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慧媛笑眯眯地盯着孟依依, “哎呀,这么好的大茶缸子, 可别摔坏了啊。”
茶缸子摔地上, 茶水合着里面的茶叶沫子全都扣在孟依依的脚上, 白袜子、跨带黑皮鞋,哎呀糟践得不像样子嘛。
水还很烫,孟依依却没感觉到, 她惊愕地看着两位公安, 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
程如山?他居然去告自己?这是那个虽然狠辣无情, 但是从来不对女人出手的男人吗?
前世姜琳卖儿子私奔, 他都愿意给一次机会, 她害死小宝,他都没杀她,她绑架大宝, 他才弄死卞海涛把她投入监狱。
凭什么自己什么都没做,他就去公安局告自己!!!
他怎么那么狠毒!
范慧媛:“别装模作样,赶紧走吧!公安的时间宝贵着呢。”
一开始她的确对程如山有好感, 觉得是军区的,工作好,搞好关系很有必要。可后来她是真的反感孟依依的行径,如果姜琳太蠢, 那孟依依就太可恨, 把大家当猴子耍呢?她作为妇女主任, 绝不容许这种恶劣的行径存在光天化日之下!
原本她寻思把孟依依抓来好好问问, 孟依依承认了,她就好好批评一顿,让其给姜琳一家道歉。这件事也就了结,算她解决两家的矛盾,记录在工作政绩中。结果孟依依不但不承认,反而各种胡乱攀咬,范慧媛就很生气。等厂领导过来施压,她彻底恼了。
这会儿孟依依被抓走,她可是比谁都高兴。
“现世报来得挺快啊。”范慧媛拍着手。
孟依依:“你聋吗?是让我配合调查,没定我的罪,我还会回来的!”
范慧媛:“那可得看你造化呢。”
她也看出来,昨晚儿孟依依找军区的领导帮忙,今日人家程如山就找另外的人,还告到派出所去。
这下你也没辙儿了吧!
这小伙子这么不服软,范慧媛觉得更投自己脾气,怎么也得加把火啊。
孟依依前脚刚出汽配厂的大门,就听见大喇叭里传来范慧媛的声音,“孟凯平、黄美妮的闺女孟依依,因为恶意诋毁其他知青乱搞男女关系、耍流氓罪、破坏别人家庭,现在如今被公安同志带走审查。谁要是还听信谣言,胡言乱语,这就是下场!我们汽配厂,坚决不允许有这种老鼠屎存在,破坏我们的团结。我们汽配厂的广大妇女同志,向来是勤劳能干、明白事理、团结友爱,不干这样龌龊的事儿。大家要时刻警惕这种居心叵测的人,散布不实的谣言,中伤其他同志!”
孟依依气得脚下一个踉跄,还是一个公安扶了她一把才没抢在地上。
这么一吆喝,这下全汽配厂都知道了。
昨晚也就是姜家附近那一片人知道,一早她们忙着上班,也就和身边的同事传播一下。现在被范慧媛大喇叭一吆喝,全厂乃至邻厂也都听见了。
……
且说徐爱梅昨晚一宿没怎么睡着,一开始在脑子里翻来覆去数落姓孟的一家,后来猛地想起女婿家成分不好。晚上只顾得叙旧解释误会,忘了这茬。
女婿家成分不好,那可影响孩子一辈子,上学、看病、当兵、招工处处都受影响。
她甚至和姜东渐商量,等女婿带着俩孩子过来看看,实在不行,想办法把孩子弄城里来,在这里读书起码不受歧视。
她寻思等闺女过来吃早饭就说说这事,她虽然不承认,可闺女嫁给一个成分坏的地主分子,她心里还是扎根刺,总觉得或者认为别人会觉得是她逼闺女下乡才这样的。
等姜琳和姜兴磊两人说着话来家,正好说到程如山想办法为家里平反,如今他们是革命乡绅,归还抄走的房子。
徐爱梅听着感觉背上卸掉一座大山似的,她问:“琳琳,你婆家真的平反了?”
