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

    第14章

    钟应捡了君不意束发用的白玉环扣,完全是恼羞成怒。

    只要想一想,自己居然没把身板弱成这样的君不意揍趴下,还被对方压在身下,钟应就觉得心梗。

    那种身处弱势,手脚无法动弹,一抬头便能看到君不意如冰似雪的眸子的感觉,让钟应难受的厉害,特别是他明白,这场“战斗”并非隐秘,而是有一堆夫子围观……

    更不好受了。

    既然如此,他便让君不意披头散发,顶着破皮的嘴角去见瑶光院所有同窗。

    看他尴尬不尴尬!

    钟应一边想,一边随意拉扯衣襟,同时庆幸莲中君从小就爱端着架子,打人从来不打脸,所以自己脸上干干净净,连一条划痕都没有,不至于没脸见人。

    整理到一半时,钟应察觉到对方的注视,翻了个白眼,唇瓣动了动,无声说道:怎么,是想要回环扣来?还是想揍回来啊?

    云海的光线落在身上,在长发和衣袂间镀上一层浅淡的金色,也将君不意破皮的唇角映照的清清楚楚。

    面具遮住了他的面容,看不清神色如何,但是唇角那般的伤口,无端显出几分不可言说的暧昧来。

    君不意目光在钟应胸口衣襟处,停留片刻,又淡淡扫过钟应的面容。

    钟应眉眼还带着几分挑衅,桃花眼沾了星辰光辉似得,亮的惊人。

    君不意沉默片刻,唇瓣微启,学着钟应的模样,无声回复:你的脸有些红……

    钟应:!!!

    大约是见识过钟应的“蛮不讲理”,也没想过能把东西要回来,君不意回了这么一句后,便风轻云淡的侧过头,目光落在云端。

    钟应恶狠狠擦了擦脸,冷哼一声,将头扭向另一边。

    两人安安静静站着,互不相看。

    看起来像闹掰了,懒得搭理对方,于是开始冷战。又像小秘密被人看到,有些羞涩,所以欲盖弥彰。

    阿宛凭空停在半空中,见钟应两人一左一右站着,各自撇过脸,便道:“你们不打了的话,我就把他们放出来了啊。”

    因为两人情况特殊,打架打的令人不忍直视,所以她刚刚只解开钟应两人的幻境。

    钟应有些心虚,没敢吭声。

    君不意半阖眼帘:“是……”

    阿宛笑了一声,双手掐诀,开始解开余下所有新生的幻境。

    一阵混合灵气的风以阿宛为源头,吹向被云雾覆盖的阶梯。

    薄雾分开,露出一条蜿蜒洁白的台阶来,也露出了台阶上的少年们。

    这些十五六岁的少年们没有如慕归心一般挣脱幻境,也没谁跟君不意一样修太上忘情之类的道,更没人跟钟应一样是个刷绿漆的老光棍。

    他们完全沉浸幻境。

    即便阿宛解开了幻境,他们一时间也没从诱惑中清醒。

    有的少年双手抬着,仿佛手中还握着顶尖法典,有的则搂着什么东西,极为宝贵的样子,还有的躺在台阶上睡大觉,也不嫌后背硌的不舒服,大概依旧觉得自己睡在了天材地宝上……

    这些算比较正常的,还有人眸子迷茫的大哭大笑。

    一个少年张开双臂,一副唯我独尊的样子,仰天大笑:“这是我的江山!我打下的江山。”

    还有少年捂住脸大哭:“我终于还虚了,终于突破还虚了,我可以跟小表妹求亲了。”

    ……

    其中,钟应还看到了胖墩。

    胖墩坐在了台阶上,搂着身侧又哭又笑的少年的臭脚丫,往人家裤腿上亲了一口,色眯眯的笑了起来,就差流口水了。

    嘴中嘀嘀咕咕:“美人儿啊,你的皮肤好滑好白,腰好细啊。”

    “嘿嘿,真的好细,跟我小腿一样粗细,可谓是盈盈不堪一握。”

    钟应:“……”

    钟应原本看到众人的样子,有点儿幸灾乐祸,看到胖墩这样子,他又觉得丢脸极了。

    阿宛重新落回了彭留春肩头,吩咐:“大块头,把他们叫起来。”

