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嚣张了一个暑期的热气还在持续,外面日头正毒,黏腻焦躁的因子充斥在各处。
日头偏西外面依然燥热难耐。
光线昏暗的房间中冷气开的很足,床上的人睡的很沉,从夏凉被里露出来的手腕细腻白皙,皮肤似乎是从里面透出光来。
一阵轻缓的手机铃声响起来。
颜卿缓缓睁开眼,盯着天花板呆了几秒,耳边的铃声也戛然而止,等她坐起身,一连几条微信消息轰炸。
被吵醒的烦躁感油然而生,颜卿揉了揉太阳穴不耐烦地抓起手机,按开语音,“催命呢!等着!”
一条语音发出去,手机立马安静下来,比声控灯还管用。
颜卿从床上爬起来,昨晚的酒劲这才刚刚过去,脑子还昏昏沉沉的。
她走进浴室用冷水拍了拍脸,清醒不少,她开始熟练的对着镜子化妆,不消十五分钟就勾勒出一个浅淡不失精致的妆容。
镜子里的女人不是当下最受欢迎的复制粘贴脸。
巴掌大的鹅蛋脸,五官立体美艳。
颜卿并不如传统的鹅蛋脸美女那般含蓄婉约,她的美是如火浓烈、肆意张扬的美,很有侵略性。
一双桃花眼,配上眼角坠着的那颗泪痣,给人一种一眼魅惑众生的错觉,眯起来的时候,暗藏了刀子般,放佛带着洞穿人心的犀利。
松垮透薄的睡衣衣带滑落下来,露出半个肩头。
被浓密的头发遮住的肩膀外侧有一小朵精致的玫瑰花纹身,若隐若现的,如果仔细看去可以看到玫瑰花下面是一道小指指节长度的伤疤。
撩开头发看着那朵小小的玫瑰花,她忽然有些失神,一张清隽的侧脸撞进脑海。
她这辈子活了二十七年,大部分时间都是浑浑噩噩颓丧着过来的,只有那一抹亮色,像是给灰白无声的世界绘上漂亮的颜色。
只是,她没有抓住。
目光穿过镜子,透过那张艳丽的脸放佛又回到了令她记忆犹新的夏日。
他坐在咖啡厅大玻璃窗前,身姿挺拔,侧脸如斧刻刀削般棱角分明,五官深邃,骨节分明的手指捏着手机,不住地向门口看去,泛白的指节无声的诉说着他的紧张。
就当我死了吧。
一条短信打碎了她网恋奔现的所有美好的幻想,如刀子般刻在心尖,像肩膀上这道隐秘的伤疤长久的留存下来。
她二十几年来少有的颜色,在那一刻褪了色,之后又染上了恐怖的血色。
再后来,日子又变得如白开水般寡淡无味,除了赛车再没有什么能勾起她的兴趣。
恍惚间,颜卿把手指按在纹身上,感受着上面的纹路,她睫毛轻轻颤动着,略微垂眸沉默半晌才突然抬起脸,嘴角勾出令自己满意的弧度才出了浴室。
颜卿换上一件工字背心和宽松的超短裤,在门口的穿衣镜前打量一番,眼角带着几分慵懒拉开门下了楼。
即使已经接近夜晚,扑面而来的热气还是差点让她又钻回开着冷气的房间。
犹豫了一下,想到晚上的比赛,还是走出家门,一抬眼就见到院子里古树下阴凉处停了一辆骚气的绿色重机车。
旁边靠着一个年纪看起来与颜卿年龄相仿的男人,身上穿着一件花衬衫,并不显俗气,反而带着一股雅痞的味道,丝质的面料有些泛光,袖口松松的挽了几圈,露出手臂上的纹身,他靠在机车上,长腿慵懒的搭在一起。
见颜卿走出来,段泓吹了声口哨,“颜大小姐可算是把你等出来了。”
颜卿眼尾一挑,径直走过去,拳头锤了锤他肩膀,“小子,可以啊!冠军!”
“幸不辱命。”段泓长腿一伸,跨上车,拍了拍后座,“带你去个地方。”
颜卿也不跟他客气,利落上车,接过他递过来的头盔扣在头上,“去哪?”
