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云倒也不急,就让姨娘和孩子们回去再想想,而且,这事儿,总得经过男主人。
待得晚上回来,陈有生先来了夫人的房里。他也关心过继之事,毕竟事关孩子们的前程。方云趁机把五个庶子和他们的姨娘都叫了来。
“老爷,三郎、四郎的姨娘早上都说过愿意把孩子送过来让我养。其他几个姨娘只怕还有些犹豫,不如老爷给定下来吧。”
方云说完,陈有生就把几个孩子打量一番,“五郎太小了,离不得亲娘。三郎四郎不记事,倒是能养得亲,要不,就三郎吧,他听话些。”
五姨娘本来不服,还想再争一争,可是,接下来方云说出来的话却让她闭嘴了。
方云一拍手掌,高兴地说,“我徐家可算有后了,多谢老爷!”
“徐家?”四姨娘一听,傻眼了,“不是,不是咱家陈家的嫡子吗?”
方云假装愣了下,“我没说清楚吗?是我徐家的嫡子啊!我徐家后继无人,老爷答应我,过继个孩子给我,改姓徐,传承我徐家的香火。”
大姨娘、二姨娘本还有点犹豫,这下却庆幸了,“原来要改姓啊。”“夫人没说清楚啊。”
方云轻笑一声,“是我的不是。早上没说清楚,我要的是姓徐的嫡子。”
这下四姨娘不干了,急忙把孩子搂紧了,“夫人啊,您可是要害死奴婢了!奴婢要是知道改姓,说什么也不敢应啊!好端端的,怎么就改姓啊!”
五姨娘也心有戚戚,“这说话间,孩子就不是咱家的了,谁能乐意啊!”
六姨娘也抱紧孩儿,这回一点心思都没有了。
方云做出惊愕的样子,把姨娘和庶子们来回看了一圈,迟疑着问,“难道,做我徐家嫡子,如此不堪吗?”
四姨娘急哭了,“夫人,徐家都没人了。孩子过继了,孤苦伶仃的,无依无靠,又没有产业可以傍身,将来如何过活啊!”
她本指望着自己的孩子过给夫人,成了嫡子,将来就是家业的继承人,都做了一天的白日梦了。
想着自家孩儿就算养在夫人跟前,那也是自己所出,待到老爷下世,就继了家业,其他的都是庶子,略微分些产业,让他们离开,带着各自的生母出去过活。而自己就住在这大宅子里,继续风光。一想到偌大的家业落在自己孩儿手上,如何不得意。
可是,到了晚间,才弄明白,是要做徐家一家短命鬼的子嗣,不嚎啕已经是克制了。
方云听了姨娘的话,转头惊讶地看着陈有生,后者脸上也露出尴尬,他训斥四姨娘,“徐家也是大户人家,便是家主都去了,家门名声也是不差的。就算改姓,我这生父也总有份产业与他,不会让他光身出去的!”
四姨娘却是不依的,若是寻常小事,她也就认了,一个姨娘有什么说话的份儿呢。可是,这次不同,这是孩子的前程!
况且,做了一白天的美梦,本以为一份大家业到手了,将来也做个体面的老夫人。可是,现在,竟然是过继到徐家。自己能沾什么光,孩子又有多少产业可拿,成了外姓人,绝对比不了姓陈的几个兄弟的!
这姨娘想到这里,也顾不得主子的脸色,搂着孩子就“噗通”跪下,“老爷开恩啊!我家三郎不能改姓啊!做徐家的子弟能有什么财物可拿呀!”
方云站起来,做出气得发抖的样子,“好啊!你竟如此小觑我徐家!是,我徐家男丁是没了,可是还有我呢!我的嫁妆自不用说,定是留给孩子的。还有我徐家的产业,也有良田千亩,铺面好几家,另有银两……,当初连上变卖宅子的钱,少也有七八千两,咱家老爷又擅长经营,到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也有上万两了!哪里值得你嫌弃了!”
几位姨娘知道徐家产业不少,但是亲耳听到,还是咋舌。四姨娘也听得大眼圆睁,只是,才动了些心思,就又迟疑了,四姨娘瞄一眼陈有生,讪讪地说,“那不是……那不是成了咱陈家的了吗?徐家没了,这产业自然归了夫人,夫人的,还不就是老爷的,那是陈家的,如何能给了我儿子?”
“你放肆!”不等陈有生说什么,方云先发作了,她气得摔了个茶杯,指着四姨娘大骂,“我平日里对你们太宽纵,才让你们什么都敢在主子跟前说了!我夫君多的是赚钱的本事,便白手起家,不用靠谁也赚下偌大家业!让你这贱人说的……老爷成了贪墨岳家东西起家的贪财小人了!还不与我掌嘴!”
