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似乎失去了一部分记忆,对这座古墓的主人的来历并不了解,对自己的身世来历更不清楚,至于自己为何会变成如今这个样子,那就更不用提了。
吴邪跟少女交谈了一会,一开始看到对方诈尸的恐惧感已经几乎消除了,他好歹也是个做生意的,看人的本事倒是有几分,此时,他几乎已经给少女贴上了一个标签,这就是一个真正天真无邪的女孩子,估计她在世的时候应该是衣食无忧的小姑娘,才能养出这样的性格来,不过并不让人厌烦。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最近遇到的稀奇古怪的事情实在是越发多了,感觉以后再遇到什么更离奇的他也不会再觉得惊讶——有什么比遇到一具会说话的尸体更让人惊讶的呢。
“所以说,外面的世界已经变得很有意思了吗?”幽暗的墓室里,微黄的灯光下,少女托着下巴,若有所思,“会飞的铁鸟,会跑的箱子,还有会说话的盒子,真是稀奇,我都从未见过。”
吴邪瞧她神色向往,心头一热,脱口而出:“现在满大街都是汽车,每家每户也有电视电脑,并不是稀奇的玩意,等你出去了,自然就会见到。”
少女微微一愣,像是有些意外,又好像有些惊吓,面上不自觉浮现惘然之色,“出去……吗?”
吴邪本来正在暗骂自己说话不动脑子,这样轻易地就鼓动人家出去,谁都不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事情。虽然少女看起来单纯无害,可这不是就看起来嘛!他也得以防万一,可不能因为今天的一时失误就去危害社会啊。可此时见这女孩露出这样脆弱的表情,不由又有些心软,“是啊,等你出去了我带你去看那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心里再想,出去就出去吧,有自己看着,总也不会出什么事情才对。而且,他对自己看人的眼光还是有几分信心的,这女孩,怎么看也不像是大奸大恶之徒啊!
少女双臂交叉枕在胸前,似乎在思虑些什么,并没有立刻接上吴邪的话,墓室里再次安静了下来。这里的温度并不高,池水更是愈发地凉,在水里泡久了,吴邪便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少女突然醒过神来,歪头看着他,似乎思索了片刻,出口的却是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你冷吗?”
吴邪手扶着棺椁一角,有点不好意思,不过也只能实事求是,“有点。”
“哦。”少女若有所思,“那你上岸去吧。”
吴邪下意识便问了一句,“那你呢?”说完之后才意识到自己的唐突,简直想把自己的舌头给咬下来。他这样子像不像一个怪大叔?可别……虽然看着成熟了点,可他还不算老呢!
不过显然人家小姑娘没有想那么多,很干脆地说道:“我跟你一起去呀。”话音刚落,棺椁便微微一晃,那姑娘身形无比灵巧地翻过棺椁的边沿,悄然入了水,像条鱼一般朝岸上游去,泳姿实在是美……他想起了胖子的狗爬式,以及自己并不比狗爬式好看的泳姿,不禁有些落寞。这一落寞,那少女已经游出很远了。他连忙收回思绪,抬手取下棺椁上挂着的矿灯,咬着手电,也朝水池岸边游去。等他喘着粗气终于碰到了岸壁,少女早已经在那里了,她坐在水池边上,伸出纤细的手臂递给他,将他拉上了岸。吴邪艰难爬上了岸,半晌才回味过来,刚才少女手臂的触感,光滑又冰凉,简直像是一块雕琢好的冷玉。他抬头看向少女,手一动,矿灯便照向了她。少女轻轻一声惊呼,身体歪倒在一边,避开矿灯强烈的光线,“你不要拿那个怪东西对着我,眼睛不舒服。”
吴邪急急收回矿灯,对准宝顶,只留下手电,“抱歉、抱歉,我不是有意的。”
少女一声轻笑,“算啦,我原谅你了。”
吴邪再一次觉得语塞,正想着自己该说些什么,突然咕咚的几声从水池里传了出来,他的思绪一下子被吓得一断,忙用手电去照,只见那水池的一个角落里开始冒出时大时小的水泡,一阵一阵的,似乎在这深不见底的水池里,有什么东西正在活动。吴邪一下子就有点慌,下意识去看了少女一眼,可是人家女孩子脸上只有好奇,并无畏惧,他突然觉得自己有点怂,怎么说自己也是个大男人,在小姑娘面前实在丢不起这个脸。他起身护在少女面前,端起那把□□,有些紧张地盯着那些气泡,打算如果那里冒出什么怪物来就先下手为强,给他一梭镖。突然间眼前一花,一个白花花的东西蓦地冲上了岸,一个打滚翻在了墙边上,大口喘着气,上衣已经脱了,露出个大肚子在那里直鼓……竟然是胖子!他顿时大喜,还没出声,胖子已经看到了他,甩了甩手说道:“他……娘的,我……差点就……憋……憋死了。”
吴邪刚想问他是怎么回事,突然身后传来一声小小的惊呼,原来是闷油瓶也翻了上来,只是位置没看对,直接翻在了那女孩的身边,他自己没怎么,倒是把人家小姑娘吓了一跳,跳了起来便抱住他的手臂,躲在了他的身侧。吴邪诡异地找到了一丝满足感。
闷油瓶似乎也有些惊讶,不过表情并不是很明显,仰头吸了一口气,说道:“这里是左边还是右边?”
