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晚饭,姜琳已经活蹦乱跳跟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她听姜兴磊绘声绘色地讲程信达被抓的事儿, 诧异道:“他小小年纪, 居然这样歹毒?”
程如山:“不稀奇,我比他还歹毒。”
姜琳乜斜了他一眼, 轻轻地揪揪他的耳朵,不许他胡说。
程如山亲了一下她的脸颊,没说什么,他小时候也想过很多歹毒的手段啊, 不过他一个也没用, 因为那需要填上自己做代价。他不能把自己无谓地填进去,他要用光明正大的手段达到自己的目的。
姜琳:“那你们打算怎么处置程信达?”
他还未成年, 这年代就算没有未成年保护法, 小孩子犯了错估计也不用受到处罚。
就当地听说的, 有小孩子做了什么坏事,都是家里赔礼道歉、赔钱、打一顿或者如何如何的,反正公社和大队下来人调节,一个提要求一个还价, 最后终究能达到一个和解的状态。如果一直不满意, 最后也不可能如何。
就比如后面有个村, 一个十四岁的男孩子带着一个小男孩去洗澡,玩闹的时候给小男孩淹死了。公社和大队干部各种调解、赔偿, 死者母亲接受不了, 不肯原谅, 结果最后干部不再管, 少年父母正好赖掉不肯赔偿,最后死者母亲疯疯癫癫的。
还有南边一个村,十三四岁的少年强了一个12岁的小姑娘,闹一通之后少年家陪一笔钱,最后大跌眼镜的是两家结了亲。大家都觉得这是好事儿,因为有的女孩子被强,不但没赔偿,反而被指责。甚至还有女孩子被J杀,伤害她们的那些男人,也没有得到应有的处罚。这其中,就有一些十来岁的男孩子。
所以,姜琳对程信达的处置并不抱什么期待,反而想趁机把程福万给撸下来,让他再也不能当干部。
程如山安慰她,“这事儿交给我,总会有个交代。”
姜琳:“咱们以后不能大意。”她对大宝小宝道:“你俩以后都不能自己出去玩儿,必须和爷爷嫲嫲一起。”她可没想到程信达一个小孩子那么歹毒,这要是长大那还得了?如果看到小孩子落单,给绑架去也够害人的。
大宝小宝:“妈妈你放心,我们一定会注意的。”
文生:“娘你放心,以后我会保护你的。”
时候不早,姜琳让他们都去休息。
她一身汗便去浴室洗洗,回到屋里上炕歪在炕柜上看领袖诗词,背了几行字眼睛忍不住追着程如山跑。他怎么那么好看呢?宽肩窄腰、长胳膊长腿,举手投足都带着迷人的气息,简直就是行走的雄性荷尔蒙嘛。
她可没想到自己有生之年,还会这样全心全意地喜欢一个男人,不仅仅是为了结婚、组建家庭,关键还是她以前不喜欢的类型。
所以,人的审美也会变的吗?
程如山把衣服分类叠起来,把他俩的内衣放在炕柜里。
当他把胳膊伸到炕柜里的时候,她纤细的手指搭上他结实的手臂,朝他抛了一个媚眼。
程如山心头一跳,却保持淡定主动把脸递给她,“给你亲一下。”
姜琳不亲,反而用脚挠他的腰,“替你挠痒痒。”
程如山握住她纤细的足弓,“媳妇儿的邀请,我收到了。”他把袜子之类的往旁边一丢不管了,一手握着她的脚,一手在炕沿上一撑就爬上来,把她扣在身下。
她一双澄澈的眸子荡漾着甜甜的笑,笑得他心里痒痒的,热热的,将他引以为傲的自制力都要笑化了。
他揽着她的腰翻个身,躺下,让她趴在自己身上。
姜琳盯着他的眉眼认真地看了一会儿,好像要印在哪里似的,“程如山,我要和你约法三章。”
程如山眼睫抬了抬,眸光却带上两分慵懒,“咱家你说了算,十章也行。”
姜琳戳着他的脸颊:“不是咱家,是咱俩之间的事儿。”
“咱俩?”程如山幽深的双眸立刻笑得火热起来,“咱俩只有一件事儿。”
他不老实起来。
姜琳哎呀一声,按着他的肩膀撑起身体,“老实点。”
程如山把唇移开一点,“好。你说。”
“在咱俩婚姻存续期内,你不许出轨……当然,我也不许。”
程如山:“出轨?”
