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里, 万花楼, 华灯初上。
贪杯买笑的男人们来来往往, 追逐、搂抱着一个个欢场女子, 纵情声色。虚情假意,在这里每天上演。可就算明知道欢场无情,依然每日有客人络绎不绝地前来。那些个京中的富贵人家子弟以能在万花楼一掷千金, 博得美人一笑为荣。
毕竟, 这万花楼是京中最大的销金窟之一,这里有京中最美貌且才艺卓绝的青楼女子们。
在万花楼的二楼天字一号房,一个身材窈窕的女子, 从拔步床的幔帐中出来。她整了整略微乱了些的衣襟,从容地起身。
油灯早就吹灭了,众人也得了王妈妈的吩咐, 谁都不许来打扰。毕竟帐子里的客人,那可是位连身份都不能轻易透露的贵人。
这位贵人刚进来楼子的时候, 王妈妈只看到客人腰间的通体透白的上好玉佩, 和带人进来的当阳侯世子那毕恭毕敬的态度,就明白了, 这位身材高胖、络腮胡子的大爷才是真正的贵人。
虽然之前不曾见过,但是王妈妈可不敢多问,人家既然不愿暴露身份, 她何必多言。那贵人一来,也不言语,倒是侯府世子对妈妈不客气地说, “这位可是我都得罪不起的人,他要见秋莲姑娘,妈妈,你可不要阻拦。”
本来王妈妈还想拿拿架子,给自家姑娘抬抬身家,可她刚说了一句,“秋莲姑娘卖艺不卖身,而且,晚间从不见客”
那贵人立刻冷哼一声,“老子杀人不见血,多少英雄好汉尚且倒在我刀剑之下,区区一个青楼女子,还拿什么架子,莫非要老子烧了你这房子才知道爷爷厉害”
他一抬手,后面跟着的小厮就送上来三百两的银票,这显然是要梳拢这位旁人难得一见的花魁。这个价钱就要破了花魁娘子的处子身,王妈妈是有些不愿意的,但是,她得罪不起这人。
侯府世子在人家跟前如同一个小厮似的,人家身后跟着的十几个魁梧大汉也都不是吃素的,个个身上都带着杀伐之气,像是战场上下来的。
王妈妈只得审时度势陪着笑脸,带人去到天字一号房,花魁娘子的房间去。
守门的丫头说姑娘才睡下,正要谢客,就被不耐烦的贵人推到了一边儿去。王妈妈一看这还是个急色鬼,只是来者不善,她得罪不起,只得在门外喊了一声,“姑娘,这位贵客得罪不得,好好伺候着。”就拉着小丫头离开了。
门口除了一个贴身小厮坐着守着,其他的亲随也被妈妈带着下去吃酒了。
王妈妈只担心秋莲平时心高气傲,怕惹怒了贵人吃了亏。再清高也是个妓女,遇上这不知怜香惜玉要霸上硬上弓的莽汉,秋莲要是摆架子,只怕当时就要吃嘴巴子。王妈妈是既怕秋莲得罪了贵人,不好收场,又怕贵人打坏了秋莲,自己没了一棵摇钱树。
王妈妈没多久还跑回来偷听动静,守门的小厮呵呵笑,“放心吧,我守着呢,没什么事儿。你们家姑娘有眼色着呢。瞧,都吹了灯了。”
王妈妈终于放了心,让人送了酒菜给贵人带来的守门小厮,自己就下去招呼其他客人了。只是遗憾,楼里又少了个清倌人,以后秋莲怕是要不起先前的身价了。
她此刻不会想到,那贵人进了屋子后就会一命呜呼。水红帐子里等着他的,可不是什么花魁娘子,而是一位女刺客。
贵人没见过秋莲,他撩起幔帐,只看见一个窈窕的女子背冲着他,坐在大红的鸳鸯锦被上。他看女子乖巧等着他,身子先酥了半边,淫笑着说道,“小美人,大爷来了,等急了吧哥哥来了。”说着,就过去抱着姑娘的肩膀把娇娘扭过身来看看桃花面容。
然而扭过脸来的女子,却是面目平常,只是不丑而已,勉强算得上清秀,却算不得美人,更是万万不配花魁娘子的名头。
他正错愕间,却见那女子伸出玉臂,把一方帕子捂在了他的口鼻上,一时间,奇怪的味道飘进了他的鼻腔里。
等他反应过来不对,正想要挣扎的时候,却是手软脚软,神智不清,直到完全昏迷过去。女子继续用帕子捂着那男人的口鼻,一盏茶的工夫后,她探男人的鼻息,确认他已经被帕子上的药物夺去了性命,才收了手。
女子低声说道,“你在边关杀良冒功,害了多少无辜百姓,今日送你一程,也算功德一件。”
这鸳鸯锦被上的,可不是什么花魁娘子,而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女中罗刹
短短几个呼吸间发生的事情,外面的人根本无知无觉。贵人的贴身小厮正在门外享用着楼子里妈妈让人给他送过来的酒菜。那十多个勇猛的护卫也在推杯换盏,喝得高兴。
而原本的花魁被绑着塞在柜子里,已经中了迷药,没个七八个时辰,都不会醒来。