“到了你就知道了!”段泓转头朝她眨了眨眼。
机车的轰鸣声响起,两人几个眨眼间就不见了影子。
段泓载着颜卿一路来到离市区并不远的开发区内一个宽敞的仓库。
“到这里来做什么?”颜卿摘下头盔,转头扫了眼荒凉的四周。
心道,杀人越货的好地方。
段泓但笑不语,伸了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月黑风高夜被莫名其妙的带到这么一个鸟不拉屎的荒凉地带,换了任何一个女孩子心里都会发怵,恐怖电影里的变态杀人狂不都是人模人样帅的不行,然后拐了无知少女行凶。
要不是颜卿了解段泓,这会儿他早被当成变态杀人狂被警察拘起来了。
两个人都没注意到,不远处有一辆黑色越野车隐在暗处。
车上的男人五官大气不失精致,轮廓棱角分明,眉毛浓密,鼻梁高挺,眼窝很深,嵌着一双锐利的眼睛,嘴里叼着一根烟,勾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下巴上带着细碎的胡渣,手指悠闲的搭在方向盘上目光正看着颜卿和段泓走进去的仓库。
“所有人注意隐蔽,听我指令行事。”
男人声音沉稳带着特有的磁性。
*
段泓从门边合上闸,四五人高的仓库瞬间亮起刺眼的灯光。
灯光有些晃眼,颜卿不自觉的眯着眼,半分钟后才适应了光线,看向空荡荡的仓库。
只一眼,她就愣住。
迫不及待的走向中央停着的那辆让人难以忽略的机车,脸上泛着浅浅的红晕,就像青涩中的少女见到喜欢的男生那样,心里揣了一头小鹿拼了命的乱跳。
她目光贪婪的看着梦寐以求的机车,流畅带着肌理的线条,优质细腻的烤漆,闪着光的精密零件,独具特色的炫酷腔调,让人一眼就沉醉与它的魅力。
这是一辆足以睥睨群雄的车,在业内一车难求。
不仅如此,它还有着令职业车手和机车爱好者为之疯狂的颜值。
只是越是这种令人着迷的车越难以驾驭,动力十足,难以把控,简单来说就是脾气爆,性子野。
每个职业赛车手都有自己的专属坐骑,也都梦想着能购拥有这样的机车,颜卿也不例外,她对机车的痴迷程度简直要赶超猫对老鼠,狼对羊的渴求。
“没想到这么快就回来了!”颜卿跨上去,手掌搭在车把上,一只手接过段泓扔过来的钥匙。
段泓靠在旁边的木质箱子上,双腿搭在一起,听到她的话后得意的扬了扬眉,“走的水路,还算快,正好在你颜大小姐生日前运回来了!”
“谢啦!”颜卿扬了扬手,正打算启动车子。
段泓拦住她,拿出一个箱子,“好车配好战服。”
颜卿爱不释手的又摸了一把车身,接过他手中的箱子,在由木质货箱搭起的小空间中利落的换上厚重的机车服。
烈红色的机车服衬的她英姿飒爽,浑身透着一股女性的另一种美。
段泓习惯性的吹了声口哨,发动自己的机车,“走吧!去会会那帮孙子。”
颜卿带上配套的头盔,同色调的烈红色战服与烈红色机车,像是等待已久的战马,焦躁不安的只等一声令下冲锋陷阵,发动机轰鸣声响起,“走。”
段泓骑着自己的骚绿在前面带路。
颜卿在后面焦躁的想要挣脱速度的束缚。
黑夜的笼下来,高速上,行驶的汽车很少,颜卿像一匹脱了僵的野马冲进黑暗中,衣角猎猎作响,她伏在车上,人车像是合作多年的老友无比契合,这就是人们所说的车感。
颜卿在赛车上是公认的天才,不过被禁赛十年,明珠蒙了尘,不然,在这十年间怎么也在业内占得一席之地。
一辆黑色越野无声无息缀在两辆疾驰的赛车后面,无论一红一绿怎么花样百出的炫技、加速,他都能悠哉悠哉的远远跟着。
言辞身穿一件黑色休闲半袖,嘴里依然叼着一根烟,他没有点着,这是他习惯性的动作,总觉得嘴里叼根烟才觉得浑身的筋骨都舒服。
他手指搭在方向盘上,看着远处的两道影子,泛着黄的路灯和路过的车上惨白的远光灯不时打在两人身上,像极了两个慌不择路的亡命之徒。
而他就是今晚的猎人。
看着两人越来越快的车速,言辞踩紧油门跟了上去。
“言队,我们要不要拦截?”随意扔在旁边座位上的对讲机响起来。
言辞眉头深深拧起来,把嘴里的烟扔到一边,一把捞过座位上的对讲机,“拦个屁!他妈擦亮你们的眼睛看看,我们被人当枪使了!”
不开口时,他就是一个低调沉稳的男人,一开口扑面而来的暴脾气,这还算好的,有时候骂起人来一个脏字不带重的。
言辞这个人平时看起来对谁都态度温和,嘴角总是挂着一抹浅浅淡淡的笑,看人下碟。
对这帮手下骂起来却是嘴下一点不留情。
言辞握着方向盘,嘴上骂着,速度一点没落下,紧紧咬着前面的机车。
对讲机那头瞬间噤若寒蝉,半晌后,终于有人哆哆嗦嗦地小声问,“那……我……我们……收队?”