姜琳:“就是你不许背叛我找别的女人。”
程如山惊讶地看着她,“我让你觉得不忠诚了吗?”
姜琳:“不许打岔。”
程如山闭嘴。
“你以后如果喜欢别的女人,你要跟我讲,我会主动和你离婚,绝不纠缠。反正你绝对不要想吃着碗里瞧着锅里,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
改革开放以后,经济越来越发达,程如山这样有想法又能干的人肯定会闯出一番事业,他这样的好相貌再有身份地位,肯定有不少女孩子前赴后继。
哪怕他现在对她好,也许以后腻歪了,三年五年七年十年,出现更好的难保会动心。
想到这里,她心针扎一样。
八/九十年代多少洗头房、洗脚房多少那个区的,专门为这些离家在外的男人们服务的,不要太周到!
他长时间在外跑运输肯定会寂寞了有需要了……如果他敢去一次,她就不原谅他!
她记得曾经看过一篇文章,说爱情让人自私,让人恐慌,一旦爱上谁,就会想要了解更多,掌控更多,限制更多,就会担心有的没的,患得患失。她希望自己不要变成那样的人,所以她要和他说清楚,这是底线不能踩,一旦踏过不管她多爱他,她也会踹了他!他别想像别的男人那样,以为出去玩玩不当真,过日子还是和家里老婆,不行的!
程如山幽暗的眼睛里有光,写着他的不满,他只注意她想跟他离婚。
离婚?你休想。
“你都不说你肯定不会!”姜琳瞪他,他居然不吭声。
程如山委屈:“你让我不许打岔。”
他直接翻身将她压在被子上,吻得她眸光如水,再也没空想那些有的没的。
当她抵受不住的时候,他咬着她的唇轻声道:“琳琳,你看咱俩的事儿,只有面对面或者我抱着你你靠着我,永远没有我背对你的时候。”
她已经说不出完整的话,眼角都无意识地沁出泪珠,找不回自己的理智。
“我只对你有需求,不管身体的还是感情的。除了母亲媳妇儿和女儿,其他的女人,在我眼里和男人没区别。我对她们既不会有感情的需求也不会有身体的需求。年轻气盛的时候如此,以后自然也如此。而你——”
他顿了顿,却不说,只是用行动告诉她他有怎么迷恋她需要她。
他现在甚至都不确定,如果她背叛他,做到什么程度,他才会真的生气,因为他设想了很多情况,他已经无法对她绝情。
他不懂什么是情,却在不知不觉中对她用情已深,这是一种无法用理智解释的事情,他也只好顺其自然。
反正她是他的女人,再怎么爱,再怎么宠,也不过分。
只是他太放纵自己的感情,无法抵挡她对自己的吸引力,最后就是现在这样她扯着他的耳朵跟他又求饶又威胁,“程如山……咱们一辈子还长……长得很……”
“今天稍纵即逝……咱们要珍惜每一天……”
姜琳:……每一天,你做梦吧!
……
第二天一早程如山起来,闫润芝和程蕴之已经起来准备做早饭。
闫润芝:“冬生,宝儿娘彻底好了吧?”虽然昨晚上姜琳表现就很正常,她还是有些担心。
程如山点点头:“没事了。”
闫润芝一块石头落了地,“幸亏好了,要是宝儿娘有个三长两短,我非去和他们拼命不可。哼!”
程如山揉揉她的肩膀,让她不要生气,又看看西间,问:“文生没事吧?”
闫润芝:“没啊,好好的,我瞧着更懂事呢?”
