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心脏

    看见骆落, 储卫微不可见地皱起了眉, 怎么还来纠缠？

    他已经明确和骆叔表明过他有女朋友, 还和他畅谈了乐心要将葡萄卖得绕地球一圈的宏伟蓝图。按说, 骆叔纵横商业这么多年, 应该会明白他的话中之意，他已经有了这么优秀的女朋友，和骆落肯定不可能。呸，怎么这么像渣男台词？他和骆落只见过一面, 没用任何情感纠葛！

    何况，他还免费送了乐心种的葡萄给骆叔品尝。吃了乐心的葡萄，还想挖乐心的墙角，太不仗义了。

    骆落身矮体胖, 体积过于巨大，跑动起来居然神奇地速度飞快，如圆球一般迅疾滚到储卫的面前。

    “储卫！”

    储卫先声夺人：“你爸爸没告诉过你我有女朋友了？”

    “告诉了呀, 可……”跑得太快, 骆落喘了口气。

    所以，瘦小的骆叔没拦得住她？

    “你知道的, 有女朋友的人应当洁身自律, 学会避嫌。私下里，我们俩单独见面不好。”再胖的女孩子都是需要尊重的女孩子, 储卫不能动手, 也不能恶言相向。他态度谦逊地选择了讲道理。

    单独见面？极没存在感的助理：“……”总裁, 请用你睿智的慧眼看看我。

    听到单独见面不好, 骆落同情地望了一眼助理，而后默默后退了一步，用行动表示避嫌。

    “你别误会，我不是来找你的，我想找你的女朋友。”

    完了，态度谦虚保持不住了。极具有威慑力的眼神沉沉地压向骆落，储卫神色极为冷淡：“你找我女朋友想干什么？”

    霸道千金狠拆姻缘，拿钱砸人吗？他爸都没砸，能轮得到她？笑话。

    骆落被吓了一跳，眼前这人猛然整个人气势一变，看着挺吓人的。肥宅少女为达目的勇气惊人，“找她买葡萄啊。”

    “买葡萄？昨天骆叔已经加了我女朋友的微信，若是想买葡萄，可以直接联系。你到底想干什么？”储卫逻辑清晰，思维缜密，根本不信骆落的话。

    买葡萄是个借口吧，太不经推敲了。

    被储卫提到这点，骆落也生气了，“你以为我没要？连断绝父女关系的话都说出来了，他也不愿意给。非说你和女朋友关系好，让我不要去做拆散别人的小三，不要去打扰你们。我呸，你们男人怎么这么爱脑补？小姐姐我就是想买点葡萄吃！”

    昨天她爸提着葡萄回家，单从色泽和形状以及她吃货的直觉来看，那葡萄一定很好吃。

    果然，葡萄没有辜负她的期望。不仅是好吃，清香，润肺，回味悠长。

    骆落爱吃肉，蜜汁烤鸡、糖醋鱼、糖醋排骨、红烧肉等等，每次胡吃海塞下去，异常满足，可是，当享用美味，尽兴吃完后，总有一种油腻腻的恶心感萦绕着喉间和胃里。哪怕吃再多水果也压不下去，反而肚子撑得更难受。

    然而，昨晚奇迹出现了。吃完储卫女朋友种的葡萄后，那股油腻的恶心感不见了，她满腹的葡萄清香味，整个人由内而外感觉清新极了，仿佛身躯里因肉脂沉淀过多的凝滞和沉重感也不见了，她变得轻盈起来。

    啊，对于一个胖子来说，你知道轻盈感又多重要吗？你们瘦子根本不明白！

    “你懂了吗？我真的只是想找你女朋友买葡萄吃。”骆落摸了摸额角，“我感觉你女朋友的葡萄可能还美容，我起了两天的痘也消下去了。”

    储卫：“真的？”

    “比真金还真！你不要记得我当初刚见你时，激动地跟个疯子似的。颜狗都喜欢好看的，看着脸都能多吃两碗饭，我那是正常反应。”骆落表明心迹，“今天浪费的口水都是我那天脑子里进的水，你放心，我对你真没有非分之想，在好吃的和男朋友之间，吃货都是选好吃的。”

    “葡萄那么好吃，我能够为了你而抛弃它们？不可能，这对它们不公平！”

