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第六十二章

    第六十二章：“你还记得自己是为什么来到这里的吗？”

    即死会miss是常识。

    所以涂了许德拉幼体毒液的匕首没能第一时间杀死我。在反应过来的一瞬间, 我便使用了御主技能。

    【伊西斯之雨】：己方单体弱体状态解除。

    细细的白砂一瞬间便驱除了侵蚀着我肉/体的毒素。即使如此，这终究曾经侵蚀了希腊神话里的大英雄赫拉克勒斯的毒液, 给身体造成的破坏是巨大的。

    我几乎能听到每一寸骨骼每一寸肌肉发出的悲鸣。内脏有如火烧般剧痛着，令我刚一张口便吐出一大口血来。

    “那把匕首……为什么……会在你这里？”

    我死死抓着匕首和黑胡子对抗着, 不让他把刀从我手中夺走。我瞪着他, 愤怒让我本就一片剧痛的颅脑像是被一把利刃插进去翻搅一样。我觉得我的眼角几乎都要崩开了。

    不远处, 属于我的许德拉匕首正插在墙壁上，尽数没入, 谁也拔不出来。这是我之前在攻击黑胡子时留下的。这世界上只有两把海德拉匕首，所以这把是……

    “这是我从艾斯队长那里偷的。”黑胡子偷袭成功，脸上泛起一丝残酷的笑，“在艾斯队长刚来的时候，你特意把他的匕首拿走了吧——那时候我听到了, 你对马尔科队长说的话。莉亚副队长你很强，所以我自然要做足准备才行。本来想从艾斯队长那里骗过来，可惜他说什么‘不行啊莉亚会生气的’，怎么都不肯借给我。真是, 明明他自己也不用啊。”

    我的心脏一瞬间酸涩起来。

    我其实是知道的, 艾斯是一个喜欢正面战斗的人, 很少有用到这把匕首的时候。许德拉匕首对他来说, 更大的意义在于这是我送给他的礼物。所以他珍藏着这把匕首, 放在我可以看到的地方, 从来不让别人碰——连路飞都不可以。

    让艾斯知道蒂奇用他的匕首捅了我, 那么, 艾斯会怎么样呢？

    想到这里，一股莫名的力量从我残破的身体中涌出。我咬紧牙关站直身体，猛地挥动起已经光彩不再的圣剑，硬生生把蒂奇逼退了一步。

    肌肉在嘶鸣，骨骼在哀嚎，五脏六腑都发出了凄厉的吼叫，它们全都在对我说‘停下来’，然而我却强行无视了它们的抗议，举起了手中的圣剑。

    “魔力、放出——”

    脑髓像是要烧干一样剧痛起来，强行调动魔力的痛苦让我的眼球和鼓膜几乎要爆开，鼻腔和嘴里全都是血的味道。我强吞回涌到喉管的鲜血，再度朝黑胡子发动了攻击。

    “贼哈哈哈哈哈！真了不起啊，莉亚副队长！伤成这样还能继续战斗，不只是果实能力，你自己本身也很强——真可惜，看样子你完全不可能为我所用啊！”黑胡子大笑起来，抬起右手上的恶魔果实狠狠咬了一口，“不过不要紧，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匕首也好你自己的命也好，姑且还是留给你吧——再见了！莉亚副队长！”

    黑胡子猛然掏出一个什么东西往地上一丢，伴随着轰的一声，弥漫起来的白色烟尘遮蔽了我的视线，等到烟尘散去之后，原地已经不见了黑胡子的踪影。

    我终于再也支撑不住地倒了下来，卡牌效果解开了，我蜷缩在地上，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像要破开了一样剧痛着，一口黑血猛地喷了出来！

    但我却顾不得这些，只咬着牙把匕首拔了下来，鲜血疯了一样从我腹部的伤口涌出，我将染血的匕首丢在不知何时再度出现的AI面前，气若游丝地开了口。

    “把这个……放回艾斯那里……处理得……像没有人动过一样……”我艰难地喘息着，却还是死死盯住AI，“你做的到……对吧……”

    AI只是甩了甩尾巴，匕首就从地上消失了，下一秒，墙上原本插着的我那把许德拉匕首就落在了血泊里。

    “如你所愿。”它歪了歪头，“艾斯不会发现的。人们只会以为是你在与蒂奇战斗时被他夺了刀才会被重伤的——这样可以吗？”

    “这样就好……”