女刺客得了手,迅速从房间的箱子里翻出先前藏好的黑色夜行衣换上,然后开了后窗,纵身从二楼跃下,楼下有人接应她。
等女刺客回到了城门附近临时安身的破旧废宅子里,再换了寻常普通人家姑娘会穿的袄裙,终于可以松一口气。她对系统抱怨,“这个世界的任务太麻烦了吧,当刺客,这可是提着脑袋干的事儿啊你也好意思安排这样的任务给我一穿过来没多久,怀王就让我刺杀皇后的弟弟,跟找死差不多亏得姐姐我活了好多辈子,心肠硬了,手段高了。不然,今天不得手,我得死那儿”
系统弱弱地回道,你有原身所有的记忆和本事,刺杀,那是你熟门熟路的事情啊再说,那个男人也就表面凶,爱吹牛,其实是个多年来养尊处优的绣花枕头,酒色淘虚了身体的,没有什么真本事的。他对上你,没有任何胜算的。
方云很生气,明明这么凶险的事情,却被说得很无所谓似的,这个系统,也是越来越脸皮厚了。
不错,这个女刺客就是方云。
原身没有名字,或者说有很多名字,但是,又都不是她的名字。
主子管她叫十一娘,这不算是个名字,更像是个代号。
十一娘从小记事起,就受着各种训练。她没有父母家人在身边,只有师傅和两个师兄。师傅是个中等身材、消瘦的中年男子,有不少本事,两个师兄一个比她大三岁,一个比她大两岁,他们叫九郎、十郎。
养着她的师傅告诉他们,他们都是孤儿,自小被人遗弃,要好好学本事,不然将来要饿死。
这个女子就在这样特殊的环境里长大,师傅领着他们三个孤儿总住在偏僻的地方,而且,师傅不许他们跟任何人说家里的事情,说是怕师傅的仇家找上门。
小女孩最早的记忆就是恐惧,害怕有人来伤害他们。为了保护自己和师傅,十一娘就忍着辛苦,学习各种本事。能写会算这是最基本的,每天不断的拳脚兵器练习也是家常便饭。另外还有什么易容、用药、传递消息以及逃跑躲藏。
师傅有时候让他们几个孩子帮忙,传递东西、偷盗些小物件,还有时候出去散播些奇怪的说法。但是他们已经习惯了不疑不问,只去做。师傅养着他们,还教他们那么多本事,师傅让做的不会有错。
他们不缺吃穿,还能学到很多同龄人不会的东西,多少有些得意。虽然偷懒的时候,师傅也会打骂,但是,他们觉得如同父亲一样的师傅,是为他们好,怕他们没本事,不能安身立命。
十一娘七岁的时候,九郎神神秘秘地告诉她和十郎,“我杀人了,师傅教我的,师傅说那是个大坏人我杀他是为民除害。”
本来师傅要九郎保守秘密的,可是九郎没做到,他到底还小,心里存不住事情。师傅知道了后,非常生气,把九郎堵了嘴巴,吊在树上拿鞭子抽得浑身都是血痕。
十郎和十一娘吓坏了,连求情的话都不敢多说,两个小孩儿就跪在地上,低头流泪。
师傅脸色铁青地告诉他们,“咱们现在仇家不少,万一走漏了消息,大家都得死记住,你们张嘴说出去的不是话,而是你们的命”
师傅带着他们搬了家,到了别的地方住,又换了姓氏。这让孩子们明白了一件事,他们怕是以后要四海为家。也就是说,他们是没有家的人,只要师傅一句话,他们就得立刻搬家。
打那以后,师傅要求他们几个以后无事不得闲谈。
他们只好用自己多年训练出的观察能力观察彼此,猜测对方身上发生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十一娘九岁的时候,她在十郎身上闻到了淡淡的血腥气,她猜十郎也执行了杀人的任务了。
这个时候,十一娘就彻底明白了,师傅并不是什么行侠仗义之辈,而他们是一伙儿刺客。至于被杀的人到底是好是坏,那还不是由师傅说了算。她开始等待自己的宿命,她知道,总有一天,她也会被派出去杀人的。
在十一娘满了十岁后不多久,师傅派她去杀人。虽然有师傅接应,但是,毕竟是第一次取人性命,十一娘也是有些紧张的。
但是她在走近目标的时候,突然心里平静了,非常诡异,事到临头,她完全不怕了,心里的畏惧全没了。她想,大不了就是一死,死了,重新投胎,应该能过上正常的生活吧。那么,死亡也没那么可怕。
那天她扮做一个小乞丐,浑身脏污,衣衫褴褛。她按着师傅的要求,进了一个小饭馆,走到一个五十多岁的胖员外,跟人家讨饭,结果被员外一脚踢开,她就抽搭着爬起来出了饭馆。
当她回到藏在暗处的师傅身边,师傅略微点头,脸上有一丝赞许的笑容,那意思是“做的不错”。
他们在暗处观察那员外,只见他把酒盏里的酒都喝光了,又开始吃菜。没吃几口,突然身体僵住,用手捂住了肚子,然后跌倒在地,疼痛得满地打滚。
酒保一看不对,赶紧让人去医馆喊大夫,他跟周围的食客解释,“怕是犯了急病了,列位看官让让。”
