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第123章

    第123章

    钟应半夜被吵醒了, 吵醒他的便是胜遇那只大肥鸡!

    胜遇怕被钟应这个大魔头吃了,白日里可乖了, 不是蹦蹦跳跳的跟在他们身后, 就是老老实实的蹲在角落里,当成自己不存在。

    到了深夜,胜遇便对着池子里游来游去的鱼儿流口水。

    它见钟应睡着了,便大着胆子, 从长廊漆柱后面溜了出来,打算逮两只鱼儿填肚子。

    然而君不意养在寝宫旁的灵鱼, 哪是那么容易被欺负的啊?

    胜遇瞅准一只灵鱼, 不仅没有尝到美味, 反而被一池子的灵鱼给“揍”了一顿,“啪啪啪”数声后, “鼻青脸肿”的胜遇头晕眼花, 一爪子踩空, “扑通”一声摔进了水里。

    “哗啦——”

    水花溅起三尺高,本来沉眠的钟应瞬间睁开了眼睛。

    胜遇见池中灵鱼围上来,怕又被揍一顿, 吓的赶紧翅膀爪子一起用,终于爬上了岸, 甩去羽毛上的水珠子。

    然而, 不等胜遇松一口气, 它便对上了一双阴沉又凶戾的眼睛, 如遇上天敌一般, 胜遇瞬间炸毛,羽毛蓬松如球。

    钟应披头散发,从床榻上爬起来,朝着胜遇走去。

    他没穿鞋,光·裸的脚踩在地板上,无声无息,胜遇却被吓得瑟瑟发抖。

    胜遇下意识想拉着灵鱼一起顶罪,一扭头,发现灵鱼早已潜入水底,只有它还乖乖站在原地!

    头顶覆盖阴影,危险的气息越来越近,胜遇翅膀一震,就打算逃跑。

    还没飞出长廊,就被早有准备的钟应一把掐住了翅膀。

    钟应用锁链将胜遇一捆,扔在地上,一边束发一边道:“果然,大肥鸡还是吃了好。”

    胜遇睁大一双黑豆子眼,试图唤回钟应的怜悯之心。

    然而,被吵醒的钟应脾气外不好,早就没了白天的心软,盯着胜遇又补充了一句:“这样肥,肯定肉多,够饱。”

    胜遇放弃了求饶的念头,决定自力更生,自己一点儿一点儿往外挪。

    还没挪到房门口就被穿好衣服的钟应拎了起来。胜遇绝望,使劲挣扎,就是挣不脱钟应的手。

    钟应环顾一周,发现君不意还没回来,心情更差了,就差把胜遇当场烤熟了。

    都是念着这是君不意的房间,按莲中君的性子,肯定受不了屋子里一股的烧鸡味,才强行忍住。

    提着大肥鸡出门,钟应寻了一个角落,从玄曜镯中掏出瓶瓶罐罐,全部都是调味料。随后又扒拉出几根灵木,堆在了旁边……

    胜遇惊悚,不顾一切的鸣叫,试图召来好心人救它一条鸟命。

    鹿鸣声向着四面八方,遥遥传开。

    钟应凉凉一笑,提起胜遇,解开锁链,揪住一大把翎羽,就要手撕“鸡毛”时,一阵灵力之风吹来,随后是一声厉喝。

    “谁?竟然敢擅闯太子殿!”

    钟应一巴掌把灵力之风拍散,一抬头,便被一群侍从宫女包围了起来,而宫女们提高灯笼,也看清楚了正在拔鸡毛的钟应。

    钟应:“……”

    侍从宫女们:“……”

    在一阵尴尬的对视之后,侍从们垂首,宫女们盈盈一礼,疑惑的问:“钟公子,你这是……烤鸡?”

    钟应轻轻咳了一声,矜持的点了点头。

    侍从宫女们不知道该如何反应,他们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敢在太子殿烤鸡。关键是,他们还不知道该如何处置这人。

    这人是太子殿下的好友,抓起来实在不适合,可是他们帮忙烤鸡的话,似乎也不合适。

    而太子殿下无疑对这位“好友”极好、极看重……

    沉寂了好一会儿,为首的侍从道:“既然如此,钟公子您慢慢烤,我们便先告退了。”

    侍从宫女们如潮水般退下,只剩下钟应一人默默站在原地。

    想了片刻,钟应破罐子破摔,决定继续弄死大肥鸡,一低头,却发现大肥鸡趁乱溜了,自己手里头只剩下一大把赤红色的翎羽。

    一次性掉了这么多鸡毛,那只大肥鸡怕是直接秃了吧?

