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彼得帕克的突然出现,宫略也打算掐着仙宫二殿下的脖子, 让他尝尝疼痛的滋味。尽管在这之前, 当洛基的手钻进他衣摆的瞬间, 他便扭过头去揍了这个神一拳。只是这一拳砸中了洛基那张漂亮的脸蛋, 暧昧的伤了他的嘴角。
宫略的视线望向躲在入口处的蜘蛛侠。
他下意识的藏起手中的匕首, 这把同洛基的很像, 毕竟他们的术法大都是由同一个导师,神后弗丽嘉教授的。
彼得帕克像是躲过舍监的查寝偷溜出来,他喘着气,头发有些凌乱。似乎这是个匆忙的决定, 因为他还穿着那身画着卡通图案, 一看就是托尼斯塔克的恶趣味而替他准备的睡衣。
彼得抓着门框的手背都用力得爆出了青筋, 他抿着唇,琥珀色的双眸看一眼宫略,又像被烫着了, 猛地垂下, 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拢着一团阴影。
这可真是份叫人心软的动人, 洛基不由得翻了个白眼, 他在一瞬间想到无数个能将这烦人的小子赶出视线的方法, 可是碍着身旁的人, 他一个也不敢做。
彼得开口了, 也许有人往他嘴里倒了一整瓶墨西哥辣酱, 他又麻又疼, 嗓音嘶哑得不像话。
“我——因为斯塔克先生说, 你要来看我了,我太高兴了……只是我怎么等,都没有看见你,我很着急,所以我……”
彼得做了好几个深呼吸,他不停告诫自己,他得成熟点儿,像个大人。可他还是忍不住颤抖着,他终于敢看向宫略了,露出一个笑容,那真是难看极了,然而已经是彼得能做到的最好了。
让男孩一夜长大,只需要一个残酷的真相。
“你要走了,对么?”
说完,彼得立刻用手背盖住了眼睛。
他真的太难过了,要他自己来说出这个真相。
彼得喃喃。
“你骗了斯塔克先生,你根本就没打算来看我。”
宫略没有回答,面对他永远不想欺骗的人,沉默似乎是最不伤人的。可他同样感到难过,因为彼得帕克的男朋友不该是他这样的,他们应该留在学校应付成堆的小组作业,为SAT分数烦恼,拥有一个共同的小秘密,会在黑幕中的纽约成为打击犯罪的超级英雄——总之,绝不该像他这样,冒然带来无尽的灾难。
“彼得,我很抱歉……”
彼得飞快地打断了宫略的话,他似乎太恐惧那句抱歉后的一切了。他走上前来,像是被装在纸箱里遗弃在街角的小狗,他艰难地跃了出来,嗅着稀薄的味道重回到他熟悉的家门口,却只敢胆怯而讨好的摇着尾巴,等在门外。
“我——我当然知道你必须要去做的事,只是你得向我保证,你会回来。”彼得偷偷地,怀揣着那一丝希冀在挣扎,“你还会回到我身边的,对不对?”
宫略的一只手被彼得牵住了,他看向那儿,像是做了什么决定。
可恶又冷酷的大人。
“彼得帕克,我真的很抱歉。因为我之前失去了记忆,而我身上还有一种荒唐又强大的诅咒,我无法摆脱……”
“我知道,我偷听了斯塔克先生他们的会议。”彼得帕克说得很轻,他的脸色苍白,眼眸和双唇却很红。那份苍白让他整个人看上都摇摇欲坠,可他攥紧了宫略的手,抿着的双唇瘪了起来,这模样不好看,太孩子气了,彼得发誓他真的已经改掉了,他不知道自己此刻又露出了这样的神情。
有什么滴落在宫略的手背上。
彼得却执拗地:“你还没答应我。”
再没有什么能比男孩此刻的模样更让人心碎了。
宫略突然怒目望向出现在蜘蛛侠身后的神,他一把搂住了软软倒下的身体,将彼得紧闭着眼的脑袋搭在自己的肩头,那睫毛上的泪水蹭到了他的衣领,湿润的,温热的,又很快变得冰凉。
洛基在忍耐着什么,眼神克制而深沉。
“你还打算跟他一起哭下去?”
