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边无际的黑暗总能让人忘记时光的流逝。
婠婠并不知道这个清俊好看而又沉默寡言的男子到底背着她走了多长时间,她只知道,那一定是一段很长很长的距离。
这并不是一段简单的路程,至少不会比平地更加坦荡好走。然而他一声不吭,就这样沉默着一直带着她走出了那一片可怕的万虫之地。
他都不会累么?明明看起来并不是那样健壮的人,甚至还有些文弱的模样……
她这样想着,却也没有开口,只是安静地将脸贴在他并不宽厚的肩膀上,如一只乖顺的猫儿,在这一片无边孤寂之中缓缓闭上了眼睛。
……
有风从耳畔吹过,卷起了她垂落在兔绒帽外有些凌乱而柔软的发丝。
婠婠从沉睡之中睁开眼,感受到身下的人停下了脚步,模模糊糊地下意识问了一声:“怎么了?”
“到了。”那人的声音是一贯的淡然如水。
她醒过神来,腰身微动,攀着他的肩上,微微伸长脖子放眼望去,却原来小哥背着她站在一块凸起的岩石上,脚下便是一片巨大的深坑,像是一个浑然天成的大碗。她从小哥背上滑落下来,与他并排站在一起,带着惊奇的目光望向了大碗深处——大碗里面覆盖着大量已经死去的树木,盘根错节地立在那里,张牙舞爪的模样显得鬼气森森。然而,想必最初的最初,这里该是一片郁郁葱葱的林子。而在这大碗的中央地带,婠婠看到了一片宏伟的建筑群,黑幽幽的巨大黑色石城半遮半掩在死去的枯木之后,无法看清楚全貌,越发显得神秘威严。
她微微一怔,有些惘然地喃喃一声,“这便是云顶天宫?”
“这是地宫,万奴王的地下皇陵。”他顿了一顿,语气平淡地陈述,“天宫在我们头顶雪山上,经历过雪崩之后大概已经不复存在。”
婠婠闻言,吃吃笑道:“地上的天宫、地下的皇陵,还有地底的王墓?这人倒是贪心的很,三千世界尽揽其中,便是死了,还舍不下这世间荣华。如此,倒也不能怨不得旁人惦记着。”她扭过头看着他,“那么眼下,我们是去王墓,还是止步于皇陵?”
“你待在这里。”
婠婠眉目尽是天真,带着几分委屈的意味,“你要丢下我啊?”
他幽深的目光落在那片暗黑的远方,语气依旧是淡然如水,“那不是你该去的地方。”
婠婠却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笑话似的,咯咯笑着,清脆的声音在黑夜之中蔓延开来,好半会她才收起笑声,慢吞吞说道,“可惜呢,不会有比陵墓更适合我的地方了。”她伸出一只手,对着虚空,轻轻一握,“这样的地方,只有我愿不愿来,可没有该不该啊。”虽然,她一点都不喜欢这个地方。
一片暗色之中,小哥眉心微蹙,语气低沉地快速说道,“你不该去那里。”
那里,究竟是哪里?
那片皇陵,那散发着犹如实质的浓郁阴气的所在,究竟是个什么地方?她捂住自己的心口,那里早已死寂了千年,可如今,她竟因为这样一个莫名的地方,生生感受到了一丝悸动……
婠婠收回放远的目光,转而歪头看向他,带着祈盼与不安的眼神一瞬不瞬地望着他的侧脸,轻轻说道:“至少,不要把我一个人孤零零地留在这里……好么?”
