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管家，大少爷回来了！”
管家还没起身，就听到下人在外面喊他，一听是大少爷回来了，赶紧下床，连衣服都没穿好，直接披上就去开门。
一开门就赶紧追问：“大少爷回来了？人在哪呢？”
听他这么问，那下人有些犹豫起来。
“在，在前院……是被二少爷的人架着回来的，看着衣衫不整的，身上好像还带着伤。”
“你说什么？”
管家一听这话，当即变了脸色，忙道：“赶紧去通知大太太，我现在就去前院看看。”
说话间就一边穿着衣服一边往外跑去。
天色尚未大亮，谢府就整个被惊动了。
大少爷回来了，听说还是被二少爷从烟雨阁里找到的。
这下子，府里头可热闹了。
原本昨日该和陈家小姐成婚的大少爷失踪了一夜，没想到第二天一早就被二少爷带人从烟雨阁捉了回来，二少爷昨天又跟陈家小姐拜了堂，二太太又因为闹事现在还被大太太关着呢。
现在，最难办的应该是新进门的少奶奶。
这到底是算大少奶奶还是二少奶奶啊。
不多会儿，派去报信的人就把情况告诉了大太太，大太太闻声也赶紧起床穿戴，正要去前院，就听到贴身丫鬟说，老爷也被此事惊动，勃然大怒不说，即便是腿脚不灵便，也非要下床去看。
大太太一听，这还得了，也顾不上前院是什么情况，就赶紧去先安抚谢老爷。
转头另一边。
管家刚刚赶到，就看到丫鬟下人们早就围在了一旁，一抬眼，前院两排士兵排列整齐，守着院门，纹丝不动，站在他们前面的男子，军装笔挺，而他脚下正躺着一个衣衫凌乱的男人。
定睛一瞧，哎哟，那不正是他家大少爷吗。
管家慌忙跑过去。
“二少爷您……大少爷，这……”管家看看面容冷淡的谢蓦笙，又看看躺在地上不是发抖，看上去很痛苦的谢沐霖，一时竟不知该怎么开口。
突然瞥见谢沐霖的腿，原本黑色的裤子此时已经被血印透，被他蹭过的地面上还有红色的印记。
“呀，这怎么还受伤了……”说话就要去弯身去扶起他，谁知还没弯下身去，就被一只手拦住了。
谢蓦笙看向有些手足无措的管家，松开手，薄唇轻抿。
“成伯。”他淡淡出声。
“你还是在旁看着就好。”
管家看着还在挣扎的谢沐霖：“可是这……”
“放心。”
谢蓦笙看了脚下一眼，冷冷一笑。
“死不了。”
说完，他看向管家。
“太太呢。”
管家当然清楚，他口中的太太自然是指的大太太。
当即回道：“太太那已经让人去通知了，二少爷，这到底是……”
谢蓦笙却不理会他的问话，只道：“少奶奶呢。”
管家一愣，还没反应过来他口中的少奶奶是谁。
“啊，您是说……”
昨日新进门的陈家小姐。
可这……
按说该和她拜堂的是大少爷，可是却阴差阳错换成了二少爷。
这如今她到底是怎么一个身份，还真是不好说。
对着谢蓦笙没有波澜的眼眸，管家只觉得心口都是一颤，生怕自己说错话了。
半天才小心翼翼道。
“少奶奶这会儿应该还没醒……”
边说边打量着谢蓦笙的脸色道：“要不要现在让人去叫一声……”
“不用了。”谢蓦笙打断他的话。
“让她好生休息，这边的事，她不知道更好。”
省得平白地污了她的眼。
“都怎么回事！”
突然，一个声音传来。
不远处，板着脸的大太太搀扶着谢老爷缓步走了过来。
“你们一个个的都聚在这里做什么？”
大太太一发话，众人都有些发憷，但却没有动弹。
管家一见主事的来了，当即松了口气，赶紧迎了过去。
“太太，老爷。”
大太太看向他：“这到底是怎么了？”
管家擦了把额头上的虚汗，转头看了眼谢蓦笙。
“这，二少爷把大少爷找回来了，只是这情况……”
见他话说一半就不往下说了，大太太不由得皱眉。
“扶我过去……”
一旁的谢老爷却突然出声。
“老爷。”
“扶我过去！”
这一声几乎是用气吼出来的。
“好好好，你别动气，我扶你过去。”大太太怕他被气到，忙搀扶着他往前走，一旁管家也赶紧上前扶着。
大太太扶着谢老爷，看着躺在地上的人，拧眉问道。
“大少爷这是怎么了？”
这会儿的谢沐霖早就因为失血过多，意识都有些飘忽，哪里还能回她的话，只能躺在地上不停哼哼着，显然是伤口太疼，他从小到大又都是锦衣玉食的，哪里受过这样的痛，一时之间受不了也是正常。
“母亲。”
谢蓦笙唤了一声大太太，又看向被她搀扶着的谢老爷。
谢老爷本就病着，脸色瞧着不大好看，惨白无血色，这会儿强行出来也是费了好大力气，喘气都是粗重的。
“父亲，您也来了。”
谢老爷这才费力地抬眼，看向他。
