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征如果多思考一下“连风”平时的言辞,多听一会儿, 依照他的精明, 很自然能发觉不对劲。但就坏在他命途多舛,遭受过太多伤害, 又太过在乎对方,反而第一时间被剥夺理智,任失望占据心田。其后又全副身心都投入他事, 更是无暇细究。
方征此刻就像个全身上下都是引线的炮仗,一点就能炸响。他气压低得惊人,脸色铁青, 说话声音没个好气。惹得旁人不敢多看他一眼。
方征给小遥哥、桑姐和海七娘安排了任务后, 就独自往山上走去, 山壁道路险峻,却并没有昆秀营的踪迹,她们都乘坐着“蛮蛮鸟”,已经飞到了“马上飘”山寨的上空。方征看到她们高高盘旋宛如死神俯瞰人间,下方射出箭矢, 却鲜有射中。那些驳兽更是对天空无能为力,发出一阵阵愤怒的咆哮。
如今看守悬崖边铜锁链门的武士也已经没有了,被抽调往寨中高地射箭。方征攀在铜链上,把一端砍断,整个人和铜链一起往下坠, 再顺着另一边爬上来, 砍断另一端, 就得到了一根长约十余丈,臂宽的铜链。方征背着那捆铜链进入混乱的山寨,躲避着箭雨。
“蛮蛮鸟”上的昆秀营女战士也是箭雨攻势,她们依靠鸟毛作为天然的屏障,且她们的箭矢锋利,射头极准,箭矢上有毒,只要被她们射中,立刻致命。且不少“蛮蛮鸟”正盘旋着逐渐降低身形,准备让她们落地,一旦落地近身攻势,她们将更肆无忌惮。
而“马上飘”的战士们为了不让她们落地,不能躲在遮蔽物中,必须出来和她们对射,他们骑在驳兽上,惊险地躲避着天空的箭矢,一边射上天去干扰她们。但身处劣势,已经横七竖八地躺了十几具尸体,“蛮蛮鸟”上的昆秀营,竟然一人都还未阵亡。
方征看得在心里喟叹,这种实力差距……和他推测得一致。
方征进来后不少“马上飘”都看见了他,惊讶之下十分感动。
“你背着那大坨铜疙瘩干什么?”有人吼着问。
“待会就知道了。”方征没空细说,匆匆在各个屋檐建筑下小心穿梭,眼尖的昆秀营战士发现了他,立刻有几人紧追不舍锁定了方征,箭矢落在他的身侧,但没有一支击中他。方征继续凭借地形躲避,一直逃到他一开始的目的地——
孟十三的小楼旁边,巫医的地下室。
巫医和孟十三都不在这里,估计在指挥大厅中。门口也没有守卫的战士了。方征进入巫医地下室,这里四面都没有窗户,那些人更不可能射箭进来。不过方征依稀看到最后自己跳进地下室里的时候,那几个追击者高度下降,预备落地的姿态。
方征一眼就看到了他要寻找的东西——那颗巨大的马腹头颅,如今上面长着各种霉菌,巫医实验时给它添加了很多不知名的毒.药,此刻那玩意就像个巨大的定时炸.弹。方征丢了块石头进那颗头的嘴里,“咔嚓”一声,那颗头颅把那玩意咬合住了。
虽然马腹死去,但它的头颅依然保持着一些活性,皮肤依然刀枪不入。
方征用麻布包着手,找到几节绳子,把那颗头颅拴在铜链末端,然后把它拖出地下室。他正好看见不远处有个女战士正从离地面不高的“蛮蛮鸟”背上往下跳,方征猛地甩出那颗巨大的“炸.弹头”,把她“嘭”地击落在地,巨大头颅上的毒.药霉菌等一碰到她的皮肤,她立刻惨叫连连,冒着烟气,浑身起瘤又破碎了。
其余几个离她不远的鸟背战士,都被同伴的死状吓了一大跳,立刻一轮密集的箭雨往方征身上射来,方征短暂运起龟甲上的“金刚罩”(这是他自己起的名字),那箭矢弹开一瞬,方征乘机往旁边指挥大厅里跑。那几人明明看箭雨落在了他的身上,却被肉.体弹开,这些人别提有多惊悚了,她们立刻明白了为什么首领流云打手势命令她们“不惜一切代价”活捉方征。她们还以为仅是因为传闻中,这个不知哪冒出来的小子占据了一块得天独厚的山谷宝地。
方征冲进指挥大厅里,还不忘甩着巨头颅威胁要靠近的那几只蛮蛮鸟。孟十三正骑着驳兽准备冲出去作战,一看方征来了,吓了一大跳,感动不已。
“方兄弟你……你居然在这时候回来?”
