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竹桢在石堡的瞭望台上独自一人坐了很久, 有些感慨。
或许正如谢钰哪怕已然身死,也要日复一日伫立在此, 守卫边关一样,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道,无论是凡人还是修士,都在自己的道路上踽踽独行。
她突然起身,召出归真,在星空旷野间开始练习归真剑法。
学习归真剑法第一重, 需要达到筑基修为, 往后每提升一个大境界可以学习下一重剑法。她至今为止,只学了前两重, 元婴期的第三重剑法还没有来得及学习。
剑气纵横,迅疾如电, 恢宏如飞龙在天,灵活若蛟龙入海,行云流水,暗合天道。
前两重剑法练完, 她开启封存的传承,径直进入了第三重剑法的练习。
归真剑法是归真剑的上一任主人,上古时期一位惊才绝艳的天才修士创立的, 传说他以紫皇竹炼归真剑,自创归真剑法, 后来陨落于远古时期的神魔大战, 归真剑也不知所踪。
——那位天才修士, 就是领她入道之人,她从未谋面的师父,冲元仙尊。
她接受的是冲元仙尊的传承,无门无派,故而建国前没有组织的时候都是一人独来独往。直到建国后登记特殊人士的时候才被找出来,一接触其余同道,就引起修真界震动。
无他,周竹桢的实力实在太强了,那时她是种花家屈指可数的金丹修士中最年轻的一位,后来其余几位坐化,她就成了唯一一位金丹修士。
最变态的是,她是个兼修丹符器阵四道的剑修。
丹符器阵剑,这五道研习其中任意一道都不是易事,更不要说五道同修,哪怕在修真极盛的时期,也没有多少修士敢这么干,更遑论当代?
而且这位在每一道上的造诣都不低,丝毫不逊色于专修其一的修士。
很长一段时间里,大家看周竹桢的眼神都像在围观大熊猫。
国宝级·凶残·珍稀物种。
周竹桢本人是没什么感觉的,她入道以来一百余年,没有接触过任何一个活的修士,纯粹是跟着冲元仙尊的教程学习的,冲元仙尊本人也是个妖孽级别的天才,故而周竹桢也不了解自己的天赋高到什么地步,只当所有人都是如此。
……当然后来发现并不是。
冲元仙尊创立归真剑法时已是真仙境界,故而这套剑法分九重,可以一直修到真仙。或许是因为是上古时期的功法,归真剑法和存世的绝大多数功法有着十分显著的差异。一般功法都是按修为提升逐层往后修炼,而归真剑法却是按心境提升逐层修炼。
普通功法都是以修士自身储存的灵力为源,借助心法口诀等锤炼法术招式;而归真剑法和天道的契合程度极高,发挥威力的方式不仅只有调用自身灵力,甚至可以引动天地灵气,产生非常恐怖的攻击效果。
然而要想引动天地灵气,必须要使一招一式合乎大道才行。
大概是因为心境越高,对天道法则的体悟也就越深,才能发挥出归真剑法的真正威力,冲元仙尊用心境提升做了修炼的分层线,却没料到神魔大战后,上古时期结束,随着时代变迁,无论是门派还是散修,对心境的重视都越来越降低,与之相反的是对修为的一味追求。
这种对提升修为的追求甚至到了接近病态的地步。大量的修士通过嗑药强行进阶,丹道一度成为最受欢迎的道统。揠苗助长式的修炼确实在短期内使得整个修真界高阶修士的数量大大增加,修真文明进入了有史以来最繁荣的时期。但这种修炼模式的弊端直到数百年后才暴露出来——
强行冲关的修士心境不足,修炼前期或许还能嗑药强冲,越往高阶走,就越是后继无力,高阶修士服用的冲关丹药又极为稀少难得,为了继续进阶,不至于活活卡死在一个境界上,修真者们开始拼命争夺炼丹所需的灵草灵物,甚至连未长成的幼苗也不放过,长此以往,资源越来越少,寿元将满的修士却越来越多。
大量的修士恐慌起来。
其实这种情况,如果能沉下心思,好好补充心境上的不足,未必不能更进一步,但那时整个修真界都陷入了绝望之中,虚假的繁华被彻底击碎,各大顶级势力都开始相互征伐,底层的小势力和散修更是一片混乱。