四姨娘说了句实话,陈有生确实是这么看待岳家财物的。但是,陈有生却恼她直接说出来。这做女婿的一开始也还把岳家的财物分别保管,只是经营了两年后,他用自己的经商之才把几个商铺都做大了,徐家的产业也翻了倍。这时,他的心情就变了。
妻子整日病着,也不过问娘家财物,时间久了,陈有生自然也就把这些东西当作自家的了。他想,反正妻子开支用度都在陈家,那把徐家的东西并进来自家账户,也没什么。他还特意吩咐了管家,夫人用钱,只要不是太过分,只管支取。
陈有生想,这样也算对得起夫人了,毕竟钱财还是给活人用的。只是方云跟着陈有生过过穷苦日子,即便富裕起来,也还崇尚节俭,再加上很少出门,根本没有多少开支。至于请医抓药,也没花什么大钱。毕竟,方云的病,起初多半是心病,也不适合用什么特别的药。
但是,陈有生也觉问心无愧,他不曾限制夫人花费,至于夫人自己不爱花钱,那是另外一回事。
可是私下里的自以为是,是不好公开说出来的,哪怕都是自家人。如今,在姨娘、庶子,尤其是夫人面前,陈有生是断然不能承认,自己会贪图岳家的财产。因此,看着四姨娘的眼光就有些不善,只是后者低着头,也倒没看见。
方云是假装气坏了,她转身扯住陈有生的袖子,红了眼睛,声音颤抖着说,“这个奴婢误会我徐家没有家产也就罢了,她嫌弃看不起我徐家,我也不计较了。可是,她千不该,万不该,却不该误会老爷的好心!老爷一片好意替我管理徐家的产业,却被这贱婢说成了损人利己!这还了得!”
二姨娘眼看着夫人发作起来,出于唇亡齿寒的心思,她便替四姨娘说句话,“四姨娘短见,夫人莫跟她见识,千万消消气,气大伤身!”
方云却不依不饶,“她看不起我徐家就算了!我说了不计较!我不能饶她的是,她看低了老爷!老爷是远近闻名的经商奇才!我父亲、兄长在世时,提起咱们老爷做生意的本事,那也是敬服的!老爷哪里需要使徐家的银子!好你个姨娘!主子供着你吃穿,在你心里,主子就是这样的人品!”
陈有生已经坐不住了,拍案而起。方云句句维护他,但是,心虚的陈有生却听着冷汗也下来。他不知是否全家上下都是这么想的,如果传出去……
“贱婢!”陈有生指着四姨娘怒斥,“徐家的产业就是徐家的!夫人当时悲痛,我身为女婿就代夫人接管了徐家的产业。这些年,徐家的田地、银钱、铺子,我何曾占用过!哪里轮得到你小人之心,妄自踹度!你不乐意,就滚出去!让五姨娘的儿子,四郎过继!到时候,让四郎继承徐家的全部财产!”
五姨娘听了,呆了片刻,她也不清楚,这事,是好是坏。不过,徐家的产业如今清清楚楚,老爷说要给她的四郎,应该是作数的。而且,徐家的产业只有一个继承人,不用争,不用抢。而陈家的……将来老爷还不知道有多少妾室,多少庶子,且有的争呢。
这么一想,五姨娘觉得,好像也不差。刚才夫人数出来的产业,可不算少了,想到这里,五姨娘赶紧拉孩子跪下拜谢。
四姨娘听着,觉得好像自己大约错过了什么,可是她又不能再反复,又怕主子狠罚。只跪在地上,不敢吭声,只当主子看不见自己。好在大家也顾不上管她了,人人都在盘算着四郎过继能得多少好处。
方云看陈有生脸色不好,怕他反悔,就语气缓和下来说道,“说是过继,其实徐家没什么人了,我是陈家夫人,我和孩子,自然还是在陈家,父子依然在一处,不会分开。这些产业也没便宜外人,还是老爷的亲生孩子得了。老爷辛苦累积家业,还不就是为了传给孩子吗?”
陈有生这么一想,也对,没便宜了别人,还是自家的亲生儿子得了好处。而且,他也早有想法,将来传承主要家业的,是长子,其他的儿子们都会在成亲后分家出去单过。他就当提前给四郎分了家业了。
而且,外头总有人说,陈有生这个女婿,把岳父家的风水夺了,自家发家了,岳家却灭了门。如果这次,把四郎过继了,也好叫外头那些人不能再说嘴。
这么想着,陈有生觉得,可以大办一下,请人来见证,把自己对岳家的仁善好好说说。
陈有生跟夫人一提,方云是正中下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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