,不可能放过他。
因此陈仲路想要自救,他不可能直接正面刚众多联军,因此想到了一个迂回自救的办法,在这个危险的节骨眼儿上,兵行险着,发大兵去攻打远离中原,且兵力不足的吴邗。
要知道吴邗有些偏僻,没什么兵力,杨樾的兵马还是朝他哥哥借的,所以吴邗在陈仲路眼里,就是个软柿子。
陈仲路想要声东击西,来确保自己的苟延残喘,休养生息的机会。
林让说“这个道理,大家都懂,既然是如此粗浅的道理,大家为何还要争论不休呢”
魏满眯着眼睛说“刺史的意思是”
林让眼神冷漠,说“放弃吴邗。”
“放弃”
杨樾几乎喊出声,虞子源赶紧拉住他,低声说“稍安勿躁,怎么,你还不信刺史了么你平日里,不是最信他么”
杨樾一听,总觉得虞子源的口气有点发酸,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紧张的错觉。
林让一脸冷漠,看起来甚是无情的模样,再加上他说出来的话,众人一听,立刻以为林让要放弃吴邗百姓于不顾,很多太守纷纷喧哗起来。
林让一点子也不着急,继续说“陈仲路笃定我们会因为他发兵吴邗郡而自乱阵脚,拆东墙补西墙,那我们怎么能如他的愿既然如此,干脆放弃援兵吴邗,立刻出兵,以最快的速度,迅雷不及掩耳的攻打淮中,陈仲路的老窝。”
“这这显然是兵行险招啊”
“是啊是啊,太冒险了。”
“若是陈仲路狠心攻打吴邗,那可如何是好”
林让面对“千夫所指”,面不改色,还是一副冷静模样,说“诸公可以想一想,这如何是兵行险招这是再稳妥也不过的招数。如果联军可以迅速出兵攻打淮中,集中火力,重创陈仲路,那么陈仲路必然会遣吴邗的军队折返。因为如果淮中失守,失守的就是陈仲路的老巢,而拿下吴邗,不过拿下了一个远离中原府邸的小郡,孰轻孰重,陈仲路不会不考虑罢”
他这么一说,众人登时有些醒悟过来,这是一个明摆着的道理,只不过大家一时没有考虑罢了。
淮中可是陈仲路的老巢,他登基僭越的地方,如果失去了淮中,陈仲路还剩下什么
恐怕只剩下“走投无路”这四个字。
如此一来,陈仲路必然退兵。
魏满一直都没有着急,听林让说完,便说“鲁州刺史所言甚是,孤打算立刻发兵攻打淮中,吴敇”
吴敇一听,立刻站出来,拱手说“敇在”
魏满面容上亲着笑意,说“你现在,可还愿意出兵攻陈”
吴敇朗声说“卑臣愿意”
魏满一笑,说“好,孤会派兵七万,助你攻陈。”
七万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虽很多演绎中动辄打仗七十万大军,其实在当时是压根儿不存在的,当时的人口就是个硬伤,七十万的数目听起来也太夸张了一些。
魏满拿出七万兵马,已经算是慷慨,众人一听,纷纷思虑起来,魏满这次势在必得,如果能推翻陈仲路,瓜分淮中,的确是个好事儿,趁着这次士气正旺,不若也派些兵马。
于是立刻有人站出来应和,纷纷派兵。
虽他们的数量不及魏满,但是架不住路数太多,三十万大军,一下子派出去二十万有余,可谓是浩浩荡荡。
魏满看着吴敇,环视了一下众人,说“吴敇,在场之中,可有你中意的副手但凡是你能挑得上的,尽管与孤开口便是。”
吴敇环视了一下众人,目光最后落在了身边的庐瑾瑜身上,定定的看着庐瑾瑜,眼神十分坚定的说“禀主公,吴敇但求庐瑾瑜一人,便可。”
庐瑾瑜抬起头来,正巧与吴敇的目光撞在一起,吴敇的眼神光彩熠熠,仿佛天上明星。
不,明星的光辉不够炽热,吴敇的目光倒像是一轮火热的朝阳,绚烂霸道。