那场浩劫后来被称作黑暗百年,漫长的混战和资源抢夺之后,修真文明彻底没落,修真界进入了末法时期。
周竹桢幸运地出生在百年浩劫之后,更幸运的是,她直接通过上古真仙的传承入道,少走了不少弯路。
灵台中的第三重归真剑法解封,一股看不见的力量开始牵引她做出动作。归真剑法非常特殊,它是没有固定招式的,只能给一个大概方向,让修炼者自己摸索适合自己的招式,因此需要极高的悟性才能修炼。
这也是冲元仙尊这么多年都没找到徒弟的原因之一,修炼归真剑法的条件实在是太苛刻了。
周竹桢凝神静气,她心境已达到元婴中期水平,很快就抓住了感觉。
她的动作越来越流畅,冥冥之中上感天道,归真剑所过之处引动灵气,在周围留下一道道深深的剑痕。
这套剑法,才是她孤身行走世间,无所畏惧的底牌。
哪怕修为被压制,只要心境还在,她就照样能与同阶修士有一战之力。
从古至今,都没听说过有谁能压制心境的。
天边泛起了鱼肚白,周竹桢收了剑,进了石堡,从地下挖出了谢钰遗骨,在储物戒指里找了个木盒装好,骑马往回赶。
她赶回天阑关住处的时候,看到荀羽静静站在门口,似乎等了她很久。
“您……去哪儿了?”
周竹桢翻身下马,把怀里抱着的木盒双手递给他,又摸出一块银质铭牌放在木盒上面。
铭牌上篆刻着一行楷书。
天阑关定边大将军谢钰。
荀羽神情震惊,久久无言。
……
周竹桢原本是等着荀羽开口问她是怎么找到谢钰遗骨的,或者问点别的东西也成,她就可以把自己暂代周昭惠身份的事情和盘托出了。
但荀羽终究没有问。他把谢钰遗骨安葬在了天阑关内的一处墓地,这里埋的都是守关战死的将士。
道君等待了一段时间,大概明白了点什么。
她这段时间有意无意显露了不少异样,荀羽绝不可能没有发现。
这孩子挺聪明的,应该早就猜到了什么,一直没有动作,估计是不敢面对事实。
……你永远也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周竹桢仔细整理了一下语言,正准备找荀羽长谈一次,却不得不暂时搁置了这个计划。
几位不速之客登门,要求她率亲兵班师回朝接受封赏。
“按理来说,打完胜仗之后班师回朝受封,好像也没什么问题。但这事从楚寒嘴里说出来,我怎么就觉得那么虚伪呢?”周竹桢沉思。
“正常情况下,回朝接受封赏的是三军的主要将领和有功之士。”荀羽冷静地指出,“不会让您单独带一千亲兵回朝。”
“也就是说这其间大有文章咯?”道君觉得有点意思,“他想干什么?直接杀掉我?我刚刚击败北胡,楚寒应该不愿意背上残害功臣的名声。那是想先软禁?然后过一段时间杀掉?”
“……将军,您严肃一点。”荀羽很无奈,“他毕竟是个皇帝,手上还握着西南和东南两军二十万兵马,还有各地的府兵和京城十二卫,您现在很危险。”
“你既然还这么淡定,肯定已经想到了办法吧。”
荀羽抿了口茶,道:“我们现在有两条路,一是拥兵自立,划土称王。但这样势必会招致数十万兵马的讨伐;二么……先遣回来使,假装听不懂他们的意思,以请赏之名,把十万兵马的大半都带回去,楚寒一定不敢在京城附近和数万兵马开战,也就不敢对您动手。”
“好主意。”周竹桢点点头,“那就按第二条路办吧。”
荀羽亲自出马,连哄带骗地把使者送了回去。他和周竹桢一起领了十万兵马其中九万,收拾一下就拔营出发,准备班师回朝。
队伍走到半路的时候,又有一位使者深夜来访,持了楚寒的信物,说是要见周昭惠,有要事相商。
这位“使者”浑身裹在宽大的黑袍里,兜帽拉下来,帽沿盖住了半张脸,看不清面容,却能通过袅娜的身姿和娇软的声音辨认出是个女子。
她坚称要和周昭惠单独谈谈,荀羽有些不放心,想陪同在侧,被周竹桢劝了回去。
等到帐内没有其他人的时候,使者才拉下了兜帽。
周竹桢看到她的脸,微微皱眉。
“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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