吴邪说是左边,他就松了口气,一下子也坐了起来,上身跟胖子一样赤裸着,肌肉虽然不算太发达,但是线条十分流畅漂亮。他捂住自己的手腕,吴邪便看到他的手腕上有一个黑色的抓印,顿时就有一股不好的预感。
胖子已经注意到了吴邪身后的小姑娘,不过他离得远,再加上那姑娘躲在吴邪身后看不清模样,不过刚刚她那一声惊呼也足够让胖子认出这是个女孩子,所以他喘匀了气的第一句话就是明晃晃的调侃,“我说小吴同志你也太不够意思了,我和小哥在那里拼死拼活的,你倒好,躲在这有风有水的好地方跟人家姑娘家谈笑风生……”他边说着边走了过来,然后一眼便看出了吴邪身后的那女孩并不是阿宁,竟然还穿着一身古装!他立即就戒备了起来,掏出□□对准她,吼道:“让开!这是个粽子!”
少女显然也被气势汹汹的胖子给吓到了,往吴邪身后一缩,双手抓着吴邪背后的衣服,连脑袋都不肯探出来了,她低着头,没有看到小哥若有所思的目光。
吴邪感觉到少女寻求庇护的信号,心想怎么说人家现在被这胖子这么凶都是因他而起,他怎么也不可能真让胖子伤害了她。他护在少女身前,“胖子你先别冲动,她不是粽子。”
“不是粽子还能是什么,你没看到她的打扮?我说小吴同志,你别见着人家女粽子长得好看就忘记本质了啊。”
吴邪语塞一把,马上又理直气壮地回应,“你见过粽子会说话吗?总之你先放下枪,一不小心走火了怎么办?一不小心没对准射到我了怎么办?”
胖子郁闷无比,“你是有多看不起我的技术啊!怎么说我拿过的枪比你走过的桥总要多吧!还能擦枪走火不成!”话虽如此,他到底还是收起了那把□□,“得,人家小哥都没有说话,我就不多说了。小哥,你表个态呗,你看怎么办?”
吴邪这才想起身后还有个小哥在和少女近距离接触,说起来,小哥的威胁绝对要远远大于胖子,浑身一个激灵,猛地一手将少女护在一边,道:“小哥,她又没有要害人,你可千万别动手啊!”
“我们见过。”小哥沉默了一会,看着少女的眼睛这样说,显然并没有动手的打算。
胖子和吴邪的下巴都要掉了。而少女探出头,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显然并没什么印象。
“二十年前。”
少女看着小哥,好半天才能够对号入座,猛地抓紧吴邪的手臂,有些局促地看着他,“我记起来了,你……你是弄坏了我棺材的那个人?”
小哥面无表情:“……”
胖子和吴邪实在忍不住好奇,只不过胖子更加按捺不住,“敢情你们两个还是故交啊,到底怎么回事?给说说呗。”
小哥自然不会回答,倒是少女犹豫了一下,说道,“我睡了好久,是他将我唤醒的。”然而,那并不是什么美好的记忆。他是在和怪猴子的打斗之中破坏了她棺木上的封印,她睁开眼睛,便瞧见眼前的这个人毫不留情地一刀砍下了那怪猴子的脑袋,察觉到她的动静,冷淡的目光直直投向她。她那时不比现在,初出封印的她虚弱得不行,根本不是这人的对手,好在,他并没有伤害她,看了她一会,提起那个被怪猴子抓过来的已经晕厥的队友,转头就离开了。
往事不堪回首。
好在,现在情况有所不同。
少女从吴邪身后走出来,小心翼翼地打量着他,迟疑又肯定地说道,“你变得,很不一样。头发、衣裳,都不一样了,所以我才没有认出来。其实我是记得你的。”
小哥面无表情x2:“……”
胖子起哄,“小哥,你是想起二十年前的事情了?怎么,你二十年前还解救过人家小美女?真看不出你是这样的人啊!”
吴邪嘴角一抽,以小哥的性格,这种无聊的问题他是不会回答的。结果,出乎吴邪的意料,小哥竟然回答了,虽然一如既往的言简意赅:“没有。”
他一双漆黑的眼睛直直看着少女,又补充了一句,“记起一点。”
不用多说,看他的表情也知道是记起哪一点了。
少女自然听出了他们的言外之意,有些惊讶地看着小哥,“你……你得了失魂之症?”
小哥面无表情x3:“……”
吴邪下意识压低声音说道:“二十年前的事情,他都忘记了。你二十年前见过他,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少女沉思片刻,摇了摇头,“我那时初醒,害怕得很,不敢走动,只记得他……唤醒了我,之后如何,便不知道了。”
吴邪有些失望,不过少女目光坦荡,显然并没什么隐瞒,他也不好咄咄逼人地追问,便问起胖子他们遇见了什么。说起这个,胖子就是一把辛酸泪,将自己方才悲剧一般的经历好好说了一说。却原来,等他们将那金丝楠木棺里的黑水舀干净,才发现那具看似有六个脑袋的奇怪尸体其实并非如此,他本来以为是头的肉瘤原来是女人肥硕的胸部,肥得都垂了下来,拖在扭曲的躯干上。他们便想着把这具尸体从棺材里抬出来一探究竟,谁料到尸身已经蜡化,滑腻腻的根本无处着力,最后只能脱下衣服,包住头脚才得以抬出。这也就是两人的上衣齐齐不见了的原因。
而更让胖子没有意料都的是,那女人竟然是在生育期间死去的,肚子里早已孕育了一只白毛旱魃。小哥虽然不惧怕那旱魃,可是它若一死便会有大量尸毒蒸发出来,古墓里空气本就不多,若再加上这些毒气,生存只会更艰难。好在他们事先在棺材底部发现了一个盗洞,顺着盗洞一路到底,便来到了这个水池,看到了吴邪和少女。
吴邪听得一阵唏嘘,他本觉得自己的经历已经够悲剧,这么一对比,突然就觉得自己这头遇到一只海猴子,似乎也不是那么倒霉的事了。胖子却突然说道:“你们说旱魃会不会游泳的?”
吴邪一愣,顺着胖子的手看过去,只见那水池中心,突然冒起了大量的气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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