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征眼前又浮现出了粗略的, 关于“白塔”地名的情报。那是祖姜星祭长祭祀的机构。白塔在祖姜的四境和国都, 总共有五个。星祭长每年会待在一个白塔上, 没有人知道她选择哪里。
在普通国民的心中, 白塔是祭祀的场所。它对所有的百姓开放。偶尔还会收留一些穷苦活不下去的百姓。但为了信仰纯净, 白塔多建在高山之巅,深湖之畔, 必须要有坚强的意志和虔诚的心才能登上去。
但普通百姓不知道的是, 白塔里除了保存教义和大事祭典的树皮。还对四境内的各种军备或农用技术给予支援,这一切在秘密中进行。很多人疑惑星祭者那么柔弱,白塔又建在偏远之地, 如果有外敌渗透,会第一个遭殃。其实白塔中亦有重兵守卫,他们会轮流带着技术回到军团中,再轮值优秀的兵力来守卫。
而星祭长, 也不是表面上那样远离世俗。方征脑中信息告诉他,这个星祭长和祖姜大国主同气连枝。当年对受重伤的子锋做了换皮成为“连风”的“手术”, 也少不了她的参与。
简而言之,白塔就是祖姜的技术的来源。但在上古时代,这些技术,通常和巫术、宗教的噱头分不开。掌握了克服自然困难力量的统治者们, 为了保持稳定, 会赋予其“神授”的特征。所以祖姜的大国主很尊敬星祭长。但任用权依然掌握在她自己手中。
昆仑山下的薨渊……这不是方征第一次听说该名字。他在斩杀马腹后的梦中, 曾经模模糊糊看到那地方, 深千丈的弱水底, 许多巨大的头颅了无生气堆放在最黑的地方。
方征分析想,这星祭长忽然发难杀他,与其是她絮叨的什么神怪理由,方征更相信是出于政治站队。说不定她也像流云一样反对大国主任用男性的变革,想要提前除掉“候选人”。
方征根本不相信她能看到什么“非世俗的东西”。自己作为这世上独一无二的穿越者,是个无人知晓的秘密。这星祭者若有察知几千年后的能力,早就看到祖姜的灭亡了,哪能没事人般安心当什么星祭者。要不然就是对方演技太好了,真的是个高人。
方征可不会束手就擒。但他估摸着眼下用不着自己动手。果然,维持瑶宴秩序的巡逻卫兵立刻就赶过来一批,开始和星祭长的手下交涉起来。
那星祭长仍然维持着中风昏厥般不省人事的模样。她的属下积极地想要除掉方征,另一批卫兵则不允许她们越过大国主处置。这祖姜派系的内斗看得方征津津有味。直到瑶宴那边响起了嘹亮的鼓声,是宴会开场的讯号。
那星祭长忽然就不抽搐昏厥了,从地上站起身来,凝望着鼓声传来的方向道:“宴会开始了。祖姜的孩子们,不能让怪物赋予血种,污染我们的血脉……”
“带走他!”那星祭长厉声指着方征。她手下的卫兵有了撑腰,立刻气势变足。瑶宴维持秩序的士兵则犹豫道:“您……容我们禀告大国主……”
“我说话不作数了?”这个星祭长看上去权威颇高,其他人不敢当面反对她。正这时,方征视线里出现了老熟人——昆仑南北军团的统领,涂山月和高辛星,她们今日换上了艳丽的盛装,美.艳动人,看来是准备在这瑶宴上好好享受一番。她们看到方征要被扣押,笑意愈发浓烈。她们呵斥那些卫兵:
“星祭长都发话了,你们还在这里挡道作甚?怪物就该死。”她们憎恨方征,乐见其被当作怪物处置。“大人,不如把这怪物交给我们,保证杀干净。”她们想要亲手报一箭之仇。
那些小兵翻着白眼,内心吐槽涂山和高辛两人分明是外团兵的首领,到底有什么资管她们这些瑶城近卫的军种。但就方征后世的常识来看,官大一级压死人。她们也不敢得罪这两位家族势力庞大的军团长。
方征见形势明显对自己不利,他可不想被星祭长拐杀或是交给这两位旧敌发落。他估摸了一圈周围兵力人数:星祭长这些人的实力不知。但算上两位军团长和瑶城守卫,还有附近的流动哨。方征的察知力随便一探都是两三百人的战力。还没有算上他们的战兽。
方征心想:不行,不能在这里公开动手。会被戒备森严的祖姜士兵用人海战术拿下。但也不能被他们制住。方征立刻利用人多制造混乱,唰地往那堆卖东西的摊间冲去。
篓子、篾席、麻披、布料、糕点、油茶等等散了一地。小摊贩吓得抱头鼠窜。只见一个影子闪过他们面前。每人荷包里都被赛了颗硬邦邦的小玩意,有的是一颗玉珠、有的是眼睛那么大的绿松石、有的是花纹精致的陶扣、这些被撞得东倒西歪的小摊贩们立刻惊喜不已,货物被打翻的愁闷一扫而空。从那天开始,祖姜百姓间悄悄流传着一种议论:有位功夫高又心肠好的少年,曾经大闹过祖姜的瑶宴,专门和凶残的兵团首领作对,帮助穷困的人家。
方征出手这么快,是因为忽然领悟到,那块龟甲上第五招的图画示意。第五招的图是一个长着几十只手臂的人,方征一直看不懂那张图。他反复琢磨,觉得这招的手的功夫,或许是要训练他出手快速的本领,所以平时就有意无意地顺着那图上所有手的姿势比划。在刚才逃跑时,他惊讶地发现,自己的手臂挥展竟能如此迅速,比原来快多了。
等这招真正练成,是不是真的就能像图画上一般,拥有瞬间无数双手出动的“千手之功”?