方征只把链子拽进来了,孟十三没看到那颗头,无暇多问。
方征问:“你这是要去做什么?送死?”
“不能寨里兄弟在外面拼命,我自己躲在这里!”其实首领的战力很多时候是决定一个部族存亡的关键,当然要与部落共存亡。
但“马上飘”的特殊情况是他们并非纯粹依靠武力立足,他们有交换货物的各种渠道。如果孟十三离开这里,也不会受到非议。刚才敌军来犯前,他们部族较核心的讨论就是让孟十三带着一些人转移出去,但这个计划还没实施,就收到消息说,山寨上空全都被占领,从哪条路离开都会受到攻击,她们在天空中无所不察。
方征立刻道:“必须转移,这样打下去是没有胜算的。”
“可是走不掉。”孟十三对方征道:“兄弟,我谢谢你,但今天哥哥真的要死在这里了。问她们要什么也不听,她们铁了心要毁这里……到底为什么。”
方征知道谈判沟通无法建立的原因,“孟族长,你听我说,她们不愿意谈话,是因为她们马上就要迎接另一支敌人——铠役军,昆秀营要把这里打下来当据点。我们如果能安全转移,她们定然无暇追击。”
孟十三吓得脸都白了,他还不知道铠役也要来的事情,绝望道:“这下更没办法了……”要是铠役军前来,定然是从丹山北侧靠近,那里是他们隐蔽出入口附近,就算能在这群鸟的攻势下逃脱,也是才出虎口又进狼窝。孟十三本来准备让人带着老弱想办法从那边走,看来也是死路一条。
前狼后虎。
方征沉着道,“族长,你们不是有运货到河边的路吗?”
孟十三摇头道:“那是东边的溪谷入口,已经落入她们手中了,她们有部分人就是从那里来的,山下的小木屋估计也被占了,而且一路全都暴露在这些破鸟的视线中。”
方征道:“有蛮蛮鸟的制空能力,又有精锐战士的远近程战斗力,在一般情况下,被攻打的部落都是必死的局。”
“一般情况?”孟十三呼吸一窒。
“我在等。”方征深深吸了一口气,“如果收得到讯号,我们就可以突破‘一般情况’。”
不提孟十三震惊的眼神,方征冲到指挥大厅门口,继续甩起铜链上巨大的马腹头颅,像一根流星锤。这条铜链足有十丈长,上面的头颅更是超过五个人的宽度,方征居然挥得动。
铜链冲上天空,远比那些低空飞行的“蛮蛮鸟”高,她们虽然机动能力强,但一开始来不及躲的,还有硬往马腹头颅射箭结果被它硬壳似的皮肤弹出来的,还有昆秀战士试图去砍那根铜链,手臂粗的精铜却怎么也砍不断,那头颅却落下来撞到她身上,又把人毒得满地乱滚的。
方征如若无人之境地用铜链甩着一个布满毒和霉的可怖巨头,看哪里蛮蛮鸟飞得低就往哪里甩。孟十三也明白了他的意思,吆喝着让所有人和驳兽都往这边靠拢。
寨中已经死了一百多人了,只剩两百余战士,和不少老弱病残。方征这根铜链挥起来罩住的区域足够。外围的战士牵着驳兽,用藤盾牌当作流动的防御墙,抵挡着箭雨袭击,方征甩起的高大头颅,避免她们从高处迫降。
方征忽然听到地下很远处震动了一下,立刻道:“往溪谷入口移动,把船夺下来,那边有接应了。”
“方兄弟你带了人来?”孟十三大喜过望。
方征没说话,专心甩着铜链。他不好现在告诉孟十三,按照他的布置,其实“不是人”。
几乎所有族人都集中在这里了,铜链够不到的远处,很多“蛮蛮鸟”背上的女战士,已经降落在地面。她们换上了近战的武器,逐渐往这边靠近。
