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州刺史妫胄不幸战亡, 鲁州军归于魏满义子魏脩麾下。
魏满林让等人,以少胜多, 打败归才,并且扎瞎归才眼目,俘虏众多的事情,一时引起了轩然大波。
淄齐相邢诚更加确定, 魏满乃不世出的领袖, 必然只有魏满才能带领他们击败佟高, 夺回玄阳。
而吴文台也对魏满另眼相看。
如今营中有一件大事, 那便是准备安葬妫胄。
鲁州刺史妫胄那是联盟义军中,第一个战亡之人,虽妫胄多半也是自取灭亡,但魏满身为总盟主,必然安抚军心, 并且以此振奋士气,一鼓作气,发兵与佟高正面对抗。
魏满着手准备为妫胄发丧祭奠之事,而营中便有那么几个不安分之人。
陈继虽不安分, 但也会审时度势。
这最不安分, 且不会审时度势的,便是楚州刺史郑曜了。
日前郑曜便扬言两个条件,除非魏满答应了他两个条件, 否则决不出兵出粮。
郑曜笃定魏满年纪太轻, 压不住头等, 况且自己乃刺史出身,要知道刺史官阶很大,与各州牧基本等同,于地方便形同中央三公一般的存在,而且刺史有权决定管辖范围之内官员生死,可谓权力巨大。
但东武末年,自从皇帝将兵权下放,各地郡守虽官级不如刺史与州牧,但他们手握兵权,往往权势滔天。
郑曜身为一个刺史,而且并非武将,看不透这些,还沉浸在自己官级压了头等的虚幻中。
而且郑曜这个文人,有个毛病,便是看不起武将,自觉武将鲁莽,一个个都是莽夫,根本扶不起天下。
因着这些,郑曜十分不服气魏满,再者他也不想打仗,根本不想出兵出粮,虚弱自己的刺史实力。
如此一来,郑曜就想要趁着鲁州刺史妫胄之死,做些文章出来。
郑曜想要用妫胄的死动摇军心。
按理来说,林让带兵伏击归才,大败归才,这是天大的喜事,算是首战告捷,可不只是威慑了佟高,还有一个深理在其中。
林让当时让夏元允带上营地中各军军旗,归才眼看到军旗招展,还以为各路盟军杀来,因此归才这次逃难回去,必然会禀报佟高。
佟高自会有一种,义军联盟同仇敌忾的错觉。
佟高便会掂量掂量,若是义军同仇敌忾,从三面包抄他们,自己的胜算能有多少?
因此林让这一仗,打得不只是场面,而且还有士气,振奋了义军士气,溃败了佟高士气,可谓是精彩纷呈。
郑曜却想要颠倒黑白,用这个做文章。
楚州刺史郑曜在营中走了一圈,便相中了杨樾。
郑曜素来听说,这个吴邗太守杨樾,昔日里在赵梁,与魏满有些过节,似乎是为了一个什么嬖宠,大打出手,魏满还将杨樾的双臂给折断了。
如此一来,郑曜便想第一个动摇杨樾,让他站在自己这面儿。
杨樾此时正与虞子源一处,看着士兵们演武训练,那面郑曜便走了过来,笑的十分谦恭亲和,说:“杨公,正忙么?我有几句话,不知可否与杨公一叙?”
杨樾一听,说:“什么话儿?”
郑曜有些为难,便看了一眼虞子源,又对杨樾说:“这……可否借一步说话?”
虞子源皱了皱眉,不过杨樾并没有拒绝,说:“行啊,郑公,请罢!”
杨樾爽快的答应下来,便与郑曜走到出武场,来到一面的角落里。
郑曜低声对杨樾说:“杨公您有所不知,你可见了妫公的尸首,哎呦……这去的太惨了!”
杨樾挑了挑眉,谁没事儿去看妫胄的尸首,下葬的事情都是魏满在管,说实在的,杨樾并不可怜儿妫胄。
妫胄眼光于顶,看不起旁人,简直便是愤世嫉俗,看谁都不顺眼,他大骂二陈的确在理,但同样自己也有致命缺点。
当时魏满没有向妫胄告密,任是谁都看得出来,魏满是为大局着想,可妫胄呢,因着看魏满不起,所以一心觉得魏满在坑害于他。
这般大摇大摆的走出廪津,明知归才的军队就在附近,岂不是上赶着送死。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送死这种事儿,谁能拦得住?
杨樾是个奉行实力之人,因此顶看妫胄不起,他才不愿去祭拜妫胄的尸身。
郑曜又说:“杨公,您想想看呦,咱们这还没开始与佟贼打仗呢,便先死了一个刺史,刺史啊!都是魏满这小儿领导无方,我看若是这般下去,也不用再打什么了,我们不过是前仆后继的去送死,不是么?”
杨樾听到这里,已然明白了郑曜的意思,不就是赶着自己离开么?
若是自己离开了,郑曜才好离开,否则他单独行动,说不好会被魏满给撵回来。
杨樾心里冷笑,这刺史果然都穷酸得很,好一个老小子,竟然拿自己挡枪耍,想要自己替他先出头?
呸!
杨樾心中冷笑,面上不动声色,也没有应他。
郑曜一个人自说自话,倒不显得尴尬,又说:“魏满如今当了盟主,不就是想要咱们出兵出粮,他好坐收渔翁之利么?这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道理啊?杨公您说是不是啊?”