虽然方征总觉得,这功夫对于盗贼来说,才是最实用的。方征巴不得除了“千手功”之外,能练个能跑得更快的“千脚功”,因为很快他就如裹进泥潭中的螺丝钉般,以他为中心,周围叠了一圈又一圈地祖姜卫兵。
幸好他借着各小摊贩间的掩护,又有他的“缩手功”,就算是几十个卫兵围成一堵墙,只要他手能通过那缝隙,他就能从包围圈里钻出去。每一批的卫兵都觉得自己明明把方征围住,怎么一瞬间他又跑不见了?
方征甚至跑进了被祖姜重兵把守,只允许各部族首领进入的宴会广场上。他脚上的骨链上面的小东西分发得差不多了。循着那些顶顶当当的声音,他东扯一颗西扯一串。那些部族首领个个骁勇善战之辈,自然被扰得不胜其烦,在困惑中和祖姜卫兵爆发了口角和推攮。继而又有谁不小心扎到谁了,随身带的小匕首割到人了,被误解为有意找茬。一场由混乱引起的大规模斗殴爆发了。
骨链上串珠的香味愈发浓烈,身上没有佩戴的方征都隐约闻到了那些香味。这些部族首领大部分都被迫卷了进去。如果让方征用后世的眼光来看待,就像是一场高速公路上的连环车祸。
羽民族人背后黏的翅膀被揪下来了,贯胸国的长刺被扎进了眼睛里,毛民人的熊皮被撕得乱七八糟。场上到处是呵骂、争执声。虽然瑶宴上不许带战兽和兵刃,但总有人把匕首放在鞋子里或者用其他便于藏的软贴身物做武器。场上所有人都在毫无目的地打着,打祖姜卫兵,打非本族人的英雄,似乎只要停止战斗就会受伤。广场上本来就空地狭小。再起了这种祸事,简直没一处可看的地方。
精心放置的桌椅和上面盛放的佳肴被打翻,“琼浆玉液”“山珍海味”被砸得稀巴烂。方征叫得出叫不出名字的瓜果食物滚落一地。此刻瑶宴刚开场。四周还有礼仪所用的鼓点、乐器与跳舞唱歌的祖姜女子,也都纷纷卷入战团,取下了头上的珠串细链,尖叫着四下乱打。
而这批混战的瑶宴参会首领,把方征和外围追缴他的士兵隔得愈发远了。正这时,方征听到天空上有老鹰长鸣之声,有只狰狞凶悍的金刚雕,从高处锁定自己俯冲下来。方征躲到了那些巨大的石头浮雕下方阴影中。他听到了更多老鹰的叫声。它们从各个方向飞向石雕,有几只还落在那些星辰和兽头上。
方征注意到唯有中间最大的“太一”浮雕上方没有老鹰降落。它们似乎刻意避开,尽管那里最高,是个绝好的观察点。方征于是不假思索冲到那太阳眼睛浮雕下方。太阳眼睛浮雕下面搭建着一个两三丈的高台,高台上还有张案几和床。但现在都是空的。方征赶紧爬上去。
然而还没等方征站稳,脚下高台忽然“刷”地陷落,原来除了床和案台是固定住的。其他地方都是可以翻转的活板。方征一下子就掉落下去。那下面并不深,也就是高台到地面的距离。方征还“砰”地落到了一片软垫上。
方征心想这谁这么贴心还在下面放好垫子。忽然身下的“垫子”动了起来。
方征惊恐地抓住身下垫子,从高台活板上方漏进来的光线看,这块灿烂发黄的垫子堆满了整个高台。从角落里慢慢抬起来一个足有半人高大小的兽头。那玩意就像猫,但是比猫大得太多。方征猜是猞猁,不过是猞猁的远古祖宗,比它大许多倍的那种。
牙齿和爪子也长数倍……方征正好落在它侧躺的腹背中段,打扰了它的好眠。一双金黄的竖瞳受惊似的眯起狭长的形状,急促的呼吸幅度让它的皮毛一圈圈颤着,就像方征乘上了一艘颠簸的小船。
方征在惊慌中,也不忘记观察,发现一个很诡异的事——一般来说越大的畜生味道就越浓烈,但这只大猫不但不腥臊,甚至带着一点淡淡香味。所以一开始方征才以为掉在软垫上。
那畜生睁眼看着方征,忽然旁边咯吱一声,侧面打开了一道活板小门。走进来一个环佩叮当作响的黄衣女子。光线暗淡,她面带纱帘,方征看不见她的真面目,只闻得到那幽幽的香味。
那女子站定,这只大猞猁就伸出一只爪垫,收起所有的尖爪,让那女子站在它粉色的肉垫上。它把女子举到半空中俯瞰方征。如果它伸直前臂,就可以把那女子递出高台上的活板,出现在外面。
能在那高台上出现的只有一个人。
方征几乎猜出了她是谁,但却猜不到她说的话。
“瑶宴刚开始,就闯进大国主的寝间。少年英雄,你太心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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