宫略抱着彼得转过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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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殿的钟声越过泉水和河流,阿斯加德的臣子向着巍峨驻足仰望。由一整块巨石凿刻而成的圣堂坐落在繁星之下,天际仍有橘色的光,又夹杂着灰色,像是一团燃烧后的灰烬。
披风在阿斯加德士兵的身后飞舞,由乌鲁金属打造的长矛泛着锐利的冷光。归家的二殿下踏上乳白色的石阶,士兵躬身行礼,厚重的盔甲发出碰撞的脆响。除此之外,他们面上再无多的表情,并不在意跟在洛基身后进入圣堂的外来者,只剩守卫的肃穆。
这扇绘满了咒语的浮雕大门好似沉默了一世纪之久,光亮无法进入分毫,当石门再度关闭之际,黑暗吞噬了两人的身影。
宫略跟在洛基的身后停下了脚步。他抬起头,高耸的穹顶漂浮着萤火虫般大小的光点,这些光点绘出了阿斯加德山川河流,强大而丰饶的星球镶嵌在宇宙中,组成了世界之树的枝干。
两座巨大的雕塑中央,骤然出现了神王的身影。
奥丁身披白袍,缓缓走下三级台阶。他带着笑意,张开了双臂,战场上凶猛的雄狮此刻就是个和蔼的长辈。而宫略的印象中,实在要说奥丁与百年前有什么不同的话,那就是他的胡子变得更长了。
“我很高兴再见到你,我的孩子。”
宫略想了想,这称呼也算不上错,毕竟他曾经作为巴德尔在阿斯加德叨扰过。
“感激您的慷慨,陛下。”
他想要躬身回以宫廷礼,却让奥丁给了他一个不自在的拥抱。宫略只想略过寒暄,他犹豫着是否该再一次提起来意。
“当然——”奥丁浑厚的笑声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他流露出自豪,“我这就带你去见他。阿斯加德所有祖先的英灵,都沉睡在圣堂里,他们守护着阿斯加德。”
入口便藏在雕塑的背后,只能由奥丁用神力将其打开。
宫略的脚步顿时变得沉重。
奥丁看向他:“怎么了,我的孩子?”
“毕竟——我很快就要见到我的父亲,千年来,这是我和他的第一次见面。我有些紧张。”宫略垂着眼眸笑了,他发誓他本不想这么刻薄,可奥丁这个老头子,百年前对自己可坏得狠,“不过他是我的父亲,却是你们的祖先,所以理论上,我该是你的长辈。”
宫略学着神王拖长的咏叹调。
“奥丁博尔森,我的孩子——”
刻意减少着自己的存在感,毕竟并不想被这两人嫌自己碍眼而被赶出去的洛基,此刻忍不住抿了抿唇,他在忍耐着快要泄出的笑意。
神王似乎这才注意到他的养子,冷漠的看上一眼。
“你的脸怎么了?”
洛基舔了舔被宫略揍破的嘴角,丝丝麻麻地疼,但他还挺享受的。
挺直了背脊,仙宫二殿下的装腔作势大部分都继承于他的父王。伤痕好比勋章,何况他是故意留着这个的,没有用法术将伤口消除,就是为了一会儿好再使诡计,诱惑得那人心软,或者再逗弄得他脸红。
“没什么,就只是……”
“我想起托尔小时候,他也曾顶着一脸伤回来。稀罕极了。”奥丁没给洛基说话的机会,他热衷于展现一个父亲慈爱的一面,“弗丽嘉问出了真相,酒神家的小女儿与他去约会,不解风情的小子惹恼了提莉亚,被按住揍了一顿。提莉亚可比托尔大上几百岁,那小子可不是她的对手。”
“可托尔委屈极了,又不愿说出真相——”,奥丁拍拍洛基的肩膀,笑呵呵,“这没什么丢人的,不是吗?”
洛基倒是想反唇相讥,可奥丁用法术封住了他的声音。淡淡的粉攀上二殿下英俊的面庞,要想从高傲的诡计之神身上瞥见窘迫,这可太难了,于是此刻的羞恼便显得外动人。
若不是场合不对,宫略倒是很乐意看这俩父子表演一番亲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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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基取下烛台,仿若从琴弦上溢出的嗓音,迷人的在这座长长的甬道里回荡着。
“如果你觉得害怕,可以握住我的手。”
毕竟他们刚刚才打了一架,二殿下先低头想要和好。
甬道的尽头,便是阿斯加德祖先们的栖息之地。这也意味着,宫略终于要见到同女神一起赐予自己生命的父亲。他本该珍惜这段时光,女神决心发起战争,她将她的神力恩赐给她的手下,宫略得以从诅咒的控制中挣脱,暂且结束了噩梦般的轮回,有了喘息的空隙。
可莫名生出的胆怯令他停滞不前。
洛基垂下眼眸,烛火照耀着美人象牙般的肌肤,飘摇的,又像一层洒落着金箔的薄纱笼在那张漂亮的脸庞上。那红红的嘴唇,宛若花园里最美的那支玫瑰,总诱得人想去嗅一嗅。
洛基在这一刻屏住了呼吸,因为他看见宫略抬起了手,他想象下一秒这只手便会落入他的掌心,他定是会十指紧扣。
