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炎城回到家里的时候,什么都没说,可脸色却不怎么好。大家面面相觑,根本不敢惹他。
林建党忙着喂猪喂鸡,林建国却想弄明白。他爹以前就是这样,在外面受了欺负,担心他们去找人家算账,就打落牙齿和血吐,什么也不跟家里人说。
他转了转眼珠子,趁着四妹晚饭还没做好,顺着墙根溜出了院子。
没一会儿,林建国带着一身煞气回了家。
刚进院子,他一把夺过林建党手里的喂猪勺往猪食槽里一扔,鼓着一双大眼睛瞪着对方,“你还有功夫喂猪。我跟你说,咱爹因为你的事跟张二猛干架了。”
林建党原本还有些生气,听到这话,忙握着他的肩膀,紧张地问,“你说什么?咱爹怎么会跟他干架?”
林建国一把挥开他的手,“你说呢?咱爹什么性子你还不知道吗?你看他什么时候主动找过谁的麻烦。从来不跟人红脸,一味忍让。要不是张二猛主动打咱爹,咱爹能跟他干架吗?”
林建党不吭声,牙关咬得死死的,面皮崩得紧紧的,双手也紧握成拳,他扭头就往外冲,“我找他去!”
“站住!”林炎城站在堂屋门口,把人叫住。
林建党愣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林建国忙跑到堂屋,扶着林炎城,“爹,你有没有受伤?”
见他眼里全是担忧,林炎城还怔了一下,随即摆了摆手,朝外抬了抬下巴,“把你大哥叫过来,我跟他说点事。”
林建国忙不迭地应了。
林建党被林建国推着回来,他赤红着一双眼,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林炎城已经坐到桌子上,朝他道,“坐下吧。”
林建党拉开凳子坐了下去,林建国不等林炎城发话,也麻利地找块凳子落了座。林站在门口有些为难,要不要外偷听。挣扎了好一会儿,到底是关心占了上风。竖着耳朵趴在堂屋门边偷听。
林炎城看着两个儿子,笑着安抚他们,“没事,你别听外面胡说。张二猛没占到便宜。他锄头往我脑袋上砸的时候,我刚好抬头,用锄头挡了一下。”
锄头砸脑袋?林建党和林建国都吓傻了。
林建党木呆呆地坐在凳子上。
林建国脾气要爆,腾地从凳子上跳起来,“他敢砸你?我揍他去!”
林炎城呵斥道,“坐下!你没听我说吗?他没伤我!反倒是我,在用锄头挡他的时候,踹了他一脚。他受了伤,我没有。”
林建国跺了跺脚,对亲爹这息事宁人的做法早就心生不满了,“那是你运气好。你要是没抬头看一眼,他不就把你砸死了吗?咱们两家早就断了关系,他凭什么打你?”
“也是我的错。”林炎城一脸懊悔,重重叹了口气。
林建党红着脸,“爹,你没错。是他不讲道理。”
“不是!是我多管闲事了呀。”林炎城不住摇头,看着林建党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哎,秋华要被他爹害惨了呀。”
林建党握着拳头,没说话。
林建国忙问,“跟张秋华有关?”
林炎城又是叹气,“可不是嘛。她爹把她定给了红旗大队的王二皮。我想着秋华这孩子不错啊,我家老大至今还念着她呢。咱家这个条件娶不起她,我希望着她能嫁个好人家。我觉得不忍心就劝了几句。可能是戳中他痛处了,他恼羞成怒才举起锄头就往我脑袋砸的。”他重重拍了下自己的膝盖,“哎,我是自作自受啊。你说我多那几句嘴干啥!”
林建党心里又愧又难过。
林建国看了眼大哥,“爹,不是我说你。你就是太善良了。张秋华是被他亲爹推进火坑里的,跟你有啥关系。你干啥烂好心。”
林炎城自责不已,“咱家对不住她啊。你大哥好歹还跟她处了大半年对象了。我能眼睁睁看着她一个好姑娘嫁给那种泼皮无赖吗?”
林建国知道他爹看似性子软,其实犟得很,他爹认准的道理,谁说都没用。所幸也就不说话了。
他转头拿眼去瞅林建党,哼了一声,“大哥,你等瞧吧。张秋华说不定夜里翻墙头出来,让你带她私奔呢?”
听到私奔二字,林建党唬了一跳,以为他知道秋华怂恿他的事,可抬眼一瞧,又觉得不像。他二弟这个性子,不可能等了这么多天才说出来。估计也就是话赶话才撞上的。
他拧着眉,呵斥起来,“胡说,我怎么可能带她私奔。”
林建国才不信这话,试探着道,“她冲着你哭,让你救救她,说以后当牛做马报答你,你能不动心?”