姜琳点点头:“是啊,要不我爹和大哥怎么能回家?我没和你们说吗?”
昨天回来,她感觉自己一直在说一直在解释,和爸说和妈说和哥哥嫂子说和邻居说,自己都要变成车轱辘。
真是辟谣磨破嘴。
她以为自己说那么多孟依依的事儿,应该也把平反的事儿顺便说了呢。
徐爱梅看她一副懵懂的样子,不再浑身带刺,忍不住笑起来,“没说这事儿。”
姜琳道:“那我可得好好和你们说说,他们可了不起呢。”
等吃完饭,她差不多也把程家那些故事说给他们知道。
姜东渐点点头:“亲家是好亲家。”说不定是亲家人好,才给闺女掰过来不再犯糊涂的。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尤其听姜琳一口一个爹娘,他心里居然酸酸的。
奇了怪了的。
徐爱梅却是实实在在感觉自己心里有些泛酸,闺女和婆婆感情比自己这个亲妈可好得多,不过她也没说什么,毕竟她和闺女也没怎么亲密过,自然也不会太嫉妒。只是自己闺女和婆婆比和亲妈感情好,总会有些吃味儿。
吃过饭,家里人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
姜琳看大嫂拖着不走,遮遮掩掩地把一个手箱上锁,她也没觉得被冒犯,只是让姜兴磊陪她在附近溜达一下,比大嫂先出了门。
姜兴磊虽然不爱劳动,但是脑子很活络,对投机倒把之类的事儿门清儿。
“姐,我就是没本钱,我要是有……”
“你早被抓去劳改了。”姜琳毫不客气地怼他,“你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也别想忽悠我。我既不贪心想非法赚大钱,也没那么蠢……”她瞅了姜兴磊一眼,“你不会以为我和以前那么蠢吧?”
姜兴磊心里正吐槽她蠢得被孟依依骗,听她这么说吓得赶紧摇头。
他们在附近几个厂周围溜达一下,熟悉环境,回到汽配厂墙外,正好听见大喇叭传来范慧媛的通报声。
姜琳没想到程如山动作这么快,范大姐效率也高,她激动道:“快走,恭喜孟依依喜提派出所商品粮。”
姜琳跑过去的时候,正好看到孟依依被两个公安押着走出来,孟依依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孟依依站直身子,就看到从马路那边拐上来的姜琳和姜兴磊。
姜琳笑了笑,对孟依依道:“看来有人帮你转户口和粮食关系啦,恭喜你吃商品粮啊。”
孟依依牙都要咬碎了,“你给我等着,你不会有好下场的!”
姜琳扬眉摊手,“你的上场倒是精彩,恭喜!”
公安催着孟依依赶紧走。
汽配厂大喇叭还在单曲循环,一直放着解放区的天是蓝蓝的天,间或响起范慧媛那高亢的声音提醒广大工人阶级千万不能被敌人迷惑云云。
姜琳:“……”范大姐你能了。
姜兴磊羡慕道:“姐,我姐夫好厉害,一下子就把这事儿给摆平了。”
姜琳与有荣焉,“那是,你姐夫厉害着呢。”
姜兴磊看她那骄傲的样子,心里忍不住吐槽她,别人恭维恭维就行啦,自己还吹上了。
姜琳:“我们去那边菜场看看。”
说不定遇到卖菜的老人家,可以买点菜。
他们正溜达着,一辆吉普车轰轰地开过来,吱嘎一声在姜琳身边停下。
一人从车窗探出头,惊喜交加地朝着姜琳喊:“美女姜!诶呀,真的是你啊!我草啊,可想死我啦。”他砰的一声把车门踹开跳出来,朝着姜琳就抱过去。
姜兴磊:“是吕航!”
姜琳脸色一变,把姜兴磊往他怀里一推,冷冷地道:“吕航你懂点规矩!”
吕航把姜兴磊抱了个满怀,还故意使劲抱抱,“抱不着美人抱抱小舅子也解馋,是吧。”
姜兴磊:“快放开我!恶心不恶心!”