宫略没注意到洛基骤然僵硬而后泄气地放松的身体,他只不过将诡计之神手里的烛台夺了过来。在这儿,使用任何法术都是对长眠之人的不敬。
昏黄的烛火晕暖了诡计之神苍白的脸,漂亮的眉骨和高挺的鼻梁,他总是英俊又傲慢,可这副高高在上又是无数臣民梦中情人的模样。人们形容二殿下的迷人,便是渴望他抛下禁欲的矜持,流露出嘴唇上沾着湿漉漉酒滴般的放荡。
两人的呼吸都交融在一起,炙热又潮湿,宫略这才意识到两人靠得太近了,仿佛他轻轻一靠,就能被洛基拥入怀里。他终于敢迈开步子往前走着,却仍旧有些心绪不宁。
“我想你大概已经不记得了——刚刚那句话,当我还在阿斯加德的时候,你便对我说过了。”
宫略走到哪儿,洛基的视线就跟随到那里。
百年前,女神的诅咒让宫略成为被流放至约顿海姆的阿萨后裔。他又有了新的身份,奥丁为了抚慰痛失爱子的神后,将他赐名为巴德尔。
仙宫的女官将他剥光,一遍又一遍用水冲刷他的身体,仿佛这样才能洗去他从巨人国度沾染上的粗鄙。他披上鲜软的丝织长袍,像礼物一般由人装点,送到神后弗丽嘉的面前。可神后大部分时间都陷入沉睡,巴德尔便睡在寝殿的脚踏上,总要保证神后在短暂的清醒时,能瞧见他,以慰藉神后的伤心。
巴德尔觉得这一切并不难熬,何况每日宫人清扫寝殿时,他会被赶到窗边。当然并不是日日都能看见,但总有机会,映入眼帘的是一抹金色,仙宫的大皇子握着一把剑,挥来砍去。他欢笑的声音总能传得很远,仿佛山峦河流都已不在,他脚下的土地为他顺服,落成一片辽阔平坦。
而巴德尔在那当中,听见大皇子最常说的话语,便是热情的呼喊着他的兄弟的名字。
巴德尔并不知晓他身份的真相,更是从那时起开始期待,亦渴望,他的兄长也能以同样的感情呼唤他。
流言带来的冲击散去之后,奥丁安排了巴德尔与他两位兄长的会面。彼时,巴德尔远远地望着站在台阶上的两位殿下,他还未靠近,大殿下的愤怒和厌恶,已如同利箭刺穿他的身体。年轻的神祇头一次反抗他的父王,就是因为巴德尔的存在,他认为父神背叛了他的母亲。
巴德尔仓皇无措的行礼,却被托尔一手推开。
就是在那时,黑发的二殿下俯下身来,对着巴德尔伸出手。
“别怕,我来牵着你走。”
这个愚蠢的小子,他哪里知道诡计之神的变幻无常。从此在夜里,他不再去想那些难熬的痛苦,只记得握住自己的掌心的温度。
谁都无法逃脱女神强大的诅咒,可回忆一弥漫,宫略突然开始介怀的嘟囔:“我倒是宁愿你当初别这么做。”
洛基停下脚步,宫略举着烛台的手似乎是累了,他垂下来了一些。火光飘远了,这让两人在黑暗中面对面,也只能描绘出一个模糊的神情。
“曜金之塔西侧的一块石砖可以被挪开,那里有一个密室,我曾经躲在那里。”
仙宫的大皇子天生拥有着让人信服的力量,而当他表示讨厌一个人的时候。他的追随者们便会去行动,这是一种本能的讨好。这让巴德尔的日子变得愈发艰难了,他当然也不是一味的忍耐,当那群阿萨神族又一次找他的麻烦时,他只要忍下疼痛,盯准了一个去反击,便能找到突破口,他跑得很快,只要他找到一个地方躲起来,那些人寻不着他,便会悻悻然地散开,如此他就又成功的熬过一天。
曜金之塔的密室就是巴德尔在躲藏中偶然发现的。他蜷着身子,似乎只有这个姿势才能让他的伤口好过一些。而就在他嘶嘶抽气的时候,他听见了一伙人进入的交谈声。
那是三勇士之一的沃斯塔,他不客气地冲什么人吼叫着:“你为何处处维护那个小子,你打算跟托尔作对吗?”
巴德尔愣了愣,很快反应过来沃斯塔找麻烦的对象,他像一头愤怒的小牛犊,准备立即冲出去维护他的兄长。
可黑发之神懒洋洋拖长了的语调,让他瞬间僵住了动作。
“父神在上,我只是劝了一句,别留下太明显的伤痕——母后瞧见了,会有些麻烦。”
沃斯塔似乎被谁给说服了,却还是忍不住酸溜溜道一句:“照你说的,既然你没有关照他,那小子对你倒是亲近。”
巴德尔没有听见黑发之神的回应,可这仍旧不能够让他好过一点。他的指尖颤抖着,停止流血的伤口因为他绷紧的肌肉再一次裂开。他自欺欺人的用双手捂住耳朵。
范达尔揶揄的描述着巴德尔对黑发之神的讨好,那是多么的笨拙又不堪入目,这诱发了阵阵笑声。女神希芙忍不住打断,她认为范达尔过分刻薄了。
“毕竟他是你的弟弟,洛基——”
黑发的神这次回应了:“我可不记得,我有承认过。”
年轻的诡计之神,他的心中不是哥哥就是恶作剧。巴德尔对他的爱意,他又哪里料想得到。
如今,藏在密室里的男孩儿钻了出来,他似乎终于有勇气,重新站在他哥哥的面前。谈论起百年前发生的这些,他的眼泪已经流干了,伤口也已经愈合,只是他还有一点小小的埋怨。
要是黑发的二殿下不曾握住他的手就好了,那躲起来的男孩儿听见那些话,也不会那么的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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