现在文生说话,让人觉得他像个十岁孩子。
程如山:“这是好事,你们多留意着他,有什么变化告诉我和琳琳。”
“你放心吧。”
虽然昨晚很累,姜琳一觉醒来却神清气爽,当然还要忽略腰酸腿软。
姜兴磊趴在门缝,“姐,你没事了吧?”
姜琳打了个哈欠,“没事,我有什么事儿?对了,你别告诉爸妈这事儿啊。”
“为什么不告诉啊?你都吓成那……好吧。”
姜琳瞥了他一眼,被吓成那样光荣吗?她还觉得丢人好吧,软在大街上走不动,傻乎乎的,多没面子。
文生和大宝小宝也跑过来,纷纷抢着说早安。
姜琳笑起来,“早安早安,你们快去洗漱,我也要起来啦。”
姜兴磊领着文生出去,大宝小宝也牵着手出去,体贴地给姜琳带上门。
姜琳麻溜地穿衣服,一身清爽地下地洗漱吃饭。
吃过饭程蕴之继续带孩子们去上非正式育红班,不过大宝小宝很想陪着姜琳。
姜琳表示自己没事的,不用陪。
文生:“我大了,不用上育红班,我陪着娘。”
大宝小宝看看文生,之前明明和他们一样大,甚至比他们还小,这会儿好像真大了呢?好奇怪啊。怎么他能一夜之间长大,而自己……小哥俩看看自己的胳膊腿脚,还是这么小呢?
真的好想一夜长大啊!好羡慕哦!
文生看着姜琳,很认真道:“娘,从现在开始,你出门我要陪着你。”
只要她出门他就跟着,这样才能保证她不被坏人坏狗坏什么的欺负。
姜琳看他很认真很执着的样子,犹豫了一下,道:“你不和大宝小宝一起吗?”
之前小哥仨可形影不离呢。
文生:“大宝小宝和爷爷嫲嫲一起,出门就和我们一起。如果他们上学,娘要出门,我就和娘一起。”他想了想,又对程蕴之道:“爷爷,我需要一件武器,遇到危险能保护娘的。”
程蕴之:“什么武器啊?”
文生:“一把宝剑!咱家有把宝剑的,你把它传给我吧。”
程蕴之:那是你爷爷收藏的,被抄家的时候早没了。他道:“那把剑已经献给公安局,专门打坏人去了。”
文生很严肃道:“我和爹说要回来,给我使。”
等程蕴之带着大宝小宝先走了,程如山从外面回来吃早饭,吃完早饭他要去县里。
文生:“爹,你从公安局把咱家那把剑要回来给我吧。”
程如山点点头:“好。”
程如山吃过早饭,去屋里准备东西,姜琳过去帮忙。
她小声:“你看文生一下子大了,给他剑没问题?你弄把木剑给他。”
程如山搂着她的腰,低头亲她,“没事,他现在懂事和大人差不多了。”而且也不给他能伤人的。
两人出去,程如山看文生站岗一样笔直地站在院子里,抬手拍拍文生的肩膀,“不用站岗,出门的时候陪着就行。”
文生点点头:“好的。”
程如山看他不像以前那么天真烂漫,也不像以前那样笑起来一身孩子气,这会儿板着脸,倒像大宝板着小脸要装大人的样子。所以,他并不是真的长成大人,而是努力想装成大人的样子。
这也是好事儿吧。
闫润芝对姜琳道:“宝儿娘,你别去干活儿,在家里歇歇吧。”
姜琳:“娘,我好得很,歇着难受。有文生陪我呢,我俩去砖窑厂看看。晌午回来,下午去看你们绣花。”
闫润芝原本还想在家里陪姜琳,看她闲不住便也只好去绣花。
姜琳看文生站在那里,身形笔挺,不再像孩子那样晃来晃去时不时地和她嘿嘿笑笑。这会儿他站如松、坐如钟,表情也不像之前那么憨态可掬,而是略带严肃,非常认真。
他这样,真是个安静的美男子啊,如果能够保持这样的状态继续大起来,能长到十八岁也行啊。