魏满说“好,孤便将中郎将派遣与你,听凭调遣,务必让陈仲路看看咱们联军的手段。”
“是,卑将敬诺”
二十万大军,吴敇身为主将,其余太守各自派出将领,或者干脆亲自上阵,准备进攻陈仲路,令陈仲路无暇分心。
很快议会散去,众人纷纷离开幕府营帐,各自忙碌,因为这次要求兵贵神速,所以没有多少时间准备,大家都非常急迫,一刻也不敢多停留。
林让与魏满走出幕府营帐,正巧看到了杨樾,杨樾脸色甚是不好看,毕竟说再多,杨樾也是吴邗太守,他在那里呆了那么多年,看穿陈仲路的诡计是一方面,心中难安又是另外一方面。
杨樾站在营地的牙门旗旁边发呆,牙门旗的旗杆上还染着刺客的鲜血,杨樾眯着眼睛,定定的瞧着那抹鲜血。
虞子源本已离开,但是心中又有些犹豫,干脆转回头去,准备去找杨樾。
哪知道这么巧,他原路折返回去的时候,正好看到林让与魏满在跟杨樾说话。
其实是林让在跟杨樾说话。
林让主动找到杨樾,杨樾有些受宠若惊,赶紧从发呆中挣脱出来,十分局促的看着林让。
杨樾能与“美人儿”说话,本该十分欢心的,但这心头的欢心就好像被一块大石头压着,怎么也喘不过气儿来。
林让其实知道杨樾心里想什么,因为他的职业,他看过太多太多这样的人,现在的杨樾,就好像病人家属一样,那表情担忧、急迫、彷徨又不安。
林让抬起手来,轻轻的拍了拍杨樾的肩膀,说“杨公请放心,大军连夜清点,后日一早便启程。”
杨公点点头,说“多谢刺史。”
魏满眼看着林让主公去碰杨樾,心里登时冒气一股子酸意来,而且林让这冷漠的人,竟然主动去安慰旁人,也让魏满心中不爽到了极点。
但问题是,魏满觉得自己如今发难,会显得很小肚鸡肠,有碍主公形象,为了颜面,魏满也要虚伪的硬撑着
杨樾对林让说“我信刺史,自从见到刺史第一面起,我便相信刺史。”
林让听他这话,像是“花言巧语”,但又不似花言巧语。
魏满听着那二人“”,已经忍耐到了极点,哪知道杨樾蹬鼻子上脸,说“刺史,我心中到底有些不安,不知能不能抱一下刺史”
林让一脸迷茫,不过听说拥抱的确有治愈的功能,大抵是心理作用,他不是心理医生,所以不明白这些。
林让刚要点头,魏满已经拦住杨樾,打岔说“杨公,那是不是虞公,似乎等你很久了。”
杨樾一听,回头去看,果然看到了虞子源。
虞子源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一直看着杨樾,就那么看着他,但是当杨樾回过头去的时候,虞子源却也突然回头,仿佛不曾注视杨樾一般。
杨樾干脆与魏满林让告辞之后,便主动向虞子源走去。
虞子源回过头去,装作没看到杨樾,转身要走。
杨樾在后面追着,大步跑上去,说“虞子源虞公”
杨樾追上来,虞子源也不好装作没听见,便淡淡的说“杨公。”
杨樾一反常态,竟然主动与虞子源搭话,说“方才在幕府里,多谢你拉住我,我这人便是太冲动了。”
虞子源看了杨樾一眼,说“杨公也不必太担心了,刺史的分析并不是纸上谈兵,陈仲路之所以僭越,正是因为野心勃勃,陈仲路是不可能放弃淮中,单单只为了攻打吴邗的。”
杨樾点点头,说“多谢哎不对”
杨樾说着,突然一扳脸,说“我还生你气呢”
他说着,似乎后知后觉自己与虞子源说了这么多话,立刻调头便走。
虞子源看着杨樾的背影,轻笑了一声,声音有些无奈,说“杨公,你走反了,这边。”
杨樾“”
吴敇后日一早领兵出征,二十万大军开拔,十万大军留守,没过多久,魏满便收到了吴敇送来的消息。
魏满拿着邸报,递给林让,林让正在捣腾他的药材,并没有接过邸报,倒不是他托大,而是因着林让不认识几个字儿