    我松了口气，眼前顿时一片漆黑。我听着逐渐接近的脚步声，拼命撑着不要晕过去。

    我不能死在这里。更不能让艾斯发现我的死和他的疏忽有关系。

    不然的话……那个家伙……那个笨蛋，肯定会痛苦到活不下去吧。

    所以我绝对要活下去，绝对不能以这种方式死在这种地方。

    脚步停在了门外。我想要呼救，一张嘴却只咳出了发乌的血块。

    “我说莉亚你大半夜的和艾斯打什么架啊……”马尔科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他睡眼惺忪地推开了半合的门扉，“年轻人精力旺盛也要有个限度吧，这都几点了还搞出这么大动静——莉亚？！”

    他的眼睛猛然睁大了。下一秒，马尔科一个箭步冲到我身边，脱下外套堵住我的伤口，一把将我抱了起来，朝门外冲去。

    “医疗班！准备抢救！”他的脸上燃起了难以言喻的怒火，“其他人，全部都给我起来！莉亚遇袭了！马上封锁航线，排查周围海域！绝对不能放过那个伤害了我们船员的家伙！护士长，去把之前存储的AB型血袋都拿出来！莉亚伤的很重！”

    船上顿时骚乱起来，灯火点燃，不管是谁都从自己的房间里跑了出来，耳边传来乱哄哄的声音，焦急、愤怒、悲伤……那些声音像是风暴一样把我的思绪吹跑了。

    “好多血！是谁做的！？”

    “去查！现在就去查！到底怎么回事？！”

    “莉亚——莉亚你听得到吗？再坚持一下，马上就好了！”

    马尔科将我放到两位护士姐姐推来的手术床上，一路步履匆匆地朝医疗室冲去。

    我用最后的力气抬起手来，抓住了马尔科的衣袖，勉强挣出两句话来。

    “小心……蒂奇……”我的眼前彻底黑了下来，连自己的声音也变得缥缈模糊，“还有、对不起……对不起……我……”

    对不起，我失败了。

    我没有能，阻止他。

    “什么都不要想了，莉亚。”马尔科用手捂住我的眼睛，“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休息……一切有我们。”

    他的声音微微发着抖，带着几分无法掩饰的杀意。我听话地闭上了眼睛，再也强撑不住地堕入了黑暗的深渊。

    在意识的最后，我听到的是，艾斯难以置信而又声嘶力竭的一声“莉亚”。

    ……真糟糕呢。

    我唯独，不想被你看到这么难看的样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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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德拉的毒性比我所想的还要有破坏力。仅仅是那么一瞬间的侵蚀，就破坏了我三分之一的内脏和五分之一的肌肉。如果不是我用了御主礼装的治疗技能每天给自己回复，大概会从此无法再站起来吧。

    因为伤势过重，这段时间以来我的意识一直都是模模糊糊的，少有清醒的时候。

    艾斯好像在我的床头站了很久，我意识到了，却无法和他说话。

    老爹好像也来看过我，他抓住了我的手，紧紧的，像是要通过这种方式保护我一下，抓得我木头一样的手都感觉到痛了。

    艾斯好像和船员们爆发了争吵然后独自离船了吧，我只是隐隐约约听见了动静，具体的还是医疗班的小姐姐告诉我的。她们说，虽然不管是老爹还是马尔科都劝过艾斯，但是被愤怒烧昏了头的少年谁的话也不听，独自驾着小船出海去追踪蒂奇了，他说一定要亲手宰了那个混蛋。

    我只能躺在那里听着，一直到一个月后，我的身体才在礼装的治疗下勉强恢复了过来。

    能够清醒地从床上坐起来的那天，我一个人呆在病房里，许久，才看向趴在我膝头的AI。

    “你是知道的吧。”我的语气十分平静，平静到漠然，“蒂奇偷了艾斯的许德拉匕首这件事。”

    星际文明前沿的上级AI，监控整个新世界都不是多费力的事，更何况只是注意一下莫比迪克号上发生的事情。不管怎么想，都觉得……

    “我知道。”AI点点头，“蒂奇想要用许德拉匕首来对付你，他从艾斯那里偷到了，而且一直藏在腰侧就等着你放松警惕的时候捅你一刀……这所有的一切，我全都知道。”

    “那你为什么不提醒我？”我的情绪陡然激动起来，“如果你提醒了我的话我根本不会——”

    “所以我才说，对目标的好感度太高很危险啊。”

    QB模样的AI叹了口气，晃了晃毛茸茸的大尾巴，从我的膝头站了起来，水红色的眼球逼近我的脸，那里倒映出我苍白的面庞。

    “像你这样，因为太喜欢对方变得没有办法下手的案例实在太多了，爱会让人失去理智，忘记最初的目的。也会让人变得软弱，没有办法看着对方走向悲剧的结局——所以我才一而再再而三的提醒你，让你控制一下好感度。”

    可是，人类的感情就是没有办法控制的啊。

    “真没办法。喂，我说你啊，什么样的BE才最能收集能量，你心里其实也很清楚吧？”