哪怕心态永远十八岁,大家也满足的。
她翻了翻那几本杂志,也没找到关于这个情况的说明,只得作罢。
她招呼他,“文生,走,上班去啦。”
文生立刻起身和她一起走,不过也不再像从前那样和她手拉手,而是用余光留意她,仿佛她是个小老太太,随时会跌倒需要他搀扶一样。
他们出去,还能听见马开花、常继红等人又是哭又是闹的声音,似乎不许带程信达去县里。
“他还是个孩子,孩子哪里有不犯错误的?咱们村里,那些打架、玩耍弄伤的,有多少了?怎么就非得逮着我儿子不放?”程德才和常继红夫妻俩堵着大队的门,不许走,走也去县里闹。
程如山冷冷道:“对付耍赖的,拳头好使。”他一挥手,程德才吓得立刻后退。
程如山摆手,让大家带程信达出发。
他们坐大队的骡车去县里。
治保主任、大队书记都去,程玉莲也跟上,她太膈应这件事,一定要跟着去说清楚,看看县里怎么判,要不她在家里干着急。
到了县公安局,一开始听说是少年纵狗伤人,那公安严肃道:“必须关起来好好教育,把他们大人也弄来好好教育。伤人了吗?”
听说没伤着人,那公安道:“行啦,回去好好教育就行。”
程德才等人得意得很,“回去教育,别浪费公安局的时间。”
程玉莲喊道:“公安同志,俺们可教育不了,这可是个好手段呢。弄好大一条猎犬,偷人家衣服裹着肉和骨头,训练咬人呢,他自己招供了的。”
那么多人守着,程信达想翻供也不可能。
公安问:“狗呢?”
程如山:“吃了。”
“吃……吃了?”公安瞪大了眼睛,还是第一次听说,狗咬人给它吃了的。
人家都说,你被狗咬了,你还能咬回来?这人真是……咬回来。
程玉莲:“公安同志,要是你身边有这么一个人,整天一肚子歹毒心思,弄条大狼狗训练咬人,你能睡得着?反正我们睡不着,我们的孩子、我们的鸡鸭鹅猪,都不安全,我们受不了。”
马开花几个又要跟她对骂,却被公安喝止,让她们保持安静。
程如山道:“这分明就是当初坏分子赵发荣以及日伪军对付革命者的手段,没想到程信达一个孩子都会。难道不能说明是有人教唆他吗?他背后肯定有一串反G命坏分子隐藏着。公安同志,这才是关键之处,非同小可。”
那公安被他说得一愣,吓得赶紧去找刑侦队长。
程福万等人怎么都没想到程如山会把反G命的帽子给他们扣上,连连喊冤,咆哮。咆哮威胁对程如山有什么用呢,他想干的事儿,花费再多力气时间他也会做到,从来不因为外界环境的变化更改自己的目标。
很快庄队长赶来亲自接手这案子,他问清楚之后,又看了大队写得联名案情,核查无误,便签字接收。
因为程如山的举报,他们决定将这件案子和最近关于程福贵的案子放在一起,至于程信达暂时扣押在公安局。等调查以后,会进行审讯、审判事宜。这时候被砸烂的公检法还没有完全恢复,案子如何判刑,都是革委会商定的。
程如山去运输处借电话用。
他先要了一个号码,接通以后他自报家门。
那头的人声音华丽磁性,却充满不正经,“小山子,别急,我送你一份大礼!”
“查到程福贵的罪证了吗?这么多年是不好查,你要是不行……”
“哎哟喂,小山子,你说哥哥不行?你这么过分的?哥哥行不行你不知道吗?”
“你不行我找……”
“你给我等着啊!老子还没死呢,哪里轮得到他,等着啊,过几天给你好信儿!”