“驳兽。”方征指挥道。
那些战士听懂了意思,他们把驳兽放了出去,撕咬那些近地作战的战士。驳兽传闻可吃虎豹,是一种极为凶悍的野兽,虽然它也有弱点,但显然昆秀营也并非所有人都能掌握好。一时间,人与兽.交战极为惨烈,血肉横飞。
在更远处,流云坐在双眼蛮头王的背上,冷冷俯瞰着战况,她看到方征甩的巨大马腹头,眼里震惊之色一闪而过,憎恶地向通讯兵打手势。
“遗骸……加快攻速,拿下他们。”
方征带着“马上飘”逐渐移动到溪谷入口附近,那里已经有一批昆秀战士严阵以待,船也被铁链死死系住了。一路上不断有族人和敌人相继倒下。
奇怪地是,她们有些人并没有攻上前来,似乎得到了指令要保存实力。方征感觉昆秀营的攻势减弱了,他不知道对方是不是有意而为,他的目力能远远看到高空中一个乘坐在有史以来最大的蛮蛮鸟背上的女战士,红衣飘袂,就像死神俯瞰这片土地。
“赶紧上船。”方征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她们攻势会变弱,抓住难得的机会把“马上飘”所有人都招呼上船。
“不行,船走不动。”那条系住的链子是昆秀营自己带来的,比寨中的铜都硬。
方征拔.出重华剑, “唰”地把链子砍成碎截,远处流云眼中的震惊一闪而逝,旁边一位女战士禀告道:“是否要现在……”
“不要出手,跟着,看着。他到底在山下有什么援兵。”流云冷冷道,“然后一网打尽。”
“就是觉得奇怪,明明山脚那里,什么都没有……除了两人刚才被方征打昏了。”
“没用的东西。你知道该怎么处置她们。”流云的观测位置,能很远获知信息,比如派飞到山下的女战士提前汇报,说索兰带队的铠役军离这里不足十里。溪谷出口这么近的距离,如果有援兵,她们不可能看不到,可那里现在,真的什么都没有。
河流和地面在轻微震动……那些被派下山去的女战士们因为飞着,感觉不到,否则她们就会提前做出判断。
飞得高虽然望得远,但触及不到大地的脉动。
方征他们一路划着最大一艘大船,船上挤着两百来人和几十只驳兽,非常拥挤。好在那些蛮蛮鸟背上的女战士得了指示,没有攻击他们。方征站在桅杆上,挥着巨大的马腹头,也使得她们不敢靠近。
溪谷越划越宽,木屋旁边就是溪水汇入河道的地方。这条河是铜牙他们称谓“清水大江”的一条支流,宽度超过二十丈,水流平缓,适宜运送货物。眼下岸边空无一人,孟十三十分疑惑。
河中间渐渐竖起一根木头,停在河中心不动了。其他人看得一脸莫名,这木头怎么还能长在河中心?而且旁边水流丝毫不影响,让它都不浮动一下,就像扎根在那里似的。方征笑了笑,指挥那些人朝木头划过去。
流云乘着坐骑远远跟在后面,想知道方征到底在玩什么花样,她们也是非常疑惑地在高空看着这截木头。方征他们慢慢划过去,方征忽然一笑,把铜链子连同那大颗马腹头,用平生力气甩起来,往流云这个方向丢来。
流云一脸冷漠地驱动坐骑闪开,她飞得很高,那大颗丑陋的头颅没有碰到她,甩出一个遥远的弧线,滚到山林里看不见了。
而在她重新在高空稳定住身形时,惊讶地低头,发现方征他们的一条船居然不见了!那根木头正在缓缓下降!