林建党沉默了,如果为了自己的私欲,他的确不会答应。可如果是为了救她,那还真说不好。只是不行啊。他要是带她私奔,以张二猛那土匪性子,还不把他爹生吞活剥了。他爹之前是运气好才没受伤,等张二猛带人来家里闹,他爹哪抵得过一群人的围攻。那他岂不是成了不孝子。
不行!他坚绝不能这么自私!他跟秋华已经断了,他不能连累亲爹受伤。
短短几分钟,林建党已经把私奔的厉害想到了,他握着拳头,眼神坚定,“爹,你放心,我肯定不会带秋华私奔的。我跟她已经没关系了。你以后也别为了我,跟她父亲起冲突了。不值得。”
一想到亲爹差点没了,他心都快要跳出来了。
林炎城眼睛一红,十分感动的模样,激动地道,“好孩子,爹没白疼你。”
林建国撇撇嘴,“爹,要我说,你这性子也太老实了,那张二猛欺负你,你不会叫人啊。咱们大队的人肯定都站在你这边的。”
林炎城:“你这孩子。秋华毕竟跟你大哥好过。我又没受伤,你干啥总想把人往死里整。”
林建党心里又升起一抹愧疚。
林建国挥了挥拳头,“反正谁想欺负我,我肯定十倍百倍还回去。”
林炎城看着浑身戾气的林建国,想到书中关于他的结局,心里又是惋惜。林建国跟其他人不一样,他是被枪|杀的。他去北京吊唁林芳夏的时候,在北京杀了一个势力很大的官。虽然他的做法莽撞,但是这份胆量绝对是六个孩子当中最大的。
不过这优点也是他的催命符,林炎城朝他轻斥道,“人家打你,你就要打回去。你长脑子是干什么的。”
原身记忆里的林建国最受不得旁人欺负他家里人。有小孩说他爹窝囊废。他把小孩打得鼻青眼肿。孩子父母找原身告状,原身只能花钱跟人家赔礼道歉。
林建国听说了,回头又把人家孩子揍得更严重。一来二去,孩子父母心疼孩子,也只能认栽。渐渐地,林建国在队上的口碑越来越差。就这脾气别说娶他那心上人了,就连普通姑娘都没戏。
林建国见他爹又批评自己,不服气地道,“不打回去,像您一样靠忍,给人家当龟孙子就好?”
林炎城朝林建党道,“你先去喂猪吧。我跟你二弟好好说说。”
林建党想着他爹应该不会打二弟,也就听话离开了。
正在门外偷听的林芳夏吓得赶紧往外跑。但堂屋离东屋太远,她的速度根本赶不上,被林建党抓了个正着。
林芳夏涨红着脸,朝他嘘了一声,林建党笑话她,“你什么时候跟四妹学会偷听了?”
林芳夏脸一红,“我这不是担心爹嘛。”
林建党脸上的笑容立时消失不见,闷声道,“都是因为我。”
林芳夏忙摆手,“不是,跟你没关系。”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多心,她总觉得她爹跟张秋华她爹干架不是她爹说得这么简单。
林建党以为她是在安慰自己,朝她笑了下,去喂猪了。
屋外的两人说说笑笑,屋里这两人却有点剑拔弩张了。
林炎城从自己屋里拿出一盘棋,摆在饭桌上,“只要你能赢我一回,你以后可以不用做饭。”
林建国第一反应就是不信,还能有这好事?“真的假的?”
“我说话算话。”林炎城铺开一张薄薄的油纸,“你先走。”
对付林建国这样的刺儿头,其实用武力更合适。可这副身体现在是个老好人,不擅长打架。
所以只能用智商碾压他,让他知道智商比武力更重要。
林建国会下棋,应该说,只要除学习以外的东西,他都喜欢。
以前上学的时候,他就经常跟同学下象棋。他擅长进攻,跟他年纪差不多的学生自然不像林炎城这样城府很深,所以常常被他弄得节节败退。
可以说,林建国对自己的棋艺是非常自信的。
直到五分钟后,他顶着一脑门子虚汗,发现自己无路可走的时候,这才傻眼了,“我这是输了?”
“输了!”林炎城淡淡地道。
林建国心头蹿起一把火,不信邪,“再来!”
五分钟后,“没路了?”
又五分钟后,“我的马呢?我的象呢?怎么全没了?”
……
一连下了五回,林建国尤不死心,“再来!”
“吃饭啦!”林芳秋端着饭菜进来,林炎城道,“以后我每天陪你下一盘,要是我听说你跟别人打架,那就我就不奉陪了。”
林建国轻嗤一声,“我就知道您没安好心。”说来说去,不就想管着他,不让他出去跟人打架吗?
林炎城笑话他,“你这是对自己没信心?”
林建国脖子一梗,张嘴就来,“谁说没有的。爹,我肯定能赢你。”
说完,他就后悔了。他今天连输五盘,还没摸清他爹的路数。他能赢吗?可刚刚他话已经撂出去了,男子汉一口唾沫一个钉,怎么能反悔?他挺了挺胸,想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怂。
林炎城顺着他的话道,“那行。我等你赢我的那一天。”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