驸马来听曲儿, 期间各种眼神紧盯, 红菱只低头当没看见。驸马给赏赐, 红菱也拒绝了, 还低声劝说,“驸马,公主天姿国色, 仪态万方, 更难得待人和气,连我们这样低贱之人,公主都能和颜悦色以待。驸马还是家去, 好好陪陪公主吧。”
这话说出来,不光驸马尴尬,连陪他同来的文人雅士、少年子弟也无话可说。这是一个低贱的歌女说出来的话, 他们虽然喜爱红菱的歌声,也追捧她, 但内心里还是多少有些看轻的。现在, 他们看轻的身份卑微的女子却说出如此大义凛然的话,叫他们无言以对。
玩伴们想起公主出身皇家, 却难得的娴熟温婉,就有些惭愧,真不该陪驸马来玩乐, 他们确实存了看公主驸马笑话的心。眼看着一个个伙伴都找借口告辞离去,驸马谭佩也待不下去了,他看着红菱毫无留恋地转身下去, 连眼角眉梢都不曾顾到他一点,也是有些扫兴。
不过,古话说的好,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着不如偷不着。
本来生气回府的驸马,把自己关在书房里生闷气,一夜过后,却又变了心情。他觉得,美人对他未必无情,说那些绝情的话,大约是公主教的。不然,公主为什么把人“借”了几天,又还回去。想来把红菱拘在府里的几日,公主的人没少调教。
一想到自己和红菱两个苦命人,才子佳人却不得长相厮守,驸马就愁肠百结。那文人骚客的相思愁苦就化作了笔墨,一首滚烫的情诗歌再次出炉,被书童飞奔去送到教坊司。可红菱已经拒不见人,这诗作都送不出去。
书童垂头丧气回来,返还了诗稿。驸马一声长叹,“怎么,如今连诗作都不收了吗”
书童不说话,轻轻摇头。
驸马长吁短叹一番,让书童拿火盆过来,上演了一出“才子焚稿”。悲悲切切的,还洒了几滴眼泪,把自己感动得不行。
书童揉揉鼻子,真觉得不明白文人的心思,好好的公主配这么个男人真浪费。公主对主子那么好,啥值钱的都舍得给。不光对主子好,对自己这个主子身边的书童都不差,连一个歌女都感于公主的温婉良善,拒绝了主子的勾搭。主子还不知好歹,还挑剔,真是个酸腐文人。
想到这里,书童大着胆子劝一句,“主子,您就把红菱姑娘放下,跟公主好好过日子吧。堂堂的公主,都这样包容了,您还要怎样尚书府二少奶奶知道丈夫嫖娼,都去青楼闹了,咱们公主说什么了”
“你知道什么”驸马怒斥,“公主若真知心,便给把红菱赎身出来,放在府里才是。那才是真正的贤德不妒如今这般,惺惺作态,可不是故意为难我谁知道她如何恐吓红菱,让人连什么都不敢收了到底是皇家的人,摆布起人来,愈发地有手段了”
驸马说着说着,突然觉得了悟了,“哼是了。我就说,公主怎么答应得那么痛快原来却是小刀子割肉,让人慢慢痛死”
书童不敢吭气了,这越劝还越不好了,自己的嘴真笨
驸马的这些个稀碎的小动作,自有人禀报给公主。邱夫人听得都要气炸,方云倒是乐不可支,尤其是听到驸马居然还焚稿,还落泪,她就想起了林黛玉。想想这大才子,做一派林妹妹风范,光脑补,就够方云笑一晚上的。
到了古代乐子少多了,方云这几日,还就靠驸马的这些八卦消息活着了。
她这儿笑一阵又笑一阵的,邱夫人可站不住了,她横了几个跟着傻笑的侍女一眼,就恨铁不成钢地说她主子,“公主啊您可别这样没心没肺了那是谁啊那是您的驸马啊是您的丈夫啊您还乐呢”
“招驸马为甚”方云反问,“还不是为了让我高兴反正他也翻不出我的手掌心。就由他折腾去。”
“不行啊,公主。”邱夫人摇头,“夫妻恩爱才是正经,您可不能由着驸马再这样下去,万一他对那歌女情根深种,岂不麻烦了”
“那不是正好吗”方云喝口茶,好整以暇地答道,“就要让他尝尝情伤的滋味。”
邱夫人噎住了,她想着,看来公主被负心汉驸马伤得不浅,连夫妻情分都不要了。可是,邱夫人是曾经教导公主宫廷礼仪的人,也是很重规矩的,想了想,还是不能由着公主任性,“公主啊,这夫妻和睦才是福分。哪有你这样做妻子的,故意让丈夫去迷恋旁的女人。公主还是年轻,不知道厉害”
“厉害他一个酸腐文人,有什么厉害的”方云无聊地摇起团扇,“还能比本公主厉害所谓驸马,也不过是本公主的一个消遣罢了。我又何必跟他认真,他爱干什么干什么去。只要不在外面太丢人,我懒得管他。人生苦短,正该及时行乐,我何必在不值得的人身上浪费我大好韶华。我可是公主呢,不是寻常女子,驸马是我皇家的上门女婿,吃我的,喝我的,该他讨好我,不是我去讨好他。”