邸报写的这么晦涩,一定是出自男神庐瑾瑜之手,那文笔是高深莫测,对于林让这个“小白”来说,实在看不懂。
魏满笑着说“你绝对想不到,陈仲路派遣了谁去攻打吴邗。”
林让说“谁”
魏满说“赵斓。”
林让归置药材的动作都顿了一下,说“赵斓这还真没想到。”
日前林让提议让赵斓送信去淮中,赵斓亲手葬送了陈仲路的军队,陈仲路一定不会绕过他。
但很可惜,事实是赵斓苟且偷生。因为陈仲路损失大将,军中无人,赵斓主动请命去偷袭吴邗,给联军造成威胁。
陈仲路便采纳了他的意见,让赵斓将功补过。
林让淡淡的说“看来这次赵斓又坑了陈仲路一把。”
魏满心情大好,说“谁说不是呢吴敇的军队已经抵达了淮中,陈仲路怕得很,已经遣人让赵斓带领大兵返回救驾。”
这封邸报就是吴敇回禀此事的,吴邗之围已经解除了,赵斓收到了陈仲路的急报,十万火急的带领大军,日夜兼程的赶路,返回淮中。
林让听到这里,眯了眯眼睛,说“魏公你猜,赵斓能顺利返回淮中么”
魏满挑了挑眉,看向林让,幽幽的说“那就要看刺史大人如何难为他了。”
赵斓收到陈仲路的急报,迅速招他回去,赵斓不敢耽误,日夜兼程的赶路,因为恐怕时间来不及,所以大军专门往近路走。
赵斓带着大兵往前扑赶,这时候军中一个校尉骑马赶过来,说“将军,不能再往前走了,前面是一处山谷,地势非常险要,虽如今是隆冬天气,但是山谷里树木繁茂,如果遭遇火攻,我等根本无法自救,还是绕路而行罢”
赵斓并不把校尉的话放在心上,冷笑说“胡说,我等十万大军,还怕偷袭不成就算有人偷袭,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如此贪生怕死,成何体统”
赵斓斥责校尉,举起手来,说“全军听令,全速进军”
十万大军继续开拔,不停的往前行进,很快进入山谷,天色正巧有些昏黑,马上便要日落,赵斓挥舞着马鞭,说“加快脚程,山谷不长,日落之前穿过山”
“山谷”两个字还没有说完,赵斓的话便被打断了,突听“啊”的一声大喊,一个士兵猛地从马上栽下来,一头倒在地上,脖子上还插着一根着火的箭矢。
“嗤”
又是一声,不等赵斓反应,着火的箭矢一声鸣响,直接射在赵斓身上。
赵斓的介胄精良,虽然没有射穿,但卡在了甲片中,登时着起了火焰。
“火”
“着火了”
“快救将军”
“看头上有埋伏”
“火石有人在头上扔火石”
赵斓方才根本不把校尉的话放在心里,如今简直便是现世报,现成儿打脸
隆冬的山谷干燥,咧咧的冬风正好助燃,还有诸多枯败的树木,火蛇仿佛活了一般,随着坠落的火石与火箭,汹涌的沸腾起来
与此同时,便看到山谷上突然招展起数面大旗,仿佛要将他们团团包围。
司马
赵斓因为着火,快速的脱下自己的介胄,差点就被烧成了火球,惊魂甫定,便看到了司马大旗,心中骇然,说“是司马伯圭”
的确,是司马伯圭。
当时林让问魏满,赵斓能不能顺利回淮中,魏满的回答是全看林让了。
林让便让司马伯圭带兵突袭赵斓,司马伯圭是个记仇,且“小肚鸡肠”之人,尤其赵斓欺负过他弟弟,如此一个大好的报仇时机,司马伯圭怎么可能放过。
魏满令他放开手脚,不必顾忌,司马伯圭果然不负期望。
赵斓的十万大军被火攻冲突,一路溃散奔逃,十万大军生生被阶段成了两截,一面进了山谷,一面还未进山谷,大军分散开来,根本无法汇合。
“报”
士兵快速从营地外冲进来,大喊着“将军捷报”
魏满与林让听到捷报的声音,立刻从营帐走出来,来到幕府坐镇。
