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四
爱在少年
元音洗完了澡出来, 终于精神了一点。客厅里只有一盏灯亮着, 沈绽青去送宋熠没有回来。
妈妈已经回了自己的房间, 家里一如往常的幽静。妈妈工作的时候不喜欢别人打扰，元音也只好回到自己的房间里猫着。
把书包里的东西全都拿出来, 她取出那罐太妃糖，又剥了一口丢进嘴巴里，坐在床上，咣当着两条小细腿, 慢慢的吃着。准备糖全化了再睡觉。
这时妈妈推门进来, 给她准备一杯牛奶。元音心下一惊, 抿嘴不说话。妈妈很快发现桌子上的糖, “吃糖了？”
被抓包只好承认：“是今天的那个哥哥送给我的。”
意外的高老师没说什么，放缓了语调：“喝完牛奶, 刷了牙再睡觉知道吗？”
“诶。”她很乖巧。
扯过毛毯盖住自己的腿，被空调吹的有点儿冷呢。
妈妈转身离开, 又折返回来看她, 元音捏着习题册看, 习题册里藏了一本青春小说，还没来得及打开。
叫《恶魔校草别爱我》
高老师坐在元音的床边, 看着女儿，自然也看到了那本小说。她伸手：“给我。”
元音避无可避，主动交付。
高老师看了看反面, 虽然看不懂这种画风, 但没有责怪, 反而问元音：“讲得是什么？”
元音说：“一个富二代，来到一家贵族学校，女孩子是山区来的，给他当保镖，后来……”后面的她没有来得及看，“后面的不知道了。”
但据她之前看的几本，不难猜出，恶魔少年爱上了女孩。
妈妈把书放在桌上。
“你们这学期老师的推荐书单，是《安娜.卡列尼娜》《罪与罚》对吗？”
元音点头道：“我都看完了。”小女孩儿心智没到，很多东西理解不了。
妈妈又问：“这书是哪里来的？”
“同学借的。”
“看完记得还回去。”
“哦。”
元音喝着牛奶，咕嘟咕嘟的。
刷完了牙，妈妈还坐在她床上，像是思考着什么。
高老师问：“今天玩儿的开心吗？”
“开心的。”她慢慢挪到床上，打开了话匣子：“妈妈你知道吗？我去看了一部漫威电影，觉得美国人拍的真好，场面很大……”
妈妈慈祥的笑看着女儿，听她讲述一天的所见所闻。
最后元音说：“但是电影院出来，我就累得睡着了，醒来还以为……”后面的话戛然而止，转个话题道：“如果是让我写周记的话，我会在末尾总结道：这是充实而快乐的一天啊。”
“和那些哥哥姐姐一起，就这么高兴？”
“对啊。有人聊天嘛～”她笑嘻嘻的。
高老师心底有一阵刺痛。
就在白天，她遇见了前夫和现任妻子。丁建芳怀孕了，元任之扶着她。那个女人得瑟地冲她道：“搞得根谁没孩子似的。”
知道她是在报复在夺女战争中，她的寸步不让。
元任之扯了扯现任妻子的袖子：“好了，赶紧回吧，你不怕中暑肚子里的那个也怕。”
想到这个好不容易得来的孩子，丁建芳甩甩头发走了。
其实元任之已经好几周没有来接元音了，暑假前夕，元音还问妈妈：“爸爸今年暑假要带我去爷爷奶奶家看小鸭子的。”
但是元任之一拖再拖。
元音妈妈问：“你什么时间有空，孩子估计想见你了。”
无论大人犯过什么错，孩子是毫无条件爱着父母的。
元任之说：“最近都没时间。你不是不希望女儿和我接触吗？正好我事儿也多那暂时不要见面了，你自己先带着她吧。”
原来不再来看女儿，是因为又了孩子啊。
她真的不知道在元音问出：“妈妈，爸爸这周怎么也没来呀。”的时候，她该如何回答。
或许元音也觉察出了什么，在和奶奶的电话里，老人家总是闪闪躲躲的。说家里的大鹅顿给小孩子吃，特别有营养。元音小声撒娇：“奶奶我是不是你的小宝贝呀，可我还没放假呢，暂时不能吃大鹅了……”奶奶哑了声，不再讲话。
听出话里有所隐瞒，那次以后，元音就不高兴给他们打电话了。
她没哭没闹，甚至没有表现出难过。只是默默想着：既然你们不喜欢我了，那我也不要喜欢你们了。
妈妈抱抱小元宝：“咱们小元宝啊，永远是妈妈的小乖乖。”
*
楼下这边，宋熠在小卖铺买了瓶水，拧开瓶子慢慢喝着。
夏日炎炎，草丛里的蚊子嗡嗡叫。
沈绽青依靠在车门上，淡淡开了口：“今儿麻烦你了。”