一席话说得身边的侍女们都扬眉吐气,邱夫人也觉得自己看着长大的公主确实该恣意地活着方好。
但是,她又怕夫妻反目后,公主将来后悔,依然劝一句,“公主,奴婢就是怕您一时意气用事,将来后悔。毕竟,公主对驸马是掏心挖肺好过。”
“好了,我知道了。从前的我,那是不懂事,不珍重自己,把旁人看得太重,却看轻了自己。如今,我腻了这个人了,热乎劲儿过去了,再看他,就只是个笑话了。”
邱夫人仔细看了一回,发现公主还真是风轻云淡,想想也有道理,公主金尊玉贵,靠着出身就能活得体面,又不像寻常女子,吃穿要靠夫家。那驸马能讨好公主固然好,不能,也就养着他吧。
邱夫人可以预见,未来的公主府,这两个主子,会是常年各过各的日子,各自逍遥去。没办法,驸马不着调,公主死了心,也只得如此了。只要公主高兴就好了,有没有男人,似乎也不大重要了。邱夫人心里叹息,唯一庆幸,公主不用再受情伤了。
谭佩不知道公主在逍遥地看着他的好戏,之后的好些日子里,他都陷入自己的相思之苦中,甚至还因为在院子里酗酒吹了夜风,病了一场。
方云听了,还算满意,这才像样嘛。一个靠公主养活的男人,还敢把金主踩在脚下,现在不过是把他打回原形而已。
谭佩养病期间,还派了随从去教坊司传话。随从找到红菱告诉她,“我家大人为了姑娘,害了相思,如今病重在床。姑娘若是怜惜,就给大人回个信。一绺头发也行,一件贴身之物也好,让我家大人有个念想。姑娘若是再像之前那般无情,我家大人命不久矣。”
红菱如今已经有些厌烦谭佩这个驸马了,她这些日子也在反复地想,公主为什么要把她叫去,还善待于她。那是贵人们的一种涵养,用恩赐的方式提醒她,身份的悬殊,不要觊觎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红菱如今捧她的人多了,也不差驸马这一个。而且,得罪公主,她是再不敢的。公主虽然和气,可是她身边的女官看人的目光却如刀子一般锐利。红菱觉得,也许公主都不需要吩咐,自有忠心于她的人来收拾自己了。如果自己还是不懂事的话。
“驸马是公主的丈夫,奴婢相信公主会照顾好驸马的。以后莫要再来了,免得别人议论,污了驸马的名声。”红菱转身绝情而去。
随从回去复命,谭佩怎么都不信,“你可说清楚了,我为了她害了病了,如今病重了。”
“小的说了,可那姑娘说,公主会照顾好您的。还说再莫找她,免得让人议论驸马,污了驸马清名。”随从犹豫下,继续说道,“大人,那姑娘只想着明哲自保,也是个绝情的。您就把她放下吧。不值得。”
“下去吧。”谭佩躺回去了,了无生趣地躺着。
被心上人冷待,谭佩心灰意冷,不禁想到,是不是从一开始,那红菱就对他没什么情义,也许是自己一直在一厢情愿。
谭佩心情不好,缠绵病榻又好几日。这期间,他想起了公主,就问身边人,“本驸马病了,公主为何一次都没来探病”
身边的侍女能说什么,只能往好里说,“公主这些日子身体也不大好,不过驸马放心,公主虽然不曾来过,但是,却亲自吩咐了管家要对驸马的病尽心些。不说别的,大夫每天都来,好药材也是紧着您用的。”
谭佩想了一回,红菱不理他了,怎么公主也不理他了什么时候开始的他这么一想,突然想到,这些日子,公主称病,很长时间没召见他了。
而且,不光是人不见,东西也不见,那往日三不五时送过来的值钱玩意儿,御赐的绸布、瓜果、各种用具也不见了
他这算是失宠了吗
后知后觉的谭佩才意识到,公主不再讨好他了。而且这件事已经有日子了,只是他近些日子的心思都在红菱身上,巴不得公主不找他,就忽略了。
谭佩一惊坐起,再仔仔细细想过最近的事情,好像确实是这样,公主对他没有爱慕之情了吗
不可能
谭佩不愿承认自己已经不再是公主放在心尖上的人。他立刻喊人进来,近身伺候的明月、清霜立刻进来,“驸马,要什么”“要喝茶吗”
谭佩阻止了她俩的忙乱,“行了,过来站着。我问你们,公主最近可有赠送什么东西过来”
“公主有让人送好药材过来,还吩咐好好我们好好照顾驸马。”明月乖巧地回道。
谭佩不想听这个,“谁问你药材我说的是其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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