士兵冲进来,面露喜色,大汗淋漓的说“将军,捷报司马将军大败赵斓,十万兵马溃散,赵斓不敌,竟卷了三万兵马与粮草,叛出陈仲路麾下,带兵逃跑,去做流寇了”
太守们闻讯赶来,一进来便听到赵斓卷了陈仲路的兵马和粮草,落草为寇,去做山大王的事情。
众人无比惊愕,要知道卷了主公的粮草兵马,自己逃跑去做山贼,这种事情可不常见,大家都是头一遭听,只觉新奇的很。
不过林让并不惊讶,毕竟赵斓本人就是如此,如果按照正常轨迹,赵斓也会卷了陈仲路的兵马,逃跑去做山大王。
后来陈仲路走投无路,还去找过这个山大王,想要让他帮助收留自己。
不过很可惜,山大王不同意,因此陈仲路被逼无奈,把自己的“天意”,也就是皇帝之位,让给了他的兄长陈继。
魏满冷笑说“这个赵斓,倒是个惯偷了,传令下去,令司马伯圭继续重创剩下的七万兵马,务必让七万人,无法回归淮中。”
“是”
魏满又说“至于赵斓诸公可有什么看法,谁愿意领兵出征,征讨赵斓”
赵斓落草为寇,本已经不足为惧,但问题是赵斓他手里带着陈仲路的三万兵马,这三万可不是小数目,作为一个山贼来说,当真是大王了,后患无穷,最好是趁着赵斓脚跟子没站稳之际,杀他一个措手不及。
魏满这话一说出口,众人纷纷不应声了,毕竟他们镇守在这里的只有十万兵马,如果领命出征,肯定领不走多少兵马。
赵斓又素有威猛之命,身材高大犹如山一般,如今他手下佣兵三万,还有从陈仲路那里掠夺而来的粮草辎重,可以说是资底丰厚,没什么人愿意主动去打他。
而且魏满这个意思,很明显要将赵斓斩草除根。
去与一只老虎搏命,实在不合算,而且这只老虎身强体壮,却没什么名头,不若把实力留下来对抗陈仲路。
太守们面面相觑,没人愿意说话。
这时候便有人瞟了几眼坐在魏满身边的林让,阴阳怪气的说“鲁州刺史手下强将如云,又素来足智多谋,深得骠骑将军的器重,卑臣以为,鲁州刺史便是不二人选啊”
他这么一说,魏满立刻蹙起眉头来,林让
那太守的意思很明显,算的厉害,觉得魏满对林让不同,林让每次出兵都不会上战场,只是在后方动动嘴皮子,但每次都是头等功劳,上表的时候总是林让占了大头。
太守们早就暗地里酸林让了,如今逮着了机会,怎么能不发作起来
魏满登时便不欢心了,沉下脸来,在他面前,谁胆敢说林让一个不字况且还是因为嫉妒发酸,魏满更是容不得他。
魏满抬起手来,“嘭”的拍了一下案几,不过话还未说出口
林让已经悠悠然的开口,说“或许有些大人们觉得卑臣不过一个谄媚、殷勤、随手捡瓜捞的小人罢了,卑臣能高升刺史,全都是因为交好于骠骑将军,并没什么真本事。”
他说着,拱起手来,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说“卑臣请命,带兵围剿赵斓,捡一捡这个更大的瓜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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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青也 20瓶;墨阙 10瓶;重逆 5瓶;漆明放放风 2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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