吕航抱着他不放,朝姜琳露出一丝邪气的笑,“琳琳,你要是不亲我一下,我就亲你弟弟啦。”
姜琳:“我警告你,我已经结婚,你这样说就是耍流氓,破坏我的家庭婚姻,我可以告你。”让你和孟依依去作伴!
吕航放开姜兴磊,一副受伤的表情看着姜琳,“你咋那么狠心?回来也不去找我。我那么稀罕你。还去上唐县找你,你连见都不见。”
姜琳:“错,我连知道都不知道。知道的话,我会带人打流氓!”
吕航:“卧槽,你怎么这么狠心?可我还是好稀罕你。”说到后来竟然委屈上了。
长这么大,他最稀罕她这张脸,在他眼里别人都没她好看。
可她非看不上他!
他自诩长得俊,身材好,出身好,还有钱,怎么就入不了她的眼?当年她要是嫁给他,说不定现在孩子都会打酱油了。
姜琳瞅了他一眼,看起来孟依依背着她和吕航也搞过事儿啊,比如说寄钱、下乡探望被拒等等。
她问道:“孟依依是不是给你写过信?”
吕航猛点头:“有啊有啊,我还给你寄钱和各种券呢,你买羊毛织毛衣了吗?”
姜琳:“织狗屁的毛衣,我什么都不知道,钱没花一分,都是孟依依拿去的。”
吕航看她脸色不好,赶紧摆手,“美琳琳你别生气,我不让你还钱。早就说过那钱是给你的,你现在还缺钱不,我给你。”他说着就要去掏兜拿钱。
姜兴磊看得目瞪口呆的,都说吕航是个混子,分明就是个傻子!
姜琳蹙眉,“你怕不是有毛病?我有男人有孩子,我花你的钱?你这是恶意破坏我家庭关系你知道吧?”
吕航笑得痞里痞气的,“我知道你有男人有孩子,我又不介意。我只稀罕你,不稀罕你男人孩子。”
姜琳退后两步,离他远点,怒道:“我说正事,你听不懂人话吗?会不会好好说话?我告诉你,我已经识破孟依依的丑陋面目和她决裂。她打着我的名义骗你和卞海涛的钱,我并不知道,我也没花过一分。你、现在就去找她要钱,让她还钱!”
吕航摊手:“我那就是给你花的啊,为什么要回来?”
“草泥马!”姜琳感觉跟非人类没法沟通,简直对牛弹琴,她不搭理他,拉着姜兴磊就走。
她本来寻思让他去找孟依依还钱,更证实孟依依的恶名,哪里知道是个脑子有毛病的。
“哎,琳琳,琳琳!”吕航追上她,“你别生气嘛。你让我干啥,你说。”
姜琳不理睬他,只管走。
吕航腿长几步就追上她,跑到前面张开双臂挡着路,“信我还留着,你要不?”
姜琳瞪了她一眼,“你送到这附近的派出所去,给公安和孟依依好好念念,问问她怎么打着我名义骗钱诋毁我的。”
吕航却听不进去,只盯着她的脸,好几年不见,她怎么更俊了呢?以前冷冰冰个花瓶美人儿,这会儿一双眼烧着小火苗,是个有血有肉更勾人的美人儿。难道因为嫁了男人、生了孩子,就更俊?
那别的女人怎么结婚生孩子就越来越丑呢?
他忍不住上前一步伸手去摸姜琳的脸,“美人儿……”
姜兴磊立刻挡着姜琳,“你这样我姐夫要打人的。”他真想看看姐夫能不能打过这个吕航。
姜琳直接大喊:“有人耍流氓!”
吕航赶紧后退,举起双手,无辜地笑着,“好啦好啦,别喊,别喊,我什么也没干。”
他甚至还把脸往前凑了凑,对姜琳道:“你要生气,你打一下?要不就两下?”
姜琳不想再理睬神经病,拉着一副风中凌乱的姜兴磊就走了。
姜兴磊喃喃道:“姐,当年咱爸妈不让你和他处对象是对的,这就是个二傻子,比我姐夫差老远了。”
姜琳没好气:“还用你说。我警告你,你要是敢背着我和他来往,我打断你的腿!”