“不麻烦。”他扯出一个笑，感觉元音的性有些奇怪，但也不方便多打听人家的事儿。
“元音……”他沉吟两三秒，及时打住。
还是沈绽青先开的口，“是不是元宝比较难相处一点儿？”跟他妹妹比的话。
“小孩子能有多难相处？哄一哄就好了。”他漫不经心地说着，沈绽青松了一口气，其实也怕别人说元音。毕竟相处久了，当作是自己的妹妹看待的。
宋熠长久的没说话，沈绽青问：“你有什么疑问？”
宋熠说：“这个孩子心思比较敏感。”不是问句，几乎是笃定的说。
“嗯。”她思忖着说：“差不多吧。
宋熠觉察出来，记起第一次见到元音的那边，仔细地在门里问了一遍又一遍来者是谁才放他进了门。后也是偷偷观察他的一举一动，是羞怯地小眼神盯着看的那种，直到宋熠离开。
虽然中途也有她想学着大人的模样，来招待客人……
其实单独相处的那半个小时里，这个小姑娘还算活泼，大概是想引起他的主意吧。但人一多，她就害羞起来。
总结起来就是，元音敏感到害怕旁人说一句对自己的□□；怕自己的合理要求被说成小题大做；害怕给别人造成麻烦……
才是十三四岁的女孩子，本该是骄傲的，她的内心深处却卑微着。
沈绽青低头笑着。“这不奇怪，你知道这个孩子平时自己是怎么过的么？”
宋熠摇头，洗耳恭听。
“说高老师的家事不好，咱们就跳过这一点吧，总之元宝是在单亲家庭，只有高老师一个人带她过日子，生活里再没有一个相关的人了。”
这是前提。
就是因为再也没有一个其他相关的人，高老师要养家糊口，供房子，工作忙。小元音是没人带的。
从小学三年级起，她一直都是一个人的，独来独往，没有朋友，没有姐妹，更没有玩伴。
上学的日子里还好，至少有同学和老师，放假和周末的时间就比较尴尬了。现在的社会乱，高老师也怕孩子遇到危险、被坏人抱走。因此她不在家时，总是给她留点吃的，买几个玩具，几本书，把她锁在家里。
小孩子哪坐得住啊，实在想出去玩就只能趴在窗口看看外面。跟坐牢其实没什么区别。
宋熠去家里的那天，也是元音日常被关在家里的一天。
那天其实是呆着太枯燥了，宋熠敲门，猛然闯入她孤独的世界里，因此她才要做一个小戏精。好不容易的一个人啊。
她想多和他说几句话，让他多留一会儿，可惜宋熠并没领悟到。
沈绽青来的时候，发现元音太宅了，也不喜欢约同学，问她这样不无聊吗？
元音说，“不啊。”五六年来，一直时这样子的。
现在已经很好了，至少自己还能开门出去，小的时候妈妈怕她乱跑，都是从外面反锁的，只有万分紧急（火灾、地震）的时候才会告诉她钥匙藏在哪个角落里。
日子久了，元音就胆怯，怕和人陌生人相处了，尤其对方还有很多人。
这些事情沈绽青觉得不可思议，这个孩子有点可怜。可当事人却一点感觉都没有。
*
宋熠那天晚上的情绪莫名低落起来，有股情绪压在心头，喘不过气。不知不觉会把那个被锁在家里的女孩子的脸，想成是自己的小沫沫的。
回到家不管多晚了，他还是给老家打一个电话，正巧是宋沫沫接的，她的语气听不出情绪。
宋熠问：“你一个人吗？”
宋沫沫承认道：“本来是和堂弟一起玩的，可是他妈妈那边的亲戚来了，都不认识我。他们不怎么搭理我，我觉得没意思就没凑上去了。”于是她现在一个人坐在奶奶家看电视。
宋熠小声安抚了两句，说些听奶奶的话，不要欺负弟弟之类的话。
宋沫沫一一应承着。
宋熠坐在沙发上，摸着她经常玩的毛绒玩具，忽然问：“明天去接你回来好不好？哥哥也放假了，带你去海边。”
宋沫沫高兴起来，自然说好，“那你早点来接我哦～～”
“知道，快睡吧。”
睡前宋沫沫再次和宋熠确认，“妈妈会在我暑假结束之前回来一次的对不对？”
“对的，乖乖睡吧。”
这才挂了电话。
*
远在另一个小房间，小元音躺在床上，脑海里冒出来的是，自己在一个坚实的胸膛，被人抱着。
那是除了爸爸，第一个抱她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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