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云坐在花园里, 靠在胡床上, 优哉游哉地晒着太阳。清风徐来, 花香沁人, 还时不时地有侍女把洗净的葡萄送到她嘴边。
这日子,过得真叫惬意啊总算不白穿越一场。
方云这几天可是过得极度舒适,这封建的社会, 万恶的统治阶级的日子, 不得不说,确实有些些惬意。要是再有个电脑或者手机什么的就更好了算了,不想了, 那是不可能的。这样一想,还是现代社会好啊。
“公主,驸马可是连着三日不回府了。”侍女琉璃躬身在方云耳边小声提醒。
“哦。”方云随便应了一声, 然后伸手从侍女的托盘里又取了一颗葡萄吃。秋高气爽,再吃着葡萄, 小生活还真不错。
驸马是什么东西能吃吗
女官邱夫人给了琉璃一个眼色, 后者闭嘴了。
又过了一阵子,看见公主依旧没心没肺的样子, 邱夫人也沉不住气了,她太清楚福安公主了。这位公主对驸马可是死心塌地的,别看现在无所谓, 一副相信驸马不会钟意别的女人的架势,可要是最后真的发现驸马爱上了别的女人,只怕公主会哭肿了眼睛。
“要不让人寻驸马回来吧”邱夫人试探着问, 大家都听说了驸马迷恋上一个歌女,日夜流连在教坊司,可没人敢告诉公主,只能拐弯抹角提醒,“公主,驸马几日不归,说不定是因为先前夫妻拌嘴,怄气呢。您是金枝玉叶,又是陛下最亲近的姐姐,您身份高,不如公主先给驸马个台阶下,让驸马有脸面回来。”
“他想回府,自然会回来的,我贵为公主,为何要求他”方云继续没心没肺。
周围伺候的大吃一惊,彼此交换个眼神,公主不是最爱驸马谭佩吗怎么这几日连丈夫不回家都无所谓了。
“公主,这小两口闹别扭,也得适可而止。驸马,到底是个男子,让他对妻子言听计从,怕是有些难。何况,他本是个才子,也曾指望仕途通达。可是,做了驸马,按着我朝规矩,就不能参与朝政,一辈子只有一个五品闲职,他心里有怨气,也是自然的”
方云打断了邱夫人的话,“当初皇上为我指婚之时,他谭家可是欢欢喜喜地同意了,这才下旨赐婚的。虽然是本公主先看上了他,可他当初也没有来跟我说他不愿意啊。成了婚,日日给人脸色看,还叫本公主忍他一辈子不成”
邱夫人低头,“公主说的是,是奴婢想错了。这圣旨赐婚,能入公主府,原是驸马的福气。”
“好了。我知道,你们是怕驸马迷上那歌女,被那琵琶曲乱了心扉,所以才拐弯抹角地提醒本公主,对吧”
方云这么一说,邱夫人一惊,她环顾四周,护卫侍女都低下了头,邱夫人心说,这是谁泄露的她吩咐过不许在公主面前乱说话的。
“你不用看他们,我自有知道的法子。有事不直说,藏着掖着的,何必呢你主子就是这么沉不住气的人吗连句实话都不敢听吗”方云觉得,照顾公主长大的邱夫人实在是把公主当小孩子一样看了,生怕主子受委屈,虽然她明明已经知道了,驸马对公主无情无义,如今更是迷恋上了身份低贱的歌女。
邱夫人想要遮掩的事情,到底还是被主子知道了,心下惭愧,就跪倒在主子跟前。她一跪,其他人也跟着跪了。
“公主,是奴婢不是。没有看好驸马。驸马如今喜欢上个教坊司的的歌女,人称“红菱女”。那红菱女,不是一般的歌女,她不止歌唱得好,琵琶也弹得一绝,长相也还不错。被人传得色艺双绝。驸马也是一时贪新鲜,再加上跟公主怄气,便便留宿在了教坊司。不过,奴婢打听得清楚,驸马没有宿在红菱女的房里,而是住在了教坊司的客房里,并不曾丢了清白。”
教坊司本是为了官场应酬宴会需要,而成立的歌舞班子,隶属当地官府。本来一开始都招募贫穷的良家女子,训练歌舞弹奏。后来,有那犯官之女,颜色好,或有才艺的,也被充进教坊司。
教坊司的女子在二十五之后,允许离开,她们一般在离开的时候,都会攒下不少的赏赐,足够她们当嫁妆的。但是,这样的女子曾经抛头露脸,终究是失了颜面,讲究的人家不会娶这样的女子为妻。她们多数最后嫁给了穷人,或者远嫁到不认识她们的地方,也有被富贵人家看上,做了妾室奴婢的。
