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 此刻的纪深并不知道, 把他养大的, 他敬爱的叔父和婶娘是何等的狼子野心, 他也不知道,一向仰望他的堂弟纪喻已经容不下他。
可是,纪深要回家, 还必须依靠方云, 不然他贸然跑出去,只怕不是迷路饿死,就是被狼吃了。
就这样, 方云又拖了他好几天,直到有一天,小书生帮她到厨房烧火做饭, 结果不慎烧了厨房。房子是木制的,瞬间就火苗乱窜, 救不得了。
方云跑出卧室, 已经为时晚矣,她只能抢出来她的弓箭, 和钱袋子,里面有点散碎银两,和少量的铜钱。那是她前段时间猎了一只虎, 用虎皮换来的。
原身是个好猎户,虽然是个女子,却智勇双全, 只可惜,为情所困,在后宅里压抑多年,低头做妾。而纪深对她只有同情和感激,始终没有爱意。一年到头也没有同房几次,即便是少得可怜的几次相处,也是原身为着子嗣,求来的。
方云自然不可能像原身那样爱慕、追逐纪深,但是,现在这小书生“无意”之间,把房子都烧了。
看来,要往临岳城走一遭了。
本来,方云以为,劝服了书生,再跟他回去,然后,一定要想法劝他搬出去住。
可是,现在,房子毁了,她只能走了。虽然,小书生还是不信她。只好在路上继续说服了。
村里有人要去城里去卖山货,方云和纪深就搭上了人家的车,花费了几个铜板,跟山下的村民买了些窝窝,又给了赶车的十几个铜板坐了几天车。
一路上,只要休息,方云就跟小书生讲道理、谈心,可小书生根本不理会。
最后,眼看要进城了,方云知道自己没法说服这小书生了,就趁歇息的时候,跟他谈判,“我说,书生,你这样不对啊,你这样不道义啊”
“大姐,何出此言啊”纪深还是个单纯的小书生,被人指责了,就脸红了,结结巴巴地为自己辩解,“小生,哪里,哪里不道义了”
“我好心提醒你,你不理会,也就罢了。你还烧了我的房子,只为了让我送你回来。你快回家了,我呢我无家可归了你说,我怎么办”
纪深想起自己因为烧火毁了人家房子,也是愧疚,他就立刻表示,“等小生回去,会赔你钱的。你救了我,我让叔父和婶娘多多给你钱,报答你。”
“你毁的不止是房子,那是我的家,是我父母建造的家你让我没了家了。你说怎么办”方云面无表情地问道。
纪深面对这样的指责,良心实在受不住,就吐露了实情,“是我对不住你,可我也没办法,谁让你,让你,你,你非要留我在山里,与你,过日子。你这样,跟女大王有什么两样没有敬告长辈,我怎能娶你为妻你分明恃强凌弱你分明就是,就是不讲理”
方云烦恼地掏掏耳朵,“你说什么我要你娶我为妻我什么时候说过这话了”
“你是没说,可你,你做了”
这话说的,好生奇怪,“我做什么了啊”方云火了,“我救了你,还给你买药,请郎中,你在我家白吃白住再说了,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我还看不上,没听说过吗百无一用是书生你有什么用啊烧个火,你都能点了房子我才不会嫁给你这种没用的男人呢”
纪深嘴巴长得老大,怎么跟自己想得不一样,女大王,呃不,女猎户不是看上自己了,而是真的怀疑自己的叔父和婶娘为了自己安全
“你如果不信,我现在就和你结为姐弟,你看如何”方云把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我救了你,你该报答我,我以后就在你家吃住,你养我一辈子好了。不过,我不想嫁给你,我就做你的义姐吧。而且,我也不会白吃白住,往后你出门,我就跟着你,我的身手可以给做个护卫,护你平安。对你来说,这也合算啊,你只要管我吃住,就能得个身手不错的护卫。”
纪深没想到,这女人是这样的打算,他还傻着,没想明白。
方云已经撮土为炉,插草为香,还把柔弱无力的小书生拖来磕了三个头,嘴里说着,“苍天在上,后土作证,我彭三娘与纪深在此义结金兰,从今往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过路的神明都做个见证,如违此誓,天打雷劈”
纪深无奈,也说了誓言。