    为了逃命而秃毛,是只狠鸡。

    钟应一脚踢倒了灵木堆,一把收了调味料后,扭头踏入黑暗中。

    他今晚掘地三尺也要把那只大肥鸡揪出来,做成香喷喷的烤鸡,来填饱他的肚子!

    在重明国的地盘,钟应顾忌重明皇的实力,因为并没有直接用神识扫过整个太子殿,而是寻着空气中大肥鸡留下来的那抹气息追了上去。

    胜遇夺命狂飞,钟应穷追不舍。

    胜遇一身子扎进水里,钟应没多久便在岸边晃悠。

    胜遇小心翼翼的躲进树叶里,钟应发现了树木中的不同寻常。

    胜遇扎进了宫女们香香的衣服堆里,一抬头便看到了钟应……

    胜遇泪眼汪汪,迈着两只爪子泪奔,给钟应留下一个没有羽毛的光屁股。

    钟应双手环胸,继续追上去。

    若说一开始钟应是想抓住大肥鸡烤了,后来完全就是欺负大肥鸡上瘾了,想看看这只大肥鸡还能躲哪里去。

    等它找不到地儿躲了,那就继续拔毛上烤架。

    钟应追着大肥鸡,越走越偏,到了后头,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了,因为白天的时候,君不意根本没有带他来过这些地方。

    前面是一面墙壁,秃着屁股的胜遇一脸愤恨的瞪着钟应,仿佛即将失贞的小媳妇。

    钟应从阴影中走来,伸手想去捉大肥鸡时,察觉到什么,微微一顿。

    大肥鸡趁着这个机会,立刻溜了,再一次保住了自己一条鸟命。

    这一次,钟应却没有立刻去追大肥鸡。

    他停在原地,慢吞吞直起身子,目光落在一个方向,随后转身朝着那座宫阙走去。

    那里,他感觉到了极为熟悉的灵气波动——是君不意!

    这座宫阙极为安静,便是巡逻的侍女侍从也下意识避开了此处,仿佛此地与世隔绝。钟应却不管那么多顾忌,直接翻上了墙,行走于墙壁屋脊之上。

    君不意早就说过了,他的宫殿任钟应翻,钟应自然也不会客气。

    找到了……

    钟应脚步一顿,瞧着面前的灵力屏障,眯了眯眼。

    君不意的气息便是来自于这道灵力屏障,也就是说,君不意早就回太子殿了,只是没来找钟应而已。

    那么,他究竟是因为有事,还是因为……怕打扰自己睡眠。

    钟应抬手,穿过灵力屏障,往下瞧去,不由一愣。

    院中种了大片海棠,粉白重瓣盛放,形成一大片炫丽至极的月下海棠。

    然而,钟应第一眼却只看到了海棠树下,垂眸抚琴的少年。

    那少年穿着白色交领长裳,外罩玄色华袍,长裳是雪蚕丝裁制而成的,质地柔软,不易褶皱,外袍上用金丝银线,绣着精致而繁复的纹路,将清隽雅致的少年点缀出几分矜贵来。

    长发披垂在身后,衣袍鸦发墨眸落了一半清晖。

    君不意……这个名字几乎脱口而出。

    钟应见惯了他穿着书院白袍,如出尘谪仙的模样,很久没见过君不意穿成这般模样了,有点儿挪不开目光。

    玉白手指抚过琴弦,潺潺流水似得琴音于夜空中飘荡,混合着幽幽歌声,缓缓传入钟应耳中。

    钟应回神,这才发现,君不意的琴声在极力配合衬托那道歌声。

    那么,歌声的主人是谁?

    钟应顺着歌声的方向瞧过去,看到了翩翩起舞的女子。

    那女子背对着钟应,有着光可鉴人的秀发,如天鹅玉兰般的颈项,盈盈不堪一握的纤腰,芊芊如玉的手指,无一处不完美,无一处不动人心弦。

    即便只是一个背影,似乎也能魅惑众生。

    钟应脑海中只闪过“翩若惊鸿,婉若游龙”八个字。

    月上中天,两人于海棠之下,一弹琴,一起舞,实在是美不胜收。

    然而钟应看着这个场景,却觉得心中一股子无名之火。

    他想:原来君不意这么晚还不回卧房,不是因为有要事,也不是因为怕打扰他睡眠,而是“金屋藏娇”,乐不思蜀啊!

    钟应唤了一声:“君不意!”

    君不意抚琴的手一顿,琴声戛然而止,唯有余音绕梁。

    女子踮起脚尖,手挽披肩,折腰旋转。

    翠羽裙摆随之散开,腰间的红色流苏划过一道炙热的弧痕,琴音消散那刹那,她又猛的一收,飘荡的裙摆缓缓落地时,清幽的歌声也止住。

    君不意抬首,凤眸清冷,泪痣妖冶,澄澈之中见瑰丽。

    女子回眸,天生媚骨,刹那间海棠月色尽皆失色。

    刚刚还气势汹汹的钟应又一次愣住。

    不是因为美色惑人,而是因为君不意和这女子有五分相似!