“怎么回事!”她焦急地比划,如果能出声一定会大吼出来。
“刚才那条船一下子就落进水里消失,好像……好像……”有个女战士恐惧地瞅着流云道,“好像被什么吞下去了。”
仿佛为了证明她的话,忽然间河面上浮出来一片巨大的阴影,那阴影几乎塞满了河道,在它的背上好像是鼻孔的位置,有根对于它来说堪比牙签的东西,就是那根木头。
它似乎是浮出来换口气,喷出几十丈高的水柱,又往下沉去,消失了踪迹。
目瞪口呆的流云还来不及叫人放箭,那团巨大的阴影就看不见了。她猛然一拉蛮鸟脖上的项圈,它俯冲到水面,她瞪大眼睛焦急地搜寻,同时手中取出了一根剧.毒的长管——如果有必要,把这条河都毒——
“大人!危险!”
忽然间水中冒出来一截巨大的触手,像是章鱼的触须,它在空中像一条闪电鞭子“啪”地往昆秀营首领抽来,把她的毒管抽到了很远的山林深处,根本就找不到了。她大惊之下驱使战兽,千钧一发之际才闪开,那东西触须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吸盘,有一个碰到了她的手腕,在上面留下一道剧痛的灼伤疤痕。
她无法相信,拼命挥舞着手势,然而这个古老又令人生畏的词并没有创造手语的表达方式,她不知道怎么说,近乎乱舞地挥着,其他属下却无法理解她内心的震撼。
冰夷!这世上竟然还有……冰夷!
其实如果她知道那根木头是什么,估计会更瞠目结舌。
三珠树的枝干,从方征他们留在河边的那截小船上斩下来的。
三珠树被厌火人带回青龙岭的山谷了,方征派桑姐、小遥哥和海七娘去找到自己留在清水江边的船,船是三珠树的枝干扎的,叫他们拆下来一截送到河里,再用其他几截做诱饵,去河“请”(引诱)这只巨大的怪物,天下河道都是连通的,把它慢慢诱到这边来。
方征也没想到这么顺利。他以为这玩意会兴风作浪地过来,大肆搞破坏,自己再乘乱带着他们跑。他没想到的是,这玩意,居然会把他们吞进去保护起来。
刚才被吞的那一下,其他人都心慌,但方征耳力听到了别人听不到的东西,是小遥哥在那东西的肚子里,在水下喊“没事的,你们都进来”。
方征睁开眼睛,他看到了桑姐举着会发光的冷萤虫袋。一整条船都被囫囵包在一个暗红肉色的腔内。
那肉腔大得惊人,还有弹性,就像一座废弃的地下宫殿,里面都是乱七八糟的石块水草鱼骨头。再装一条船都没问题。
方征看到“马上飘”的人好奇地摸着那腔壁,驳兽还小心翼翼用爪尖轻轻点了一下,那后面似乎是一种比牛革还坚固的皮,普通利器根本无法扎穿。
小遥哥正站在一个肉瘤形状边,那里似乎是连通外界的肉腔入口,刚才就是上方忽然裂开巨大的缝隙,把它们全部都包进来,闭合后只剩下小小一个瘤状的缝隙,那上面现在插着一根三珠树的枝干,末端在外面。
“征哥,你看,”方征看小遥哥指着的区域,是肉瘤前方一个类似透明膜瓣的东西,能看到上方和前方的外面情景。
方征哑然,这简直像潜水艇的驾驶室啊。
“我们跌进来的时候也很慌,但这里面空气也多,而且我们后来发现它很喜欢这根枝干,只要……”
小遥哥轻轻往左拨了拨那根树干,瓣膜看到的景色就往左边靠去。
这三珠树还能当“驾驶杆”??方征惊奇不已。
当然,最惊奇的是孟十三和他的部族人们,他们议论了半天,啧啧称奇,死里逃生,在这个漆黑又安全的地方,他们敬畏而惊奇。桑姐和海七娘正在为受伤的战士和老人孩子们包扎伤口。
“征哥,现在去哪里呢?”小遥哥似乎“驾驶”上瘾了,跃跃欲试道。
方征沉吟道:“我的青龙岭里是一条小溪,它恐怕不能……”
话音未落,这东西似乎听懂了,它发出了抗议般往河道边一撞,开山劈海般把河道旁边撞出了一个大豁口,半条河的水似乎都流了进去,那里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湖泊。
吓得方征赶紧安抚道:“好好好,您说了算,您给我们开个湖吧,开条河也随您,您高兴就好……但您别毁我们的作物和房子,山谷东北边是大片荒岭,您把河开在那里行不?”