    储卫暂时相信了骆落的说辞，不管骆落是不是吃货，乐心种的葡萄都有这样的魅力。小仙女种的葡萄是可以美容养颜、延年益寿的，女朋友吹储卫赞同极了。

    怕事有万一，储卫没有直接把乐心的联系方式给骆落，想买仙女葡萄可以，找助理，让助理帮她买。

    脸上微笑的助理：感谢总裁想起了我，让我有了存在感。

    储卫自己开车回家，留下助理。

    望着远去的黑色豪车，骆落撇了撇嘴，“小气吧啦的！”

    助理殷勤问：“骆小姐，您想买多少斤葡萄？”

    骆落摸了摸自己上公交都有人让座的大肚子，矜持道：“先来个一百二十斤吧。”

    一百二十斤，她理想的体重数字。

    助理：“……”

    回到家，储卫进门便看见他妈妈坐在客厅里优雅地喝茶、吃葡萄，很符合豪门贵妇的身份。他爸储卜凡比较糙，随意穿了件短袖，在半敞开式的厨房里忙得热火朝天，一边做菜，一边和他妈说话。

    储卫妈妈出身名门，温婉娴静，谈吐得体，极富有教养，她嫁给储卜凡的时候，储卜凡还只是个穷小子。

    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储妈妈为了储爸爸，试着学做饭、学洗衣、学做家务。储卜凡十分心疼，拼命地打拼，终于成为家里有矿的富一代。从此以后，请保姆，或者是他亲自下厨，反正，他再也没让储妈妈碰过厨房。储卜凡认为，他娶来的老婆，是要跟着他享福的，而不是要给他洗衣做饭当牛做马的。一个男人，如果不能让自己的老婆孩子过得好，算什么男人？

    储卫耳濡目染下，更是坚定了要对女朋友好、往死里好的信念。

    储妈妈见储卫回来，招了招手，让储卫坐在他身边，细细打量着他。被狐狸精上身一事，储妈妈接受良好，颇为处变不惊。好在一切都解决了，她又能看到自己的儿子了。

    储卫感觉许久没有看到妈妈了，虽然住在家里，但作息时间不一致，他和妈妈总是错开。

    储卜凡收拾好最好一道汤，端到了餐厅里，一家人坐下来吃饭。

    见储卜凡殷勤地为他妈妈端茶倒水和夹菜，储卫已经习惯了，他记忆里，真是无时无刻不在看他爸妈秀恩爱。

    偶尔一瞥，看到单身狗儿子默默吃饭，储卜凡忽然想到他儿子的高人女朋友，作为一名好慈父，他再次担忧起儿子的恋情。

    “当年我追求你妈妈全靠能做一手好菜。”所以，为了留住你女朋友，你要不要学做菜。

    储卫夹菜的手一顿，内心下定了决心，以后除了要买种地的书，还要买菜谱。

    吃完饭回到房间以后，储卫按时按量地给阳台上的青菜苗浇水，顺便拍照发给乐心。

    他无比主动地邀请小仙女女朋友晚上到他房间一起看青菜，陪着他们爱的小青菜一起长大。

    小仙女说要等她送完葡萄，来的时间可能会晚，让他先睡。如果再次感到半夜床上有人，不用怕，那是她。

    储卫：“……”

    好歹女朋友晚上会来。他按捺住惊喜，从严谨的公文包里掏出一个大而厚的文件来，打开，标题赫然是《如何和小仙女快乐谈恋爱》。原本，他做了异地恋计划，但女朋友是小仙女，计划有变，今天一天，他除了消化这个事实外，还抽空推翻了原本的计划，重新做了现在的这份计划。

    且说晚上要送葡萄的乐心，正拎着她早上拎的铁锹，站在月季花丛前，问乐悦：“现在够尊重你了吗？”

    上午她想把月季花丛挖开，正在和书本缠绵悱恻热恋的乐悦不同意，她说刨坟要晚上，她问乐心：“看过各种盗墓的小说没有？他们有白天盗墓的吗？这是基本的尊重，哪怕坟小，还没陪葬品。哦，虽然外面看也都不像个坟。”

    行吧，那就晚上挖。乐心没有意见，她也能理解乐悦心情。

    她的尸体她做主。

    夏季的夜晚依旧炎热，灯光从屋子里透出来，和杂着星光，披落在乐心的身上，给她渡上了一层柔和的光辉。艳丽的月季花，旺盛地开放着。乐心小心地避开月季花的根系，将它们移开，挖出了土壤下面埋藏的东西。