    便是傻子也能看出两人之间的血缘关系!

    钟应站在屋脊上,自上往下,呆呆询问:“君不意,这是你姐姐?”

    君不意:“……”

    可是,不对啊!钟应摇了摇头,他明明记得君九思说过,君不意最小的哥哥都大他们百来岁,而看这女子的骨龄,她最多四十,年龄对不上啊。

    最重要的是,这女子并无修为,是个……凡人。重明皇会有毫无灵根,无法修炼的女儿?

    君不意起身,抱着古琴,静静看着钟应。

    他这个样子,钟应有点儿眼熟。随后想起来,初到太子殿时,君不意也露出过这样的神色。

    因为当时钟应看见宫女们带着一个女子离开,便问了一句“那个女人是谁”。

    钟应恍然,今夜起舞的女子,原来便是白日被带走的那个啊!

    君不意白日里对她不管不顾,大晚上的倒是跑过来找她……

    “她是……”沉默许久,君不意极轻的声音在夜色下响起,“我的母亲,惊鸿夫人。”

    “啊?”钟应瞪大眼睛,惊讶极了。

    君不意跟他说过,说自己娘亲是个舞姬,但是钟应从来没有信过,他一直觉得,君不意的生母就算不是霄后,身份地位也不会低,却没想过,他的生母竟然是个凡人。

    没了琴声相伴,惊鸿夫人露出一个非常纯粹的笑容来,用撒娇似得语气对君不意道:“你怎么不陪我玩了?”

    这句话吸引了钟应注意,钟应再度将目光落在惊鸿夫人身上。

    刚刚他没多看,现在才发现,惊鸿夫人的眸光天真纯净,笑容烂漫无暇,根本不像一个生育过一子的女子,到像个不知世事的孩子。

    她踏着轻盈的脚步,朝着君不意走去,拉住了儿子的手臂,靠着他的肩膀,呢喃:“我还会跳别的舞哦,都跳给你看,只要你陪着我。”

    “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君不意:“……”

    钟应:“……”他觉得说不出的怪异,这并不像一位母亲对儿子说的话,也不像一个孩子对哥哥的撒娇,而像是对着自己的心上人,贪婪又天真的想夺去心尖之人的全部目光。

    “长生?”惊鸿夫人得不到回应,疑惑抬头。

    “您认错人了。”君不意垂下眼帘,遮住了眸中神色,“我不是他。”

    “咦。”惊鸿夫人惊讶极了,“你怎么可能不是他?他跟他长得那么像,你是……”

    贝齿咬着樱唇,柳叶眉微微蹙起,惊鸿夫人努力回忆着什么,无意识喃喃:“你是谁?”

    “你是……”想到什么,惊鸿夫人声音变得冰冷寒凉,妩媚美艳到魔魅的眉眼中,突然凝聚起刻骨的恨意,“你是个怪物!”

    她既恐惧又痛恨,毫不犹豫的扬手,落在了让她厌恶的人脸上。

    “啪——”

    声音在寂静的夜空划过,极为响亮。

    君不意被一巴掌打的偏过了头,几缕墨发落在了脸颊,白净的皮肤立刻红了,染上四道手指印。

    钟应张了张嘴,又一次呆住。

    他是第一次看到莲中君挨巴掌,不仅没有丝毫欣喜痛快,心头反而涌起一股惊怒。

    “你这个怪物,你为什么要活着?”惊鸿夫人并不满足,朝着君不意扑过去。她是个凡人,不会高深术法,对她来说,最能伤害别人的,便是拉扯撕咬。

    靠近君不意时,钟应从墙壁上一跃而下,瞬间来到了两人中间,抓住了惊鸿夫人的手腕。

    惊鸿夫人真的非常瘦,钟应制住她手腕时,生怕自己把人手骨给捏碎了。他虽然恼怒,到底记得,这个女人是君不意的母亲。

    “你是什么人,放开我!”惊鸿夫人拼命挣扎。

    钟应试图跟她沟通:“您看清楚了,这可是你儿子。”

    “我没有,我没有儿子。”惊鸿夫人惊恐的尖叫。

    “你仔细看看!”

    “怪物!”

    沟通无能,钟应只能分开两人,扭过头冲着君不意发火:“你傻啊!你又不是躲不开!站着挨打干嘛?”

    君不意抬手,手背遮住了脸上的红痕,丹青水墨的眸子中,唯映出钟应一人。

    他道:“其实没什么。”

    “我习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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