那怪物似乎听懂了,兴高采烈在水面上喷出一大串泡泡。
方征扶额想,这大动静,不被察觉是不可能了。不过……
方征回头,对孟十三笑了笑,“回去之后,劳烦孟族长辛苦一下,虽然陶范没带出来,但你们会捏,那就好办。然后,我们就可以冶兵器了。”
孟十三挑眉道:“那可不行,除非——”
方征内心一沉,要变卦吗?就听孟十三道,“除非方兄弟改个口,叫我孟大哥。”
方征虚惊一场,爽快道:“孟大哥,可真会开玩笑。”
“开心点,方兄弟,我们都逃出来了。”孟十三感慨道,“那里虽然经营多年,但我们本来就是‘马上飘’,飘来飘去的,也没个真正的家。当然,以后要赖在方兄弟那里了,那破地方就留给昆秀营与铠役厮杀吧。”
“你们还是可以飘的。”方征道,“我们需要贸易渠道。”
孟十三虽然听不懂,大约猜中方征的意思,道:“没问题,我们一定给方兄弟换回好东西来。为什么方兄弟你还是不开心。”
方征不想让自己的心情打扰到大家劫后余生、开启新生活的美好心情,就推说自己累了,靠在那根三珠树旁边的腔壁上休息。他闭上了眼睛,假装沉沉睡去,在黑暗中无声地流淌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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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山山脉的事件,震惊了天下。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方征首次崭露头角;一头远古销声匿迹的怪兽重现人间;两国精锐的尖兵厮杀惨烈。
在更远的昆仑山脚下,虞夷的少年英雄子锋死而复生,成为登上祖姜政治舞台的首位男性。
历史车轮悄然转动着,把未来推向愈发不可知的轨迹。
青龙岭山谷中,一条宽敞的河道连通了山谷内外,河道尽头是个巨大的湖泊,湖泊中的小岛上,栽种着一株叶片如珠、七八丈高的树木。因为河道流域,青龙岭的宜居地扩张到近千亩。虽与外界接壤,却暂时没人外人敢靠近,因为传闻中,湖泊中升起过一个二十丈高的阴影。
而在山谷深处的熔浆附近,一个过去要五百人才能驱动的铜炉,正熊熊燃烧着。锻造的年轻力壮的劳动力们,来自有比、九黎、厌火、铠役、马上飘……他们每天吃着丰盛的饭菜,大热的天气还能穿上蚕丝衣,提高了高温作业的效率。一柄柄精铜武器,正从陶范中依次被拿出。
山谷四面所有的铃铛网都被撤掉,隐蔽的入口都被堵上,山岭周围的高地上建造了一座座箭塔,驳兽在下面嘶吼咆哮着。这个部落的出入通道建在了湖边。那里不再隐蔽,但山路泥泞,对于大部队来说行军依然十分困难。
而对于小部队,这种半开放式的布置,象征着已拥有一战之力。
方征知道,他现在已经被几个新仇旧恨的国家盯上,消息网迅速传递,该知道的迟早会知道,但他也已经不是两眼瞎。大国用兵考究,大军开拔之际会有很多风声,他如今也能建立情报网,提前获悉了。
方征站在湖边,湖风吹得他衣袍猎猎作响,三珠树前方的石碑上,“华族”的虞朝文字深深刻下。
——您想要的,未来就在这里,父亲。
方征抚摸着石碑,把心肠中的柔软分成两半,一半是养父,成为他的路标。另一半是“连风”,已经死去,只剩下遗忘。
终有一天,我会忘记你的。
——第二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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