总之,都是些薄命红颜,文人墨客对她们怜惜有之,爱慕有之,有那风流才子还会为其中格外颜色才艺出众的女子吟诗作赋,也会传为一时佳话。
驸马谭佩本不是个风流情种,在做驸马之前也是极爱羽毛,不会流连。但是,自从做了驸马,觉得自己仕途无望,就有些迁怒公主。虽然公主相貌姣好,性情温柔,也自幼习得琴棋书画,但驸马就是不喜欢。
他觉得是公主对他的垂青,导致他多年寒窗苦读,却无有施展之地。起初,驸马不想应付公主,就出去参加文会、诗会、酒会,各种文人聚会都少不了他的影子。在这些聚会中,驸马谭佩也没少吟诗作赋,留下些佳作。
京中的女子人人都羡慕福安公主招了个样貌俊秀、才高八斗又风流倜傥的好驸马。可她们却不知道,在外面对任何女子都温柔小意的才子谭佩,在回到公主府,对着公主的时候,是何其冷心冷情。
而公主也因为拖累了驸马的前程而愧疚着,就三不五时地把那宫里赐下的珍奇异宝送给驸马表情义,却被对方嗤之以鼻。驸马当着友人都不给公主留下颜面,私底下喝多了酒,就说公主庸俗,送丈夫的东西永远值钱而俗气的东西,半点风雅也无。
公主后来知道了驸马的嫌弃,非但不生气,还更愧疚了,觉得自己除了身份贵重,其他的都不配才子丈夫。于是,她就花大价钱去买名家字画、珍本善本回来讨好丈夫。
别说,谭佩看见这些风雅之物,还能露个笑脸,公主辛苦一场,得个笑脸,也是甘之若饴。如此痴情的公主,把自己尊贵的身份弄得都卑微了,身边的人虽看不下去,却也无法,这是他们的主子。主子都供在心尖尖上的人,他们那里敢置喙
哪怕是明知道驸马在外面留恋歌女,都传出了风流佳话了,他们也不大敢实话告诉公主,怕主子不信,倒把自己责罚一顿,也怕主子伤心,独自垂泪。
福安公主可是当今皇上一母同胞的亲姐弟,她不高兴了,皇上都会被惊动了。
方云穿越而来的时间点就是这个时候,阖府的人都跟着主子讨好驸马,而驸马却对一个教坊司的歌女一见钟情,而且情根深种。
方云虽然觉得公主糊涂,但是,她也明白公主的痴心并不稀奇,不过是古来痴情女子的通病罢了。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感情这种事情,本就没有道理可讲。无论是公主对驸马的一见倾心,还是驸马对歌女“红菱女”的不可自拔的迷恋,都没有道理可讲。
但是,谭佩对公主的践踏却是太过了。方云觉得,驸马谭佩最不可原谅的地方是,一边享受着公主给他的奢侈生活和百般讨好,一边却连基本的脸面都不给妻子留下。甚至公主越讨好,他越糟践公主的深情。
至于谭佩后来的所作所为,那更是忘恩负义,泯灭良知。
前世里,公主对驸马可谓百依百顺,唯一没有答应他的,就是为红菱女赎身,把那歌女接进府里,纳为妾室。
就只这一件事,就让谭佩记恨到死,哪怕在公主临终的时候他都没有半句好话。
而公主之所以就是不肯让红菱女赎身进门,是因为女人的直觉,她心里明白,驸马对那歌女是真的动了真情。若让这样一个色艺双绝的女人进了门,岂不是占尽宠爱。公主不是不知道驸马对他的嫌弃和怨恨。但她总想着,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总有一天能暖化驸马的心。
但是,要是这府里有个驸马的真心所爱之人,她做的一切不过是成全那俩人的一世恩爱,还让自己活成个笑话。
到底是皇家的公主,还是有傲气在的,驸马越是为了那个女人磕头作揖地求,公主遍越是不服,越是寒心。为了妻子,为了皇家的公主,驸马可是连好脸色都吝啬,可为了一个歌女,他却折尽了面子,也无所谓。
绝对不行
公主想着,就算驸马恨她一时,总好过自己一世绝望。