这是十一娘第一次杀人,是用毒。她在去跟那胖员外讨饭时候,已经把准备好的毒药下在了他的酒盏里。那员外厌恶的一脚,让十一娘心里的一点不忍也彻底没了。
相对来讲,比用拳脚用刀剑,用毒还稍微简单些,这个任务没有那么难,起码没有像九郎十郎那样,身上都带了些淡淡血气回去。
这次任务后,师傅给她二两银子赏钱。还夸奖她,“不错,第一次就这么沉稳,你比两位师兄还强些。你记住,将来你要对付的人,只当他们是猪是狗,当他们跟你不一样。你要犹豫手软,你自己的命立刻就没了。你自己活着,才最重要。”
虽然她也知道,刀口上舔血的日子有今天没明天的,但是,已经上了这个道,回不了头了。
任务也不是总有,但是只要干一回,就有一段时间的宽松日子过。师傅给他们零用钱也不太吝啬。只是,师傅要他们戒酒戒色,免得耽误了任务和自己的性命。师傅也不许他们打扮自己,免得太扎眼,容易被人认出来。还有,不许交朋友、管闲事。
最后,三个孩子人生中的乐趣就没剩多少。他们有时候出去吃顿好的,就算是享受了。其他的时间里,做得最多的就是继续练习那些本事。
九郎最爱练武,越来越像个武痴。十郎喜欢易容,总是喜欢扮成不同的样子,看家里人什么时候能认出他来。
而十一娘在练功之余,就喜欢买书来看。
师傅知道这三个孩子注定了不能过普通人的生活,对于他们的爱好,只要没有危险、没有坏处,他也不禁止。
九郎十郎从杀了人后,就不去想什么以后了,他们就是活过一天算一天。但是,十一娘不一样。她并不想过这样的日子,尤其是死在她手上的有时候未必是坏人,这让她心里一直有罪恶感。
虽然师傅总说她是天生的刺客好手,沉稳、冷静,女子身份还让她不被人防备。可是,她并没有引以为荣。
十一娘心里有着渴望,希望过上正常的生活,有个自己的家。哪怕是有个破旧的小屋子,在里面孤独终老,她的心起码是宁静的。
可是,她也知道,只要有师傅在,这样的日子就不可能。背叛师门,她做不出,也怕师傅和师兄们翻脸追杀她。
有时候,她就想着,也许师傅年纪大了,会金盆洗手,退出江湖,那时候,他们就可以自由了。
可是,她没有等到这一天。
师傅的野心越来越大,甚至还想着那从龙之功。
十一娘十八岁的时候,恰好怀王要暗中招募死士,有人来笼络师傅,师傅就立刻攀附上去。
人家答应他,将来怀王成事,必有他一个五品官职,就是手下的弟子,男的也都能有个七品职位,女的也能给个七品孺人的封号。
这下,不光是师傅,就连两个师兄也心动了。
没有人问过她的意见,师傅已经拍板,他们四人就投靠怀王,为怀王做些秘密的事情,包括为他刺杀政敌。
怀王后来果然夺得江山大宝,但是,却没有兑现自己的承诺,反而因为这师徒四人为他做过不少隐秘之事,而容不下他们,打算杀人灭口。
师徒四人在为怀王卖命的时候,都侥幸活下来。倒是怀王得志后,反而活不成了。他们靠着多年的机警,逃过了第一次追杀,却逃不过后来的天罗地网。
新皇一看,连四个江湖刺客都让他们跑了,这当皇帝的颜面何在
于是,他派出精锐,剿杀这师徒四人。没多久,师傅就死了。九郎、十郎被乱箭射死,十一娘逃到悬崖边,无路可走,也只得跳了崖。
十一娘死不瞑目,她死前怨气很重,希望那无道的怀王再无缘帝位。至于师傅和师兄们就想过刀口舔血的日子,愿意拿命去换功名,她管不了。她只要怀王要不到他最想要的东西就行了。
方云觉得,这个任务有些难啊,朝廷大事,江山之主,哪里轮得到她说了算呢一个小小的女刺客,能有多大本事呢
系统安慰说,你是没多大本事,可是,原身十一娘是很有本事的。你穿越成了她,也拥有了她的记忆和技能,你得了便宜了呢
方云觉得,小系统是越来越懒了,不能惯着,她就跟系统谈判,“我说,前面的那些简单的任务,你帮不了我什么,也就算了。这次,可是要颠覆江山啊,这你得想想办法,不然,就靠我一人儿,那是做梦呢”
没关系,如果任务失败,会重启的。只不过是从头再来。
这种安慰,方云只有回复“呵呵”。
最后协商的结果,不中用的系统表示,它还在升级中,无法达到更高级别,不了什么特殊工具或技能,但是保证一直在线,随时信息。
方云想想,有这么个随叫随到的信息外挂,也能帮不少忙。就这样吧,条件有限,凑合着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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