女孩生前极少有这样示弱的时候,但每一次只要她这样做了,几乎就没有不成功的,因为很少有人能铁石心肠到不留余地地拒绝她。
吴邪曾经拒绝过她一次,然而他并没有坚持下去。而如今,小哥大概是这现世第二个拒绝她的人。
他沉默着,不发一言地看了她一眼,那一贯平静的目光中似乎有些莫名的波动,还不待婠婠一探究竟,他便忽然往旁边走了几步,十分利落地纵身一跃,跳入了那并不算太深,但也并不浅的悬崖。婠婠先是被他这般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很快意识到,他并不是被她的请求为难到自尽,而是那底下五六米处还有一块凸出的巨大岩石,刚好可以用作下这悬崖的踏脚石,只是从头到尾,她的注意力都在远处的建筑群里,反倒忽略了眼前的东西。
她并没有心急去叫喊追赶,反倒是饶有兴趣地挑了挑眉,他这般做派,说是同意她跟随不然,说是拒绝她亦不然,倒像是有些放任了。不过,换个角度来说,这人的心肠倒是比吴邪要硬上许多,竟真的就这样丢下了她……
婠婠眯起眼,感受了一下此处浓郁的阴气,畅快无比地舒展开了四肢……即便再不愿意承认,比起花花绿绿的人世,还是这种阴暗潮湿鬼气森森的地方更加适合如今的她——真是让人厌恶的事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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婠婠很快就下到了崖底,正式进入了这片盆地的内部,离那皇陵又近了一线。
小哥并没有走远,定定地站在不远处,也不知在看些什么。婠婠绕开那丛死去的树木,几步便走上前去,发现他所在的地方竟是一个两车宽的石道,顺着这石道一路望去,恰恰便是那片皇陵所在的地方,倒是意外的毫不隐蔽。
小哥也不看她,径自顺着石道开始走向皇陵,婠婠自然跟上。才走了一半不到的距离,便听到从皇陵方向传来一阵巨响,也算是看过不少电影电视的婠婠对这声音自然不陌生,那是……枪声。
一连串的枪声,在这幽静的地底显得格外刺耳突兀。可若非遇到什么人力难以解决的问题,应当是不会有人选择在这种一切都未知的地方开枪的,毕竟,谁知道这样的动静究竟会引来什么东西呢?
吴邪他们并没有带枪,这点婠婠是知道的。所以不必多想也能猜到,开枪的定然是吴邪口中的另一批人,严格意义上,该是他们的竞争对手。她对他们的死活并没有丝毫的兴趣。不过,小哥显然比她有兴趣的多,几乎是在枪声响起的那一瞬间,他就立即加快脚步,飞一般地往皇陵跑了过去。
婠婠追随着小哥的步伐一路走过神道,穿过祭坛,爬上六十阶台阶,进入皇陵正门,走进门殿。在门殿里,他们终于看到了枪声响起的原因。
一只丑陋巨大的人脸怪鸟正在拖着一个打扮怪异的人往梁上去,而那梁上已经挂了六七个这样的人,一动不动的,估计已经没了气息。小哥护在婠婠身前,警惕地扫视了一遍,确认这门殿之中并没有其他怪物之后,抽出他背在背上,被婠婠嫌弃硌得慌的黑金古刀,神色冷冽地快走几步,逼近那只人脸怪鸟。那鸟的行动异常地灵敏轻巧,与它的体型完全不相符,然而与小哥斗作一块时完完全全处了下风,还没怎么反抗就被斩杀于刀下,是兜头劈成两半,一点活路都没给。豁开的鸟嘴里竟然还藏着一只长得十分狰狞恐怖的猴子,同样也没了性命。绿色的血溅了一地,一股极度恶心的味道蔓延开来。
婠婠有些厌恶地退开几步,眉头拧起。然而小哥却好像什么都没有感受到似的,径直走向那个被怪鸟拖了一半被迫放下的人。
那是一个男人,穿着登山装,脸上戴着小型的鼻吸式防毒面具,很显然是个外国人,长得倒是不难看,只不过狰狞可怕的表情破坏了这一切的美感。他看起来奄奄一息,但又极其痛苦,似乎正在承受着莫大的折磨。
婠婠走上前去,看了一眼那男人的惨状,蹲下身歪头问小哥,“还有救吗?”
小哥只看了一眼,便沉默着摇了摇头。
“真可怜。”婠婠惋惜地舔了舔唇,“我来帮帮他吧。”
她抬起那双纤细漂亮的手,温柔地抚在他的脖颈间,忽而轻轻一扭,那并不算细的脖子应声而断,扭成了一个诡异的弧度。婠婠掏出放在口袋里的手帕,认认真真地擦干净每根手指,微微笑道,“如此,便不会再痛苦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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