杨樾一笑,还是没说话。
郑曜眼看他一直不说话,这才觉得尴尬,便说:“要不……杨公您再考量考量,若是有意思,咱们……”
杨樾敷衍说:“那行罢,小弟再考量考量。”
杨樾没答应,也没不答应,郑曜一听有谱儿,当即便兴高采烈的走了。
杨樾眼看着郑曜的背影冷笑,心想把我当傻子?有你好瞧的。
便在他心里发狠之时,突觉耳边一痒,竟有人贴在他耳畔说话。
“主公,这郑曜心思狡诈,断不可信。”
杨樾吓了一跳,回头一看,便见是虞子源悄无声息的来了。
虞子源虽是功曹史,也算是半个文官,但武艺出众,轻功亦是出神入化,悄无声息的来到了杨樾身后,听他开口,似刚才也把郑曜的话听了个清清楚楚。
杨樾赶忙捂住自己耳朵,后退一步,说:“好你个虞子源,你竟偷听我与之郑公议事?”
虞子源拱手说:“卑职死罪,卑职只恐郑曜利用与主公,因此……”
杨樾冷笑一声,说:“你倒是担心?我又不傻,如何会被那郑曜小儿给利用了去?”
他说着,便对虞子源招手说:“走。”
虞子源说:“卑职敢问主公,这是去何处?”
杨樾嗤笑一声,脸上露出一丝狰狞之意,说:“郑曜这小子坑我,想要我做出头鸟,好嘛,我倒叫他看看,咱们谁更厉害。”
他说着,便往前走去,虞子源赶紧跟在其后。
没成想,虞子源竟是来了魏满的盟主营帐。
魏满坐在帐中,因着这几日天气寒冷,还飘了一场雪,湿冷湿冷的,魏满又总是耍单儿,伤口没好,倒是害了风寒。
魏满一手执着文书在看,另一手搭在唇边轻掩着咳嗽。
他一咳嗽,伤口又抻的疼,本想找林让来看一看伤口,但不知道林让这一大早跑去了何处,上午都不见人影儿,转眼已然便要正午,还是不知踪影。
魏满这面无心看书,就听有人通报,说是吴邗太守杨樾求见。
魏满把文书撂下,不知杨樾过来做什么,便说:“请。”
杨樾并着虞子源二人很快进来。
杨樾是来干什么的?
当然是来告密的。
杨樾一进来,便十分阿谀奉承的将楚州刺史郑曜方才的说辞,一五一十的道了出来。
魏满一听,狐疑的说:“杨公为何要把这些儿,告知于我?”
杨樾一笑,说:“自是因为魏公如今乃我义军总盟主,而且溃败归才,用兵惊奇,可谓我等楷模,小弟乃心服口服,还请盟主明鉴。”
杨樾说的如此动听,魏满心中冷笑一声,倒也钦佩杨樾这识时务的性子,说:“那便多谢杨公告知了。”
“不不不……”
杨樾拱手说:“能为盟主分忧,乃是小弟的幸事。”
他们正说话,就听到“哗啦!”一声,帐帘子突然打了起来,是林让回来了。
林让消失了一上午,魏满急得浑然要转磨,眼看着林让回来,还挺欢心。
只不过……
看到林让欢心的,可不只是魏满一个,还有杨樾。
杨樾突然看到林让,眼眸瞬间都亮堂了起来。
今日林让穿了一身淡紫色的衫子,与平日里素色的白衫,和淡雅的月白衫子大不相同。
那紫色的衬托着林让皮肤很白,气质出挑,冷漠与高贵相织,说不出来的令人惊艳。
杨樾眼眸雪亮的紧紧盯着林让,魏满一看,登时什么欢心的心思都荡然无存了,只想赶紧轰走杨樾,勿要让他多看一眼才是。
林让倒是浑然不觉,端着手中的的东西走了过来。
魏满没好气的说:“去何处了?”
林让没读出他口中的酸气与赌气,把手中的食器放在案几上,掀开盖子,一股热气袅袅腾起。
魏满低头一看,竟然是雉羹。
魏满惊讶说:“这是雉羹?”
林让十分淡然的说:“正是,主公这两日害了风寒,饮些雉羹甚好。”
魏满更是惊讶,试探的说:“你烹的?”
林让坦然的点点头。
一瞬间,魏满吃惊纳罕,杨樾则是嫉妒眼红。
要知道君子远庖厨,没什么男子愿意亲自下厨做饭,林让竟然为了魏满去熬煮雉羹!
魏满一时心肠里热乎乎的,只觉大为感动,又瞥见杨樾艳羡的目光,不由得意起来。
当即便“哈哈”笑着,说:“诶,都说了,你不必如此。”
他说着,又对杨樾十分炫耀的说:“让杨公见笑了,林让此人便是如此,总是关心我跟什么似的,告诉他无事无事,非要亲手做这些。”
魏满说着,杨樾的目光果然更是艳羡,又是艳羡,又是嫉妒,看的魏满真是身心酸爽。
魏满一面得意,一面舀了一勺雉羹入口,那“哈哈”的笑声,登时便断了。
一口雉羹下肚,魏满的脸面简直跟青铜食器一个颜色。
不知是什么滋味儿,明明是雉羹,应该很是美味,结果又苦又熏人,还有一股子说不尽的药汤子味儿!
魏满嗓子艰难滚动,一涌,险些给吐出来。
林让淡淡的看着魏满饮下雉羹,说:“滋味儿如何?”
实在不如何……
魏满虽心中这般想,但林让亲手为自己熬制汤羹,唯恐打消他的心意,又想在杨樾面前赚足脸面儿。
便强颜欢笑的说:“甚……甚是美味。”
说罢了,又补充了一句,隐忍着口中药汤子的味道,说:“甘甜如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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