姜兴磊:“我当然不会,我又不傻,我会不知道谁是自己人?你是我姐姐,我不和你好去和他来往?”
姜琳嗤了一声。
姜兴磊脸一红,“之前你不在家嘛,我拿了两封信……我不是怕爸妈好面子,拿了信也当没看见,我就去找他们要点钱……”
“你快拉倒吧。反正你给我记着就行。”姜琳加快步子。
姜兴磊懊恼得很,看来这把柄要被她说一辈子。
身后的吕航痴痴地望着她的背影,她生了孩子,怎么身材更有味道了呢。
她怎么这么俊!
这些年他处那些对象,没一个这么顺他眼儿的,所以他一直没结婚。
之前好几年不见,他觉得自己已经无所谓,不就是张脸。这会儿见到她,他觉得很有所谓的,他还是最稀罕她!
想了想他真的很惆怅,怎么自己喜欢的美人儿就不喜欢自己呢?乡下小子有那么好?他是真不服气。想起姜琳说什么信,他立刻跳上吉普车,开车回家翻孟依依代写的那些信,当初还给他寄了姜琳的照片呢。
……
且说孟依依被带走以后,孟凯平和黄美妮立刻从大喇叭知道,周围的工人立刻用异样的眼神看着他。
孟凯平立刻抗议:“诬告、诬告!我们依依根本就没有这样。”
他气得差点犯病,赶紧去请假给闺女活动关系,可惜主任不给假。
“孟凯平,谁都请假,谁来干活?”
孟凯平也不管,撒丫子就跑了,先找人救闺女再说。闺女以后可以领着一家人过好日子,因为军区那位领导都听她的。
可惜这一次他没成功,他打电话没找到卞海涛,只能匆忙留了口信给对方。
他又去派出所要求见见闺女,可惜说正在审讯,不能随便见,没办法他只得先回厂。
一回到厂里,孟凯平就被车间主任狠狠地训了一顿,“孟凯平,你这是自由散漫主义。上班时间,不准假,你能这边随便跑出去?生产谁搞?工作谁干?你以为你只是耽误一点活儿?你耽误的是整个车间!我们有规定,擅自矿工一天就要降一级工资,请假三天降一级工资,你不知道吗?你今天没准假就跑出去,扣你今天的工资!要是再有这样,降级!你自己好好反省!”
孟凯平没办法只得先去上班。
而孟依依被拘留在派出所,还等着她爸给卞海涛打电话来救她,却左等不来右等不来。
“你们凭什么抓我,我已经把钱都还了,我没犯罪。”
她对面的丁队长道:“孟依依,人家没有告你骗钱,告你恶意污蔑中伤姜琳卖儿私奔、流氓罪、破坏别人家庭,你还是好好交代吧。”
“谁?谁告我?姜琳她凭什么告我?她有什么证据?又不是我造谣的,我从来没跟别人说过。”孟依依矢口否认,她还是不信程如山会告她,以她对程如山的了解,他虽然狠却不会随便对女人出手,肯定是姜琳嫉妒自己捣鬼。
程如山从外面走进来,冷冷道:“当然是我报案。众口铄金,你这样造谣不是要用流言杀死她?假如我信了你的谣传,岂不是要家破人亡?这样惨烈的结局,你说,我不告你告谁?这一次任何人敢来保你,我就连他一起告。”
他声音冰冷,一双黑漆漆的眼睛里没有半点温度,更没有平日里笑眯眯的和气样子。
大宝小宝不止一次说,那个老妖婆总要撺掇娘丢下他们和一个叫什么的男人团聚。当初在水槐村,姜琳已经和孟依依撕破脸,不再来往,孟依依也要还钱,程如山作为男人便不会再对女人出手。可现在,她居然在姜琳娘家周围散布能要她命的流言,他自然不会再姑息。
昨夜范慧媛将孟依依抓起来,有人打电话救了她,他今日打听一下,关系的源头正是卞海涛。
今儿他就将她送进派出所,判她个三年五载的,看她还能找谁救。
卞海涛敢打电话过来,那他就敢把卞海涛也拉进来。
“我没有,我没有。”孟依依哭啼啼的,只承认钱,其他的一概不认。
程如山拍出孟瑞瑞帮忙找的两封信,“要一个字一个字地念给你听吗?”