程如山听他还想啰嗦,不顾对方抗议果断挂电话,又给省医院鞠大夫打一个电话,讨论一下文生的情况,鞠大夫鼓励他们继续观察试探,保持这样良好的状态,也许文生会有变好的希望。
打完电话,程如山托运输处的干部给从公安局弄一把未开刃的剑。剑也不是公安局的,而是前些年打击反动会道门抄出来的,仓库堆了一堆,也没什么用处。程如山弄了一把,绑在车横梁上拿回去给文生。
从此文生剑不离手,出门必带着,自己有空就琢磨剑招,大宝小宝的故事里,除了冬生和琳琳,又多了一个带大宝剑的文生。
此后几天,程如山天天都去县里。
关于程信达训练猎犬图谋杀人事件,半村老少作证,且程信达自己招供、还有家里人的证词,证据确凿。
程福贵、程福万等人想以孩子小,脑子容易发热等等为由,推脱罪责,让留在家里好好改造。
起初县革委会想采纳这样的意见,但是程玉莲等几个大队干部不同意,还是有所顾虑生怕程信达在村里继续害人。
所以,县革委会就要继续商量。
这日姜琳和文生从砖窑厂回来。
闫润芝老两口准备晚饭,大宝小宝写完作业,在院子里编故事玩游戏,看到姜琳和文生回来,他们立刻跑过来。
“妈妈,我考考你背诵沁园春雪。”大宝像个小老师。
姜琳:“这个我真背会了,难不倒。”她很流畅的背下来。
自从她想学习以后,她早起先背诵语文课文和领袖诗词。在砖窑厂闲着的时候就和孙清辉几个知青聊学习的事儿,按照她学政治课的经验,这时候的考试其实差不多,都是要你说出反映什么、体现什么、颂扬什么等等吧,抓住这个精髓,基本不会错的。下午或者晚上回来,她会复习功课,然后跟姜兴磊一起对照,比赛做题。
像做游戏一样好玩轻松,学得却更加扎实,所以,她现在背诵得很好
大宝虽然还不理解这首诗词,但是他小脑瓜好使,背诵东西比大人快,他听着姜琳一个字没错,点点头:“妈妈你好棒!给你一个小手掌。”
他把自己和小宝捡来的红枫叶递给姜琳一个。
姜琳接过去,“谢谢小老师。”她把枫叶夹在自己的课本里。
小宝把他和大宝这几天编的《冬生琳琳勇斗六指儿恶魔》的故事给他们看,讲给他们听。
正好程如山从县里骑自行车回来,他将硝好的皮子拿下来交给姜琳。
姜琳给程蕴之:“给爹铺着吧,腿舒服些。”
程蕴之不要:“我有羊皮褥子和护膝,没事,你留着吧。”
闫润芝:“宝儿娘,你铺着这个,以后都不会再怕的。”
姜琳就收起来放在搁板上,出来见程如山和文生在玩剑,大宝小宝在加油。
程如山跟着练家子学过几招刀法,单纯用来耍花架子特别好看,剑身翻飞、剑花朵朵,潇洒又有气势。文生看得入迷,就跟着模仿,要学。
程如山收住剑势,对文生道:“这个没意思,你学太极剑。”
强身健体,农场不少老大爷都会太极拳和太极剑,程如山学过几招,教给文生。
姜琳、大宝小宝都一起来学。
姜琳又把程蕴之和闫润芝一起招呼过来学,每天早晚一家人拿根棍儿练上一套也是不错的。
练得身上热乎乎的,闫润芝问姜琳:“宝儿娘,咱做什么饭吃?”
自行姜琳被狗吓着,闫润芝跟她说话语气越来越温柔,跟哄孩子一样。
姜琳:“晌午是不是有剩下的米饭?”
闫润芝:“有,吃炒饭?”