此刻,他已经信了,这女人是真不想嫁他,雷劈的誓言都发了,那是妥妥嫌弃他了。想到这里,纪深还有点小委屈,弄得好像自己自作多情了似的。
不过,这样也好,他深知,他家书香门第,大户人家,叔父婶娘是万万容不得一个猎户女子,还是个孤女嫁进门的。若是做妾,又委屈了恩人。一寻思,结义倒是好些,既显得尊重,又报答了这位姐姐。
看她身上并无寻常女子的柔弱温顺,倒是一身的英气,寻常男子都比不上。或许她并不想嫁人,但她缺个娘家人护着,毕竟再强悍的女人,也是女人,总有需要男人为她出头的时候,那自己给她做个娘家人吧。
虽然两人结拜,各怀心思,但在此一刻,都是想着,要护对方一生。
后来,方云想起自己跟着书生么少说他叔父婶娘的恶毒,他又不信,别哪天说漏了嘴,卖了自己,于是,又逼着书生发毒誓说,绝不把义姐议论叔父婶娘的事说出去。
临岳城终于到了,纪深带着刚认的姐姐回了纪家,此时,已经是傍晚时分。敲开了家门,一个年轻的男仆看见大少爷回来,就傻住了,纪深正要进门,那仆人连滚带爬地跑了,边跑边喊,“鬼啊大少爷的鬼魂回来了”
那喊声十分地,引得众多仆妇出来看,等他们看到好好走回来的大少爷,也吓得作鸟兽散,一个拿着簸箩的大娘还把手里的簸箩给扔飞了,粟米扬得满天飞,有仆人跑过去,踩在米粒上,纷纷摔倒。
纪深本来想风风光光地把刚认的姐姐引进门,谁知道,一进门,家里的仆人就这样古怪,太没规矩了太丢脸了
“阿姐,他们平时不是这样的,今日,大约久没见我,高兴糊涂了。”
纪深只能这样解释,可是,方云却一眼看透,“我的傻弟弟,他们是以为你死在外面了,只怕都给你发了丧了”
“发丧”纪深震惊了
不过转念一想,自己当初遭遇匪徒,又落下悬崖,也许家人以为他死了,也是有可能的。
他俩正说话间,已经有人仆人进去报信。其他仆妇有胆大的也围拢过来,大着胆子问,“果然是大少爷么”
“有影子的,不是鬼。”
一个穿着长衫的体面的老人跑出来,哭着扑过来认主,“大少爷主子我就说嘛,大少爷吉人天相,怎么会死啊”
纪深赶紧扶住他,“刘伯,快起来,我这不是没事嘛我被山匪推下了悬崖,幸好遇到这位恩人,这是彭三娘,我新认的姐姐,我二人已经结拜,以后就住咱们家了。”
老人一听,又赶紧要拜倒,方云忙扶住,“不敢当的。”
刘伯哭得情真意切,“老奴我就不该前些日子去外地收租去,要是这次祭祖,老奴跟主子一起去了,说不定还能略微护住些主子。我一回来,听说少爷出事了,我都不敢信,这两天正准备带人再去山中寻找,哪里知道,少爷就回来了老天保佑啊,多亏了这位恩人啊你好心有好报啊”
纪深看老管家哭得伤心,也抹了眼泪。
此时,一群人匆匆出来,领头的一个中等身材消瘦的中年男子,疾步走来,却在十步外停下,他惊讶地上下打量纪深。
纪深走过去,深施一礼,“叔父,侄儿回来了。”
纪深的二叔纪二老爷却不见重逢的惊喜,倒是有些惊吓,他眼睛转来转去,不知盘算什么。
刘伯走过来,也行了一礼,“二老爷,大喜啊大少爷回来了,他没死老天保佑,大少爷被人救了,救他的就是后面这位姑娘。”
纪深赶紧给叔父介绍身后的义姐,“这位姑娘,是彭三娘,山里的猎户,是她打猎时候救了我。可是,因为我,她的房子也毁了,我就认了她做义姐,日后就住在我们长房的院子里,我养姐姐一辈子,以为报答。”
纪二老爷终于缓过劲儿来了,挤出个笑容,“好,好,回来就好。”他上下打量方云,表情有些怪异。
方云行了个福礼,“见过二老爷,日后叨扰了。不过,您放心,小女并非挟恩图报之辈,只求一容身之所而已。”
纪深也解释道,“姐姐父母过世,要守孝,不愿嫁人。她依附我这个义弟过活,横竖不过是多添一副碗筷的事,她的用度算在我名下就是。”
正说这话,突然奔出来一个略肥胖的面目寻常的中年妇人,拿着帕子,捂着半边脸,哭着就扑过来,抓住纪深一顿捶打,“你个小没良心的害婶婶陪了多少眼泪出去你没死,怎么不早早捎信儿回来,也好让你叔叔婶娘安心啊我这些日子,眼睛都快要哭瞎了啊”
方云在旁边看着,觉得这女人不去唱戏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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