言辞深深吸了口气,舔了舔后槽牙,声音沉下来,“都给我老老实实待在原地!”
言辞对手底下这帮人完全是抱着老父亲般的恨铁不成钢的态度。
妈的!
都什么猪脑子!
一个伶俐的都没有。
正要关上对讲机以防被这些人气死,这时候队里曾经被他亲口夸赞最伶俐的小汪同志小声的吐槽了一声,“言队这个脾气能找到女朋友才怪!”
“听说言队有个初恋女友,后来无疾而终,据传是言队被甩。”
“哦~原来是情伤,难怪老局长操碎了心,整日忙着给言队介绍相亲对象,人家去都不去。”
“你懂什么!初恋就是心头的白月光,朱砂痣,谁都动不得!”
“这失了恋的男人啊,尤其是被甩的都会对前女友念念不忘更不要说那是言队的初恋!”
“快说具体点……”
言辞听着里面的对话,额头的青筋乱跳,嘴角的笑越发邪气,眼中像是蕴着浓雾般,目光却越发锐利。
“让开,给我个位置。”
那边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又有几声压低的笑声传过来。
几人凑在车里正无聊,以为言辞已经关了对讲机,提到言辞的风流史不自觉的搓了搓手,换了位置,正打算暗戳戳八卦一下,对讲机那头悠悠传来一道令人头皮发麻的声音。
“汪洋,肖肃,李然。”言辞慢悠悠点着几个人的名字,从他嘴里吐出的话被舌尖一压,总有一种玩味的意味。
被点到名字的几人头皮一麻。
言队这时候不应该气的把对讲机关了?!
如果他们早知道言队没关对讲机,谁敢不要命的在暴躁中的老虎头上拔毛!
他们觉得就算是现在让他们空手夺白刃也要比被言队连名带姓的叫出来要好。
“这个月的奖金……”话没说完便消了音。
几人的心猛然提起来。
言辞看着前面拐弯处几乎侧贴着地面高速甩尾的人,迷雾般的眸子中露出惊艳。
脚上的油门踩的更紧,追上去。
半晌后才不疾不徐的开口,“减半。”
“……”
回应他的是寂静无声,对讲机那头是三位张欲哭无泪又不敢言的脸。
言辞关上对讲机,想到他们刚才讨论的前女友,心中莫名升起一股烦躁,扯了扯衣领。
黑眸不禁浓重几分,他在咖啡厅满怀期待的等了一上午,等来的却是不告而别。
留下一句似是而非的屁话,就当我死了吧。
他舔了舔后槽牙,眸中的戾气在平静的深潭中微微掀起了一丝波澜。
就算是死了,帮她超度的也得是他!
快要抵达目的地的颜卿突然打了个喷嚏,感觉背后冷汗直冒。
她狐疑的看了眼旁边的段泓。
哪个孙子在心里惦记她呢?!
没有时间让她多想,很快抵达目的地,前面停着十几辆机车,隐约可见的人影在上面懒散的靠着。
见他们过来,都站起身,面朝他们聚在一起,神情倨傲。
“哟,我还以为你们不敢来了呢!”开口的是当地这个圈子里有名的富二代,舍得砸钱,但技术并不怎么样。
颜卿摘下头盔,目光越过他看向他身后,在后面的几个人才是真正的高手。
“少废话,开始吧。”颜卿收回目光,不去理会富二代眼中的惊艳,“今天我赢了,这里归我,你们赢了,归你们。”
地盘之争从来没有停歇过。
“来吧。”富二代摆摆手,退到一边。
果不其然,上场的是颜卿刚刚注意到的那几个人。
五辆机车在起跑线发出焦躁不安的轰鸣声。
随着一声令下,五道离弦的箭冲刺而出。
作为赛车手,最享受的就是风在肩头呼啸而过,伏在车身上,衣角猎猎作响,沉醉于机械的轰鸣声中不可自拔。
对他们来说这种轰鸣声比情人间的呢喃更撩动人心。
颜卿这时候眼中只有路,专注的完成这场毫无悬念的比赛,她在弯道伏下身,几乎侧贴着地面,一个漂亮的甩尾过弯。
她嘴角的笑一直扬着。
高性能机车感觉就是不同。
过瘾!
正要继续加速却发现了不对劲,还不等她有所反应,尖利的警笛声撕破了夜空。
不知从哪里钻出来几辆警车,追上来。
颜卿从后视镜看了眼身后,只剩段泓一辆车被后面的警车紧紧咬着。
被算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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