姜琳:“咱们做烧麦吧。”
闫润芝:“烧麦好吃,这就做。”
他们也不故意蒸糯米,就把剩下的米饭拿出来用。
姜琳过去给她帮忙,把囤的胡萝卜拿一个出来,还有干香菇、腊肉,反正就地取材,有什么合用的就拿出来,都切成碎丁。葱花炝锅,然后把腊肉碎翻炒出油,再把菜丁放进去煸炒,加上打散的剩米饭,炒熟盛在搪瓷盆里备用。
那边面团也都好了,揉揉扥成小面剂子,擀成带荷叶边的面皮,然后把馅料包进去,顶端攥成小花朵。
大宝小宝在一边看着,都惊呆了,“好好看啊。”
姜琳看到那边还有自己家腌的咸鸭蛋,早上煮了好几个,她去扒了几个把咸鸭蛋黄拿出来用勺子割破,在烧麦里包上一块咸蛋黄。
等饭做好,大宝小宝迫不及待地守在锅边上,等着闫润芝把烧麦花花捡出来。
文生虽然还矜持,却也忍不住凑过去,站在一边盯着锅里蒸腾的热气。
姜琳用盘子盛了几个烧麦,先给文生一个,又端着去找程如山。
他在门外和一名公安说话。
“散会以后,程信达突然发狂一样,扬言要杀了你全家,给你们好看,还差点打伤人。县委最后判决,送他去云野湖农场劳改。”
程如山的声音依然平和淡然,“这是他应得的,多谢张公安特意来说一声。”
张公安笑道:“应该的,我还要去一下你们大队。”
姜琳忙道:“张公安,吃了饭再去。”
张公安摆摆手,“不了,办完事来得及回去吃。”
姜琳忙把盘子里俩烧麦递给他,“不烫,就口吃了也不耽误功夫。”
张公安本来想说不吃不吃,但是看那烧麦面皮晶莹剔透,上端开着口像朵花,里面有黄的黑的红的相当好看。他笑了笑,“多谢多谢。”他拿起一个烧麦咬了一口,面皮筋道,里面有胡萝卜、香菇的味道,还有腊肉的香气,竟然还吃到一个沙蓉蓉的咸蛋黄!
“哎呀,姜知青,这点心做得好吃啊。”
姜琳笑道:“这是烧麦,我娘做的,以后顺路就过来吃饭啊。”
张公安又把另外一个吃掉,还顺便问了问怎么做的,然后道谢跟他们告辞骑自行车走了。
按照张公安的说法,程信达不知道为什么,脾气越来越暴躁,扬言一定要杀了程如山全家。
最后县里果断做出最后判决,程信达虽然年纪小,但是社会危害倾向极大,心思极其歹毒,且有精神病倾向,强制送到云野湖劳改农场去,那里有一处专门的精神犯人劳改院儿,能够接受一定程度的治疗。
期限:时间十年,抗议无效!
听程如山说完,姜琳:“他那么歹毒,心里肯定阴暗。以前他小大家不留意,这会儿暴露出来,受不了刺激,就发病了。”
程如山揽着她的腰家去,“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十个里面八个是受不了别人激的。”
更何况程信达还是一点就炸的性子,再加上心思阴暗,刺激他根本不需要费劲。
他不可能放任这样一个仇人住在村里让家人整天提心吊胆。
得到这个消息,程玉莲、商老婆子、闫润芝等人最高兴。
村里有这样危险的坏人,老人孩子是最危险的,谁知道他长大了会干什么坏事?一个不小心惹着他,就要被他嫉恨,用最残忍的手段来报复人家。这样的危险分子,留在身边,那可是祸害。
现在他被送走,当然要大大地庆祝。第二天老婆子们自发组织一个欢庆仪式,在大队的场院里敲敲打打扭了一场大秧歌。
处置了程信达,村里老人孩子都松了口气,大家又继续忙活儿。最近生意好得很,外村的男人们都来打砖坯赚钱。因为过阵子天气很冷滴水成冰砖窑厂就半休工,所以他们要提前多打很多砖坯存着,否则晒不干不能烧还会冻。
转眼过了二十天。
因为有个闰八月,十月中上天气已经很冷。
天一冷有些病就容易犯,比如气管炎,比如冻疮,再比如化脓的伤口。程福贵的耳朵总是反反复复,好了又化脓,又痒又疼,无比难受。
最可气的是,最近他居然开始被审查!