丁队长和书记员在一旁看着,都不禁怀疑程如山到底是干嘛的,比他们这俩公安还像公安是怎么回事?
那架子一摆开,他俩不由自主地就退到一边去。
孟依依瞪大眼睛,见鬼一样看着那两封信,伸手就想抓过去,“怎么可能?”
程如山比她动作快得多,手指一探就拿回来,“你不认罪,也能判你。”
孟依依已经认出那是她的信,没想到会落在程如山手里,她明明已经都销毁了啊。她让爸妈把信件都烧掉,回来她也检查过家里已经没有信,为什么,程如山这里会有?
“你哪里来的?你去我家偷的!你这个小偷!”孟依依歇斯底里地喊。
程如山:“错,这是你弟弟交给我的。”
“不可能,不可能!你骗人……我错了,程如山,你原谅我吧。我不能坐牢,你不能毁了我的名声。”孟依依一改之前的强硬,立刻痛哭流涕哀求起来。
她知道程如山这样的狠人一旦出手,肯定不会无功而返,所以她现在不能反抗,否则会招到更狠辣的报复。不如现在暂时认罪,等过段时间再翻供,让卞海涛想办法把她弄出去。
她一定要出去,她明年还要参加高考!
程如山却冰冷得不为所动,“要是哭泣管用的话,监狱早空了。”他起身和丁队长告辞。
等他走出门口的时候,孟依依阴狠地盯着他的背影,破口骂道:“你这个混蛋,你耍诈,引诱我弟弟偷信!”
程如山头也没回,鄙夷道:“对付你有的是办法,信是最善良的一种,你该感恩。”
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
姜琳和姜兴磊在菜场那里卖了两条帕子,买了一些萝卜,看着差不多晌午,两人回汽配厂去。
下班时分,工厂门口人却比往常少了很多。
姜琳直觉不对劲,“这是怎么啦?”
然后他们就听见有人喊着:“哎呀,要跳楼呢,快走快走,去看看。”
姜兴磊哈哈笑道:“今日傻子外多,咱们这里最高三层楼,跳楼摔个半死,瘸腿断胳膊的。”
有人看到他们,喊道:“快走去看看,在水塔那里。”
“哎呀,水塔可高,能摔死人,姐姐快去看看。”姜兴磊拉着姜琳就跑。
等他们到的时候,已经围得水泄不通的,里面传来范慧媛的声音,“黄美妮,你给我下来,你这样做给谁看?”
黄美妮坐在高高的水塔边上,手臂朝天,大喊:“老天爷啊,你可怜可怜我们吧。我们依依也没做什么大逆不道的,怎么就要被抓起来坐牢啊。好好的闺女,坐三年牢,那还能有个人样吗?”
他们去派出所问,说怕是要坐三年牢。
“姜大哥、嫂子,你们得饶人处且饶人。就算孩子有错,这么多年的交情,就不能通融一下?非得报警给我们抓起来坐牢?”这是孟凯平的声音。
姜琳和姜兴磊挤进去,就见姜东渐和徐爱梅也在那里,孟凯平跪在他们跟前,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哀求,看着好不可怜。
人群里已经有人开始议论,“也是,多年的邻居街坊,这么点事儿,也没必要闹得这么难看。”
“听说是孟家闺女骗了姜家几百块钱,姜家报案抓起来要坐牢。”
不少人都开始同情孟家,认为姜家不该这样咄咄逼人,还有人开始劝姜东渐和徐爱梅。
“大家以和为贵,大人不记小人过。”
“是啊,知道错,道歉就行啦。”
潜博也在人群里,他不满道:“还造谣姜琳卖儿私奔,姜琳的爸妈一直抬不起头来,闺女一回来就要打杀。这还不可恶?是不是把人家姜琳逼死才叫大事?”