所以,前世的原主,尊贵的公主,就明确告诉教坊司,坚决不许任何人给红菱女赎身。教坊司归属京都官府管理,二十五岁以前,女子们都不能离开。即便有富贵人家要给喜欢的女子赎身,那也是悄悄去做的,不敢声张。更何况,公主发了话。福安公主是谁啊,是皇帝同胞姐姐,圣宠不衰,即便这位公主性子平和,但也得罪不起。
驸马在绝望之后,连红菱女的面都见不到了,人家说了,不想得罪皇家人,让他不要连累人家。
此后,伤心的驸马就不再去教坊司了,开始流连青楼了,公主伤心后,也懒得理会了。甚至后来,驸马还把中意的青楼女子赎回府来,放在身边做了通房丫头。虽然那青楼女子是个清倌人,但也是在那种地方待过的,到底名声不好。外头的人虽不敢明着笑话,背地里也没少议论。
那些大家女子们都觉得,幸亏谭佩做了驸马,不敢明目张胆纳妾,要不然不知祸害多少好人家的姑娘。此时,京里已经没什么人羡慕公主了。虽然京中女子见过谭佩的依然觉得他长相俊俏,才华横溢,确是世界少有风流少年郎,不过,做夫君可就不好了,不知道敬重妻子。
驸马本意是羞辱公主,逼迫公主与他合离,但是他没想到,公主居然忍下来了。而且,依然和颜悦色待他,只是,不再唤他前去同房。
于是不想再与公主做夫妻的驸马又把身边伺候的两个清秀的丫头收了房,但是,公主依然没有发作。还在皇帝问起夫妻情分的时候,替驸马遮掩,说家里的通房是因为自己身体不适特意安排给驸马的。
是的,公主病了。
起初是心病,后来,就是身上真的添了病症。
这世上,心病最难医。公主一腔痴情,换来的是心上人的漠视。其实,最初本来是一场伤寒,可是,公主心情不好,驸马在这个时候不来探望,还跟青楼赎回来的女子冯月奴日夜厮守。公主嘴上不说,心里却还是盼着丈夫在她生病的时候能来看望,幻想着,说不定,夫妻俩一处说说话,心结打开了,两人的关系就好起来了。
可谁料到,谭佩真能不理她。公主想到,可能驸马觉得,自己死了,他才能自由,并不盼望自己好起来。
就这样一场伤寒,留了病根,反复发作。女官邱夫人实在看不下去,就冒用公主名义,宣驸马见公主。她用的是“宣召”,而非普通的传话。邱夫人本来是怕驸马执拗不肯探望,就用了皇家人的名义,哪里知道,这一宣,把驸马彻底惹恼了。
他带着几个通房丫头跑去公主病床前,名为看望,实则怄气。虽然不敢做得太过,但是,他有意无意地跟身边的丫头们挨挨擦擦,不着痕迹地,还故意眼神眷恋地看着那青楼来的冯月奴。公主本来觉得这些个身份低贱的女人不值得自己生气,可是,真的看见驸马对她们的宠爱的眼神,就觉得胸闷气短,难受极了。
邱夫人看着不对,就把驸马和他带来的女人们给“请”走了,然后跪地认错。公主才知道,驸马来看她,原来是被“宣”来的,不是念着夫妻情分。
这个打击对于身体病弱的公主是很大的,她怎么也忘不了那天看到的事情,开始整夜整夜睡不着,邱夫人跪着求她放下对驸马的痴情,公主却苦笑,“岂是说放就放得下的。他恨我,我知道,可没想到,恨到这个地步。是我不该招他做了驸马。想来他也是被家族逼迫不敢反抗。是我让他十年寒窗苦读书却报国无门。是我让他被人笑话,靠女人活着。罢了,全当上辈子欠他的,还他好了。我和驸马相处的情景,还有我的病情,谁都不许透露给皇上。近日国事繁忙,皇上日理万机,不可让皇上为我操心。”
直到公主临终前,皇帝知道一母同胞的亲姐姐竟然已经病入膏肓,为了不让亲弟弟操心,还瞒着他。皇帝微服偷偷来到公主府,来见姐姐,看见姐姐形销骨立,而驸马却不在跟前守着,就大发雷霆起来。
公主替驸马辩护,“我一心爱他,不想让他看见我丑的样子,是我不许他前来的。”
皇帝对驸马谭佩的不满多少也有点了解,说实话谭佩确实是个才子。皇帝其实想过,如果谭佩真有治国之才,哪怕修改了祖训,他也可以给谭佩一个机会,让他去办差。可是,谭佩不仅没有学问更精进,反而传出些风流名声。
可是,皇帝不好处置他,最多叫去敲打敲打,让他好好待公主。毕竟,那是唯一的同胞姐姐爱若至宝的人。而且,公主每每替驸马遮掩,报喜不报忧,人家两口子的事情,皇帝也不好太多插手。他也想着,谭佩总有一天,能明白公主的好,能踏实下来好好过日子。