那四个人被打倒以后,上头拨乱反正,地方也开始排查靠着运动起来的人。
他自诩不是靠着运动起来的,并没有危险,可他有一个问题,年纪大了本就应该退休,却一直在公社书记的位子上没退,就有人提出反对意见。
程福贵就知道,只怕他的仕途到头了,他隐约觉得这其中跟程如山脱不了关系,因为这段时间程如山没有出去跑长途,反而频繁出入县革委会,甚至还去过省、地区革委会。
他突然发现,程如山的人际关系,如今比自己不知道广了多少倍,却无可奈何。
他决定主动写一封辞职信,表示自己年纪大了,老眼昏花,不能再继续为人民服务,所以想退居二线,做个公社武装部长之类的轻松闲职,还能发挥余热,又能养老。
他写了一封言辞恳切的辞职信,回忆自己这些年的贡献,兢兢业业,为国尽忠。
只可惜,手臂一直有些疼,使不上力,写出来的字很难看,而且外面有摩托车的轰隆声,着实让人烦躁。
他正在装信的时候,外面有人推门进来。
程福贵刚要呵斥怎么不经过允许就进他的房间,却见进来的是两名白制服蓝裤子的公安,顿时一惊:“两位公安同志,我侄子程信达怎么啦?”
自从程信达被送到云野湖农场去,也是状况层出不穷,疯了、打人如何如何的,遭到很多人抵制,最后直接给他和几个重度精神病患者关在一起。
这可比当年的程如州和程如山厉害,程如州那时候虽然傻,可孩子们还是喜欢和他一起玩儿,程如山虽然打架,喜欢他的人也很多。
一名公安道:“程福贵,我们查到三十几年前,你勾结赵发荣发国难财,现在带你回公安局调查!”
程福贵大惊失色,立刻道:“冤枉,公安同志,这是有人栽赃污蔑,我程福贵仰不愧于天……”
“程福贵,你还是不要喊口号了,我们已经有确凿的证据,走吧。”庄队长从外面走进来,一挥手,两名公安上前将程福贵铐走。
程福贵一个劲地说冤枉,还问庄队长到底怎么回事,有什么证据。
三十多年过去,他不信能有什么证据留存。
当年他虽然和赵发荣的手下有勾结,但是他并没有真的做什么,这也要感谢程荣之的出手,之后他掀了赵发荣的老巢,他不但无过,他还有功!
他被押出去的时候,一眼就看见站在门口白杨树下的程如山,神态悠闲,笑容恣意。
程福贵虽然愤怒,看到程如山的时候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臭小子,你害不了我。”
程如山微微挑眉,“程福贵,就算不枪毙你,也让你把牢底坐穿,云野湖欢迎你。”
程福贵还想说什么,却被押上挎斗摩托。
庄队长回头朝着程如山摆摆手,“走了。”
程如山抬手示意,看着他们轰然离去,他双手揣在裤兜里,慢慢地走出去。他沿着公社旁边的小河慢慢前行,再有几天就是冬至,河里已经结了冰,芦苇随风飘摇,白茫茫一片,蒲子虽然干枯却依然如剑直插天空,姿态不改。
他站在河边,思绪万千,最后就定在姜琳带着大宝小宝在玩水的画面。
日落西山,映着冰面一片金黄,斜射的光芒里,有着对明天的期待。
他轻轻地笑起来,迫不及待地想回家,看看他们开心的笑脸。
到家正好姜琳和文生一起回来,文生背着他的宝剑,像个侠客。
姜琳穿着闫润芝给她缝的鸡蛋番茄的棉袄,掐腰、盘扣、右衽,保暖又好看。为了防止弄脏,外面套着一件灰蓝色的大褂子,腰上系着腰带。这是是她自己设计的风衣款式,闫润芝给剪裁缝的。
哪怕冬天穿着棉袄,她腰身也是细细的。
看到程如山回来,文生也很高兴,也不打扰他们说话,自己回家练剑去。