“说的也是,当时糟践人家姜琳的名声,多难听不知道呢。”
孟凯平和黄美妮一唱一和,挤兑姜东渐和徐爱梅,非要他们撤诉,不要告孟依依,否则就是逼死他们。
姜东渐面色一阵红一阵白的,徐爱梅气得直哆嗦。
姜琳过去和范慧媛打招呼,问了问情况,低声说了几句话。
范慧媛一拍巴掌,“好。”她回头跟几个妇女嘀咕一下。
接着人群里有看不惯的女人喊道:“算了吧,黄美妮能跳楼?擦破点皮她叫得跟杀猪似的,她能寻死?”
有和黄美妮不对付的女人喊道:“行啦,赶紧跳吧。你跳了,老孟正好给孩子找个年轻后娘,哈哈。”
范慧媛得意地很,跟老娘斗!老娘就是搞妇女工作的!
这么一来,好多人都开始指责孟凯平和黄美妮,“哪里有这样的人啊,骗人家血汗钱,耍弄人,还造谣说人家卖儿私奔要逼死人家,这会儿自己来哭咧咧地卖惨,恶不恶心人!”
徐爱梅听大家都开支讨伐孟凯平和黄美妮夫妻俩,她立刻捂着胸口,身子晃了晃就外一边倒去。
旁边的姜东渐吓了一跳,忙扶着他,“爱梅,爱梅,你咋了?”
姜兴磊立刻窜过去,哭道:“爸,我妈心脏病犯了!”
姜东渐吓得赶紧喊道:“快去医务室。”他把徐爱梅抱起来要去汽配厂的医务室。
徐爱梅气若游丝的样子,“老姜……家去……药、药……”
潜博喊道:“徐阿姨太不容易了,一大家子吃不饱,有病都不舍得看。”
他这么一喊,那些女人们立刻指责孟凯平:“人家老姜家多不容易,你们还骗人家钱,人家不原谅你们就是坏人?你们做坏人你们有理?你们真是坏透了!”
“开会批他!”
众人纷纷喊起来,“对,好好批评一下这个坏典型,别把我们汽配厂带累坏了名声。”
范慧媛立刻去跟工厂办公室申请,现在已经不单纯是妇女问题。
办公室政治处负责这块的立刻召开会议,根本没人管黄美妮是不是跳水塔还是什么的。
范慧媛对黄美妮喊道:“拿跳楼吓唬人?我们工人阶级是吓大的吗?只有坏分子才用这种伎俩威胁耍弄我们革命者!先把你们下个月的粮食、肉票、副食品票扣下。”
这么一说,黄美妮慌了,赶紧着往下爬,结果手忙脚乱的,还有几米高的时候手脚哆嗦无力,手上一滑,“扑通”摔下来,把脚崴了。
接下来汽配厂开始讨论黄美妮、孟凯平夫妻的严重问题,要在厂内处分他们,不但要记过,还要剥夺涨工资的机会让给其他更先进的同志。
他们院里另外两户人家不肯再和他们一起住,要求把孟家搬去另外地方。
于是厂办公室决定,让孟家搬到另外一宿舍里,原本他们三间屋子,现在只有一间15平方的单间。
孟凯平夫妻俩跪求、以死相逼不但没奏效,反而被严厉处分,这一下子更传遍当地各大工厂。
后来甚至上了报纸,轰动省城,被人津津乐道。
孟家,直接成了过街老鼠,名声彻底臭了,没人乐意搭理。
谁愿意跟个整天耍弄人、算计人、把人当傻子的人精来往?上赶着当蠢蛋?
孟家小孩子直接不肯去上学,因为同学们都会问、会说,他们觉得抬不起头来。
太丢人了!