    “好的。”彭留春向来听阿宛的话。

    深深吸了一口气,彭留春仰天一声长吼:“小崽子!你娘叫你回家吃饭了——”

    这惊天动地声音传荡整个天地,将一半少年震醒,抱着头嘀咕“娘,我就来”“别把我最爱吃粉蒸肉吃了”等。

    书院夫子见怪不怪,钟应无语扶额,君不意睫毛微颤,慕归心微微张大嘴巴,幸好先前看过“剑主私生子”和赤丹太子“肉搏”,这次不至于太失态。

    彭留春又是一声长吼:“臭小子!你爹喊你回家挨板子了——”

    于是另一半少年们也吓醒了。

    少年们慌慌张张,差点儿一脚踩空,从台阶上滚下去,嘴中求饶“爹,手下留我一条小命”“父子哪有生死仇啊”等。

    胖墩惊醒,抱着别人大腿蹦哒起三丈高,两人跌在了一块,额头撞起一个大肿包。

    这下他彻底醒了,一看自己抱着的大美人变成了一只臭脚丫,胖墩接受不了残酷的现实,嘴巴往下撇,泪眼汪汪差点儿哭出声。

    然后,他们又听到了彭留春浑厚如惊雷的声音:“我数到十,谁没到我面前,谁就受罚——”

    “一、二、三……”

    伤心欲绝的少年们瞬间顾不上伤心了,施展出各种手段,在彭留春念到十之前,陆陆续续停在了夫子们面前。

    彭留春望着阿宛,阿宛歪着头,悠悠开口:“我便是瑶光院的院主,你们既然选择了瑶光院,以后便归我教导。”

    阿宛看上去不过是个七八岁的小姑娘,但是修真界之事,皆不能以常理度之。众少年心里都清楚,恭恭敬敬行了弟子礼。

    “你们在幻境中的表现我都看到了。”阿宛又道。

    这句话瞬间使不少学生尴尬,特别是一些脸皮薄的姑娘,脸色瞬间通红。

    “这次如何并不重要,但是日后我会多带你们过几次众生镜的幻境,考验你们心智,希望你们都能有所长进。”阿宛手指头只向云海,“你们看那里。”

    少年们抬头,顺着阿宛手指望去,看到了云海之中若隐若现的玉石像。

    阿宛道:“那便是太玄道祖,入了书院,不管你们之前什么身份,以后都算是道祖的后辈子弟,道祖会一直注视着你们,你们万万不可给他老人家丢脸。”

    玉像周边云雾缭绕,白鹤腾飞,具体容貌看不真切,只能看到流畅的衣袂线条,仿佛乘风归去的仙人。

    众学生心生向往,再度躬身一礼。

    阿宛摆了摆手:“我今日还有要事,你们随裴夫子他们去住宿之处。”

    言罢,彭留春抱着阿宛离开。

    裴闻柳双臂一抬,一只手拉住了钟应的衣袖,一只手扯住了君不意的衣摆,笑眯眯道:“走啦走啦。”