姜琳看着程如山眼睛都亮了,挽着他的胳膊,“当家的你可回来了,有日子不见了哈。”
程如山:“姜厂长,这是想我了?”这阵子他根本没跑长途,也就连着三四天不在家,她还巴不得呢,免得他总跟她探讨“两人拥抱每一天”的事儿。现在这么甜蜜殷勤,肯定别有所图。
姜琳笑嘻嘻的拿出一张单子,靠在他身上,“是的呢,可想了。”请他帮忙拉煤炭和水泥。
程如山瞅了眼那单子,似笑非笑地看她,“姜厂长,请你注意影响,我会害羞的。”
你会害羞?姜琳仰头看着他,用下巴点了点西边的日头,太阳公公作证,你就没有害羞的时候。
程如山看她那俏皮的样子,手臂一伸揽住她的腰,单臂将她抱起来,“咱们去小树林做害羞的事儿。”
姜琳吓得直踢腿,拍打他的胸口,“说正事呢,快放我下来!”
程如山:“哦,原来不是想我啊。”
姜琳:“是真想的。”
“有多想?说来听听呗。”他看着她,夕阳的金光落在她的脸上,让她雪白的肌肤镀上一层透明而温暖的黄,温柔至极。
他低头飞快地亲了一下。
“喂,你过分啦!”姜琳跳起来揪他的耳朵,掐不到腰肉,拽拽耳朵也可以。
正闹着大宝小宝和程蕴之从东边回来,“爹回来啦!”他们飞奔过来,到了跟前朝着程如山一跳,程如山屈膝伸手就将他们接住,没有停顿地转起来。
“哈哈,太好玩了!”大宝小宝开心得直笑,“转秋千咯,转秋千咯!”
转了几圈,程如山怕他们晕得厉害,将他们放下来,他去跟程蕴之说话。
姜琳立刻对大宝小宝道:“快走,回家背诗词比赛,看谁背得多,赢了吃果果。”
大宝:“姜琳同志,你老大不小,总要占我们便宜!”
小宝:“琳琳你要和冬生比,不要和大宝小宝比。”
“知道我厉害了吧。”姜琳笑着跑回家,大宝小宝追进去。
程如山和程蕴之没急着回家,而是在外面溜达溜达,把程福贵被抓的消息告诉他。
程蕴之一怔,随即哈哈笑起来,直拍手,“好,好,好!”
程福贵以为自己没问题,因为他并没有真的贩鸦片,也没有来得及加入到赵发荣的黑队伍里。可他高兴得太早,因为程如山没有跟他纠缠这些,反而另辟蹊径,托各方好友帮他寻找当年和程福贵一起混的那几个“兄弟”。
他们一开始带着程福贵混,后来程福贵被程荣之关在家里,等程福贵出来以后得势,他们就跟着程福贵混,并且还去挖了赵发荣的金库。
但是,当初他们把大洋上缴,黄金却是私吞了的。
可惜的是,他们也没料到,新政府成立,各种运动接踵而至,买东西要票要券都有定额,他们根本没有机会花!
于是那些黄金至今还藏在各自的秘密地方。
程福贵当年其实想把当事人杀掉独吞,却没得逞,最后大家拿了黄金各奔东西。
如今这件事被翻出来,再互相推卸责任攀咬,其他的事情也扯出来,哪怕他当初没来得及入伙赵发荣的队伍,却也和赵发荣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最后请示地区政府,程福贵被判无期徒刑,押赴云野湖劳改农场。
程福贵被抓,同时清查程福贵经手的关系——程福万的队长职务被撤掉,儿女亲戚的工农兵大学资被剥夺,走后门的工作也被撤职等等。
还有他藏在自家地窖的那箱小黄鱼也被没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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