谁知道,公主的命这么不好,一场风寒,竟然怎么都好不利落,太医都无奈了。皇帝只恨自己操劳国事,太忙了,没有照顾好姐姐。
“姐姐若去了,朕定要那负心汉陪葬”年轻的皇帝恨得牙痒痒。
公主急了,挣扎着要爬到床上去磕头,可把皇帝和伺候的人吓得不轻,皇帝扶住姐姐,“皇姐,你有话只管说,朕无有不应的。”
公主急得一头汗水,哀求道,“一切都是我的不好,若不是我对谭郎一见倾心,硬是让他做了驸马,没了前程,是我强人所难,不怪驸马。”
“好,不怪,不怪。”皇帝赶紧答应。
“阿弟。”公主再次恳求,“驸马的一个通房刚生下个儿子,我已经决定把他过继到我名下,那是我的孩子,还求阿弟照应。待我去后,驸马就不再是驸马了,可以从政了。我耽误他这些年,终于可以把前程还给他。求阿弟给他安排个合适的职位,这样我那过继的孩儿也有个体面的出身。”
“好,朕都答应,朕给他赐官,给那孩子一个五品的封荫,可好”皇帝一听,公主连“阿弟”都叫出来了,就知道她是多么恳切,自打他被封为太子,公主见了他都恭敬行礼,再没叫过一声“阿弟”,如今弥留之际,喊出这一声,皇帝听了,眼泪止不住流出来。这么亲切的称呼,以后怕是再也听不到了。
皇帝回宫后没多久,公主就去了。驸马吓得酒都醒了,尤其是皇帝下了圣旨来,他还以为皇帝要杀他给公主殉葬了。但是,圣旨中非但没有责怪他,还给他安排了实职,给他刚出生的庶子五品的封荫。这让他反应不过来。传旨的太监冷冷地告诉他,“这可都是公主临终前求来的。赶紧谢恩吧。”
谭佩对公主短暂的感激被太监鄙视的眼光给抹杀了,他面上感激,心里却有气,觉得皇家对不起他。靠老婆求来的功名,还是会被人笑话,这是谭佩的想法。
公主的魂魄离体后,对人间的牵挂和不舍,让她在世间继续流连。她亲眼看见驸马人前装作哭得晕过去,人后却抱着小妾得意地诉说着自己多厉害,能让堂堂皇家公主为了他要生要死,还在临终之前一心为他谋好处。
她看见驸马偷偷跑去教坊司找“红菱女”,诉说情义,对方拿情分吊着他,却眼泪汪汪地说不敢得罪皇家,只有来世相会。
她看见驸马为了“红菱女”有个好前程,就把她引荐给喜欢音律的秦山王。她看见秦山王对“红菱女”格外宠爱,甚至为了让她有个体面的出身,还让她暂时离开,改换身份,成了一个三品官员的侄女,然后顺利地被封为侧妃。这还不算,当无子的正妃去世后,王爷把管家理事的权利交给了生下了儿子的侧妃,而且不再续弦。自那之后,这位侧妃就过上了如同王妃般的日子。只不过王爷总以侧妃身体不好为理由,不许见客,来掩盖侧妃曾经的身份。
谁能想到,一个教坊司的歌女,竟然最后过上了如此尊贵的日子,其子也承袭了王爷的爵位。
多年后,老王爷去世,小王爷继位。曾经的驸马谭佩终于找到了机会跟曾经的“红菱女”私会。一个要报答襄助之恩,一个要圆多年之梦,两个就这样,做了一堆。
看到这里,公主飘荡的游魂再也看不下去了,她最后飘进宫去看一眼终日操劳的弟弟,便想着不如魂飞魄散,连转世投胎都不想了。
系统给了她最后的机会,留下她的愿望。她要驸马不得好过,要让驸马也受够情伤之苦。
作者有话要说 本单元的背景故事是以宋朝安宝公主为原型的。那位可怜的公主,到死都惦记着为驸马求情谋官职。可是驸马却对她十分不敬,贪欢好色。这就是古代女人的悲哀,即便是贵为公主,也要从一而终,对丈夫多有忍耐。看了那位公主的生平本人很生气,为了抚慰自己的小心灵,就写了这个故事,给公主,也给自己出出气吧。虽然只是个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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