而孟依依一开始被以污蔑罪、教唆罪、破坏家庭婚姻罪判刑3年,结果吕航又拿着信去控诉她骗钱、骗感情。当初他迷恋未婚的姜琳,她下乡以后他依然念念不忘。因为孟依依刻意误导,他并不知道姜琳已经嫁人,还被孟依依蒙骗寄钱,并且她还强调姜琳是喜欢他的,害得他一直空等至今未婚。
这么一来,孟依依罪加一等,被判处六年有期徒刑,送往省监狱服刑。
此是后话。
……
第二天傍晚下班时分程如山带着爹娘、大宝小宝和文生一起上汽配厂来拜访。
下了气蛤/蟆,程如山把提包以及行李和两只鸡都拿下来,又把大宝小宝扛下来,文生扶着程蕴之闫润芝下来。
程如山:“走吧。”他扛起装着礼物的那个非常沉的提包。
闫润芝:“等等,先排练一下。”
她给程蕴之检查一下仪表,又让他看看自己,然后看看文生和大宝小宝。
大宝小宝对视一眼,“哎,女人出门就是麻烦。”
闫润芝突然就对着程蕴之笑起来,伸出手,“哎呀,亲家来啦,大老远的累坏了吧,快屋里坐。”
程蕴之立刻配合着:“亲家好啊,一直盼着见面,今日总算有机会。”
程如山:“……”
老两口演练一下,又指挥大宝小宝。他俩没问题,这两天没见到姜琳甚是想念,昨晚已经跟程如山叨咕好一会儿,所以绝不会哭的。
主要是文生。
闫润芝:“文生,你要怎么样?”
文生看了程如山一眼,模仿他挺拔的站姿,下巴微收双目直视,面色淡然。
闫润芝点点头,夸道:“很好。见了你娘,你得怎么着?”
文生立刻微微抬起下巴,然后斜下眼角睨了她一眼,并没有像往日那么激动地叫娘。
闫润芝很满意:“真棒!”
程如山:“……”
文生就拎起那两只鸡,跟在程如山后面,学着他昂首阔步的样子。
大宝小宝两人咬耳朵。
小宝:“好傻哦,没问题吧?”
大宝:“应该没事,不能让外公外婆他们看出文生不对劲,要不他们该笑话,对娘不好。”
程如山带着他们去了汽配厂,傍晚时分正好下班,路上人多,不少人盯着他们看个不住。
老的是老美人,年轻的英俊挺拔,小的漂亮,搁哪儿也打眼啊。有人认出是姜琳的女婿,立刻亲热地和他打招呼,热络地欢迎程蕴之和闫润芝几个,还有人稀罕大宝小宝,随手从菜篮子里拿个苹果或者山楂的给他们。
姜家,徐爱梅这两天“心脏病”犯了,下班直接回家。
她昨晚上把姜琳给的那笔钱拿出来,让姜兴磊悄悄买几十斤粮票回来补贴,这样家里来客人也能吃得好点。她还问姜琳,女婿说要带他爹娘孩子来上门,怎么还不来呢。程如山解决了孟家的事儿,她这会儿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
姜琳记着程如山的话呢,告诉徐爱梅明天傍晚来。
徐爱梅就把攒的所有肉票凑起来,还去借了一斤,凌晨就打发姜兴磊去排队买肉,等亲家来了招待客人。
姜兴磊那小子人头熟,竟然真买了两斤肉,两斤板油回来。
这年头就算省城有肉票也不一定买到肉,因为供应有限,每天天不亮去排队,老长的队伍,一多半是买不到的。有时候刚好轮到自己卖光,那个懊恼。
所以姜兴磊买到肉,徐爱梅还是很高兴的,觉得干了点正事儿。
正说着,宋丽娟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妈,妈!妹夫一家来了,来了!”