    我沉默着。

    我很清楚，没有人会不清楚。只有那个结局才能收集到最多的情感，我能走的路，从一开始就只有唯一的一条。

    只是我不忍心了。

    我不愿意看着艾斯受伤害，我没办法看着萨奇死，我做不到看着白胡子海贼团的大家走向原著那个惨烈的结局。

    所以我想杀了黑胡子，从根源上阻止这场悲剧。

    BE的话，用别的方法也可以达到。哪怕是要我之后和艾斯分手和白胡子海贼团决裂，我都可以接受——我捂住耳朵闭上眼睛放弃思考，自欺欺人的这么想。

    但是果然，逃避是没有用的。

    因为我的共犯，不会允许我这么简单敷衍的收场。

    “你还记得我们是为什么才会到这里的吗？”AI用那张QB脸看着我，水红色的眼珠一动不动，“你还记得吗，——”

    它喊了我的名字。

    不是洛丽亚，而是真正的，属于我的那个名字。

    一瞬之间，巨大的痛苦袭击了我。前所未有的绝望与悲痛有如漆黑的野兽一样狠狠地咬住了我，它的獠牙刺入我身上的每一个角落，在那一瞬，我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被撕碎了。

    痛苦是可以杀人的。我曾经以为这句话是假的，现在我才知道，那是我错了。

    我以为我在惨叫，其实我只是发出了小小的，不成人声的呻/吟，那呻/吟那么微弱，连我自己都听不分明。可是我知道，那是一个人可以发出的，最凄惨的声音。

    “想起来了吗？”AI的声音淡淡的，“看来事先保留一部分下来果然是对的。这样一来你终于能想起来了吧，你是在怎样的绝望下投身了这个游戏，又是抱着怎样的目的来到了这里。”

    是的。

    我终于完全清醒了。

    2018年，我的世界毁灭了。

    我亲眼看着好友列表的头像们一片一片的灰暗下去，亲眼看着整个世界在我眼前崩塌，亲眼看着父母是如何为了保护我而死去，亲眼看着我是如何失去了一切。

    我根本不是一个幸运儿。我能活下来，不过是因为，我的父母想尽办法在崩塌的世界里保护了我。

    我想要拒绝这个现实，我想要让我爱的人们都回来，我想要过着和过去一样无聊但是也幸福的人生。

    我不想要一个人……凄惨地留在这倾塌的世界里，孤独的等待着毁灭的降临。

    所以，当这个自称星际文明的观测AI找到我的时候，我几乎是当场就同意了它的提议。

    “不要忘记，不只是我找到了你，也是你找到了我。”AI的语气越发淡漠，“你是为了重启你的世界，才踏上这段旅程的。所谓的恋爱游戏也好，BE攻略也罢，不过都是搜集能量重启世界的最优手段而已。”

    我知道的。

    我当然是知道的。

    为了这个目的，我甚至……

    “为了这个目的，在征得你的同意之后，我将你在末日降临之后全部的感情都提取了出来，转换为支持英灵召唤的能量。为了不让你的精神创伤影响你的行动，又将你关于现世的记忆和感情压到了潜意识之下，只保留了必要的一点残渣，用来在你迷失的时候提醒你——刚才你也感受过了。”

    所以我才能维持着最基本的人正常。

    所以我还能思考，还能笑，还能正常的去和这些目标对象相处。

    如果时时刻刻背负着那些幸福与痛苦的回忆的话，我一定会疯掉的吧。会变得什么都做不到。

    就像现在，只要我一想到爸爸妈妈的脸，就无法遏制地想要惨叫，想要嚎啕，想要撕掉我眼前的一切。

    所以我同意了AI的建议。让它将我关于末日全部的感情都提取出来，做成了英灵召唤和整个外挂系统运行的基盘。又让它将我的记忆与情绪压制到意识之海的最深处。

    这样我才能够正常的生活，正常的攻略。

    就像现在这样。AI用软绵绵的爪子敲了敲我的额头，那些翻涌的思绪与感情就再度沉了下来，只有还在发抖的冰冷手脚，还在提醒着我方才那阵绝望与痛苦的余波。

    “你明白了吗，——？”AI又一次唤了我的名字，“你真正要做的是什么？”

    我抹掉了眼泪，将脸颊埋在双膝间，许久许久，才很轻很轻地“嗯”了一声。

    “我明白的。”我抬起脸来，努力对它挣出一个笑来，“拯救世界嘛。”

    只是，笑着笑着，我的眼眶就再一次酸涩起来。

    我仰起头，看着天花板，努力不让眼泪落下来。

    虽然是个混蛋，但是它说的没有错。

    好感度太高确实很危险。

    到底是什么时候，又是谁对我说过这句话呢——

    爱，还真是让人痛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