    十八岁的女孩，正处于人生里花儿一样美好的年纪。四年前，她姿态狼狈地躺在偏僻的小树林里。四年后，她面目端详地躺在一片泥土中。

    皮肤白皙光泽有弹性，浓密的睫毛合在眼下。唇色浅淡，虽不是艳丽的红，但对比鬼态乐悦的惨白，更像是大病初愈后没有恢复过来。这是十八岁的乐悦，四年过去，她的尸体依然栩栩如生，不，比生前更好，已然看不出生前的狼藉。

    鬼乐悦捂住脸不敢看。

    四年前，她刚做鬼，等有意识时，天已经黑透，她守在在自己的尸体旁边，茫然难过又惊怒。她不知守了多久，夏季温度高，她依稀闻到了淡淡的尸臭味。在早晨太阳即将升起，她要魂飞魄散的前一刻，乐心出现在她面前。

    “想活吗？死而复生的那种。”她问她。

    现在，她活了吗？

    乐悦不敢问，凑热闹的印章问了：“发芽了吗？”

    乐悦：“……”

    “还开花了呢。”

    乐心扔掉了铁锹，蹲下身去。她摸上乐悦的手腕，像是中医一样把脉，细细摩挲、探听着。

    印章：“诊出了什么？”

    “我不会医术我能诊出什么？”

    “那你摸她脉搏做什么？”

    乐心放开那尸体的手腕，“摸摸有没有脉搏跳动。”

    乐悦轻声问：“有吗？”乐心当初和她说过，不一定能成功，她也没有把握，但试试好过没有希望。乐悦觉得也是，就答应了做乐心的试验品。

    “有一点。”

    不知是不是错觉，躺在泥土里的早已死去多年的乐悦尸体胸膛微微起伏，似是在呼吸。

    那尸体眉间放着拇指大小的一块血红色的像是心脏一样的东西。乐心伸手拿起来，滚烫的温度，血红色泽发亮，触手便觉无限生机，像是春回大地时的蓬勃。

    “这好像人的心脏啊。”印章绕过去细瞧，四年前它没看到。

    乐心“嗯”了一声。

    手中的东西就是心脏。

    仙界强者为尊，谁实力强谁说话算数。她师父道一仙君和玄一真人实力排在仙界前端，可在某种程度上却受天帝的管制。按说，天帝一族实力衰退多年，早该交出仙界统治权，但是没有。

    表面上看，天帝一族行事要看道一和玄一眼色，可他们终归是统治者，没人想过要推翻他们。乐心一开始不明白，还以为是实力高强的仙人不耐烦处理仙界大小事务，所以才有了天帝一族的傀儡。她甚至暗暗同情过天帝一族。

    直到后来，她听到了一个传说。

    天帝一族为天道而生，为天地而活。天地间，最重要的便是生机。若是没了生机，满是荒芜，那和不存在便没了区别。天帝一族代表着生机，或者说生机收拢在他们的身体里。

    其中，心脏处最多。

    天帝一族的先祖曾经留下过一颗心脏，作为天帝一族的镇族之宝。那位先祖实力曾问鼎仙界顶峰，心脏里的生机汹涌澎湃。

    师父道一仙君魂灯灭了后，乐心曾找过天帝去借那颗心脏。

    天帝不肯借。

    “我的身体可以用了吗？”乐悦的话打断了乐心的回忆。

    人死了，身体的生机就散了。哪怕用了术法让鬼魂附身，但依然无法收拢和留住生机。僵硬、衰败，不可避免。可乐悦此刻的身体并不是，它的生机在渐渐恢复。

    “还差一点，不过快了。”

    乐心将那颗小心脏放回了乐悦身体的眉间，布置了术法后，再次将它们埋回了土壤里，移上月季花丛遮掩。

    传说中生机最强可起死回生的仙帝一族先祖的心脏，复活一具人的尸体需要四年。那复活她师父，仙界实力最牛的道一仙君，需要多少年？

    她小男朋友都可以原地去世了吧？

    传说有误，还是这颗心脏根本就不是仙帝一族先祖的？

    联想到上一次北和说仙太子闭关至今未出，她忽然有了个荒谬不靠谱的猜测。

    乐心摸出了身上的黑色石头，默念起口诀，唤道：“北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