徐爱梅一听,第一个念头我是丈母娘得拿捏一下,不能让亲家看轻了,哪里知道姜琳已经蹭得跑出去。
徐爱梅:“……”她也赶紧跟出去。
姜琳才两天不见就已经想大宝小宝,跑出去就见程如山和文生两人扛着东西,闫润芝扶着程蕴之,大宝小宝互相挽着肩膀。
“妈妈,我们好想你啊!”大宝小宝蹬蹬跑过来,一人抱着她一条腿。
姜琳蹲下挨个亲亲他们,笑道:“妈妈也好想好想你们啊,来,给外婆问好。”
大宝小宝对视了一眼,应该不是狼外婆吧?他们立刻仰头朝着徐爱梅甜甜地叫一声,“外婆好。”
徐爱梅原本寻思外孙乡下来的,肯定俩脏乎乎黑乎乎的农村小泥猴儿,没想到竟然这么白净漂亮,真是招人稀罕。她一颗又老又冷的心一下子焕发出青春的力量,扑通扑通跳得厉害,她仿佛看到大儿子小时候的模样。
姜大哥小时候也这样白白嫩嫩,漂亮可爱,谁见谁稀罕。
她赶紧摸摸他们的头,“真是好孩子,外婆稀罕。”她顺手就从口袋里掏出两块钱,一人一块塞在俩小外孙的口袋里。
大宝小宝对视了眼:要不要还给外婆?嫲嫲说不能随便要东西。妈妈的妈妈给的,是不是可以拿着?嗯,那就拿着吧。
两小只愉快地收下了,美滋滋的:“谢谢外婆,外公和大舅二舅呢?”
外公给不给钱呢?大舅和二舅应该不给吧。
这两天小哥俩跟着出来,发现出门干什么都得要钱,突然对钱有了很清晰的概念,觉得钱很重要!
徐爱梅笑道:“还没下班呢,一会儿你大舅二舅也一起回来。”
她让自己孙子孙女过来招待小外孙,又赶紧招呼程蕴之和闫润芝几个。
程如山已经主动为他们介绍。
姜琳看着他们城乡顺利会师,双方握手亲切地交谈,“大老远过来,可辛苦。”“盼着和亲家见面,一点不觉得辛苦,激动着呢。”
院子里邻居们也都出来打招呼。
程如山从包里掏出糖来分给他们,男孩子女孩子都有份。
邻居们都呆了,别人家分糖,端着笸箩各人抓几块意思一下,这青年可实在,一大把一大把的分。他手大啊,人人一把,这得多少糖啊,可都是钱啊,怎么能这么败家呢?
长得又高又俊还这么实在的青年,真是招人稀罕,有人不由自主地为他着想,忙道:“不用这么多,给小孩子就行。”
程如山笑道:“远亲不如近邻,多谢大家伙儿对我们琳琳和爸妈的照顾,以后也请多多帮衬。”
“那肯定,那肯定的,我们都是邻居嘛。”大家忙不迭地说着。
那边徐爱梅已经热情地邀请程蕴之和闫润芝、文生进屋,大宝小宝由芹芹、小科、小罗领着和院子里别的小孩子玩儿,一起研究什么糖块好吃,什么糖纸好看。
姜琳寻思文生怎么这么乖,都没跑过来叫娘,就疑惑地看他。
文生看到她的时候可激动得,恨不得立刻跑过去抱她抱起来,不过他用力握住拳头克制住了。姜琳看他的时候,他很淡定地朝她笑了笑,这一笑可了不得,院子里的女孩子们都脸红起来。
文生被闫润芝训练着,说这两天不能叫娘,人家会笑话娘,所以他得安静一点。文生还问“就是演戏呗?照着爹来行不?那我会!”他这一路上跟着程如山学,只是他和程如山风不同,总是带着那么些孩子气。
不了解的人就觉得这个男人真单纯,成熟又天真,反而觉得好有魅力。
姜琳忙扯扯程如山,小声问:“文生这是好了?”
程如山揉了揉她的肩头,“你看呢。”
姜琳就过去朝着文生笑笑,“进屋啦。”
文生刚要开口叫娘,前面闫润芝回头给他使眼色,他立刻矜持地点点头,“好。”然后目不斜视地进屋里去了。
姜琳:“……”
咋那么奇怪呢?
很快姜兴磊陪着姜东渐一起回来,还拎着一条大草鱼。
小科一喊爷爷回来,大宝小宝蹭得站起来,飞快地朝姜东渐跑过去,脆生生地喊道:“外公,你回来啦?”
看着俩一模一样、粉团子一样的小男孩儿,姜东渐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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