    夫子们走在前头,学生们缀在后头,一行人浩浩荡荡向着新生院落而去。途中时,夫子们一人一句,为他们介绍玉馨书院的一些事宜。

    玉馨书院传承自上古太玄道祖,道祖虽然是正统道门出生,却精通儒学,算得上是儒道双修,所以玉馨书院以“仁礼义智信”为立院的基础。

    书院灵力极为浓郁纯净,便是修真界最顶尖福天洞地也不过如此。然而书院并非建立在灵脉之上,而是建立在虚空秘境中。

    没人知道太玄道祖的修为达到了何等层次,但是整座虚空秘境并非天然形成,而是道祖亲手开辟。

    勾连人世和书院的“桥梁”分为两处,一是招收新生的星辰台,二是招待客人的日月台。

    玉馨书院也并非寻常书院大小,而是九座悬浮于半空中的岛屿。玉馨七院中,每一院都占据一座岛屿,钟应他们脚下踩着的,就是瑶光岛。

    七座岛屿围成圆型,将另外两座岛屿围在中心。

    而那两座云中岛屿极为特殊,一座被称为剑岛,另一座被称为传承岛。

    剑岛岛屿上矗立着九十九座剑碑,传说每一座剑碑都有一位顶尖剑修坐镇,最中央的岛屿则由剑主钟岳亲自坐镇。

    另一座传承岛屿上,则有太玄道祖留下的八十一条传承,以及无数需要通过考验才能拿到的秘宝。

    阿宛先前指的那座道祖白玉像,便建在了传承岛上。

    这两处,对书院学生来说,算是禁地,唯有几位院主才能自由进出。裴闻柳他们虽然也是书院夫子,却要得到老院主同意后,才能踏上岛屿,并且所留时间,不能超过三天。

    这些钟应早便知道,听的直打瞌睡。

    这个时候,胖墩偷偷溜到了钟应身边,凑到钟应耳边询问:“应兄弟,不意姑娘嘴巴怎么了?怎么披头散发啊?”

    “关我屁事。”钟应生硬回答。

    “怎么不关你的事?你真喜欢她,就该给她送一瓶治伤口的药,顺便把自己发带给她。”胖墩上上下下打量钟应,“不对啊,你衣服怎么也破了个洞?”

    钟应:“……”

    钟应赶忙捞起衣袖一看,看到边角的口子时,不由暗道一声晦气。

    玉馨书院热衷于培养学生们的自力更生能力,特别是初初入学的新生,都是最惨的。房子破了需要自己修葺,脏的衣裳需要自己洗,划了道口子需要自己补……

    钟应一直特别不理解,明明一个清洁术就能搞定的事,为什么还需要他们自己动手去河边洗衣服?

    “我说你不会趁着幻境……”胖墩露出猥琐的笑容,“对她做了什么吧?”

    “呵呵。”

    “你别冷笑啊,如果没做,你脸怎么这么红?”

    钟应:“……我擦红的,不行啊!”

    娘的!他明明是气红的!

    在胖墩叽叽喳喳的逼问、钟应什么都不回答中,众人已经来到了新生院落。

    玉馨七院中,一院占据一座岛屿,自然不会出现学生们一间房住七八人、人人打地铺的情况,而是两人合住一间小院。

    “……以后院子便由两人结伴打理,你们愿意把院子搞成猪窝就搞成猪窝,愿意弄成鸡窝就鸡窝,我们通通不管,只要你们自己住的舒服。”裴闻柳停下脚步,转过身子,“把你们的身份令牌拿出来,滴一滴血上去,令牌会显示你们今后的住处。今天没课,你们回去好好收拾收拾,有什么不懂得,就去一里外找你们的师兄们。”

    众人纷纷照做。

    钟应咬开指尖,随意滴了滴血上去。

    上辈子瑶光院新生中,正好缺了一个,所以钟应幸运的一人一院,这辈子倒是人数正好,没人会单下来。

    玉牌之上,“钟应”两个字下出现一排小字:丙字叁号院。

    “我是甲字壹号院,你呢?”胖墩满怀期待的看向钟应的玉牌,然后失望,“我们这么合得来,居然有缘无份。”

    钟应嘴角抽了抽,把胖墩推到了一边。

    胖墩失望过后,立刻欢快的抬高音量:“谁是甲字壹号院?我没脚臭,不打呼噜不磨牙,跟我一起住,绝对住的舒心。”

    胖墩喊了许久,才有一道细弱蚊虫的声音回应,胖墩定睛一瞧,见是个羞羞怯怯低着头的少年后,便跟钟应挥了挥手,说了句“明天见”后,跑了过去。

    找到同住之人的少年们,立刻说笑起来,结伴一起去整理新院子,打算打好坚实的感情基础,省的日后住的不舒心。

    钟应不打算主动寻人,没想到始终没有人招呼他,待人几乎走了个干净后,钟应终于觉得不对劲了。

    裴闻柳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钟应,你是几号?”

    钟应猛的回头,便看见裴闻柳站在君不意身侧,手上正拿着君不意的身份令牌,念道:“君不意是……丙字叁号院。”

    见鬼!!!

    钟应忍不住低头,擦了擦玉牌上的字,擦了好一会儿,“丙字叁号院”五个字也没变化。

    钟应抬头,跟君不意清淡的目光对上。

    这一瞬间,五雷轰顶不足以形容他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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