便见其一身军装，容色出众，只是站在那里，都能威慑他人。
这和他记忆中顽劣不驯的小儿子，似乎差别太大。
“你，你这个……”
谢老爷情绪一上来，话都说不完整。
谢蓦笙却像是早就猜到他想说什么，先行开了口。
“父亲，儿子不孝，这么多年，让您辛苦了。”
他一说完，谢老爷就闭上眼，表情都变了。
“你，你还回来做什么……”
“我早当你死在外头了。”
两句话说的大太太手一抖。
“老爷！”
“您说的什么话。”
“笙儿是我生的，可也是你的亲生骨肉，这么多年他一个人在外，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我不信你不跟我一样念他盼他，现在他好不容易回来了，你又说这些做什么。”
大太太话一说完，谢老爷脸色又是一变。
他缓缓睁开眼，看向谢蓦笙。
满是沟壑的眼角终是松了松。
“不孝子……”
半响，他这么说道。
“你怎么不等我死了才回来……”
“父亲。”
谢蓦笙沉了眼。
“是儿子不孝。”
“你……”他这样，反倒让谢老爷没话可说。
他摇摇头，又看向躺在地上的谢沐霖。
“你大哥他……”
话还没说完，就被谢蓦笙打断。
“您是想问儿子在哪里找到的人，还是想问他逃婚的事。”
说着，他低眸轻嗤。
“这些话，您还是亲自问问谢沐霖比较好。”
说着，直接踢了谢沐霖一脚。
谢沐霖吃痛，意识稍稍有些清醒。
“清醒了？”
谢蓦笙弯唇：“好好回答父亲的问话，若是有一句半句含糊不清的……”
一声低笑，话留一半，却让谢沐霖浑身一震，倒是清醒了不少。
他立即爬起来，抬头，就看到大太太和谢老爷。
“父亲，父亲救我……谢蓦笙，谢蓦笙他疯了，他要杀我，父亲可要救我……”
带着惊慌的话语让所有人都是一愣，谁也没想到大少爷居然会说二少爷要杀他。
唯有谢蓦笙，眼睑微眯。
呵，反应倒是挺快的。
“你胡说什么。”
大太太皱眉，看了眼脸色苍白的谢老爷，又看向谢蓦笙。
“笙儿，这是怎么回事？”
谢蓦笙只是笑了笑，然后向谢沐霖走近两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哦？”
“我要杀你？”
笑意自眼底蔓延。
谢沐霖只觉得后背上的汗毛都立起来了，赶紧拖着一只腿，往谢老爷身前挪动。
“父亲救我！”
谢老爷眉头皱起，看了一眼谢沐霖，又看向谢蓦笙。
“你，你要做什么？”
谢蓦笙却像是听不见他的话，仍旧往前走了走，而后，低下身，对上谢沐霖满是惧意的双眼。
“你觉得，在这里我要杀你，有谁能救你？”
说着，手自腰间抬起。
“你弄错了一点。”
熟悉的黑色枪口又对准了他。
“你现在，能求的只有我。”
所有人在看到谢蓦笙拿出枪的时候都惊住了。
谢沐霖更是瞬间瞪大了眼睛。
“父亲……”
刚叫出两个字，脑袋就被抵住。
谢蓦笙冷冷地看着他，低声道：“再敢废话一个字，我就毙了你。”
语气平淡，但谢沐霖却意识道，他不是在和他开玩笑。
谢蓦笙是疯子。
他是杀人如麻的魔鬼。
他说毙了他，肯定就会真的开枪的，即便是在父亲面前。
谢沐霖这下彻底消停了。
一旁的人早就惊呆了。
便是大太太也有些被吓到。
她轻咳两声，想示意谢蓦笙收敛点。
“不孝子，你敢……”
谢老爷急的出声，剧烈咳嗽起来，大太太见了忙替他顺顺背。
“老爷，您别急，笙儿他，他只是跟他大哥说笑呢，哪能真开枪。”
这话说的别说旁人不信，谢沐霖第一个就得反驳的。
不会真开枪？
那他腿上的那个还在流血的血洞难不成是他自己弄的？
谢蓦笙慢慢站起身，收起枪，看向谢老爷。
“父亲放心，我暂时还不会动他。”
“你……”
“父亲又想骂我不孝子？”
他轻呵一声。
“我想父亲应该不会厚此薄彼，那么这句话，留给您的大儿子也是一样的。”
说着，瞥了一眼谢沐霖。
“之前是怎么说的，怎么，现在又想反悔？”
谢沐霖身子一僵，腿上的痛楚仿佛是在提醒他。
反抗谢蓦笙的下场会是什么。
“我，我说。”
谢沐霖慌忙爬向谢老爷身前。
“父亲，我错了，我不该逃婚，不该撇下陈家小姐，撂了陈家面子不说，还丢了您的脸，更不该，不该去烟雨阁，还……”
“你说什么？”谢老爷脸色涨红。
“你逃婚不说，居然，居然还敢跑去那样的地方，你，你简直要气死我了！”
“老爷，别动怒。”见状，大太太忙安抚谢老爷。
“你说，你为什么要逃婚？”
谢老爷的质问道。
谢沐霖顿了顿，半响才小声答道：“我，我不愿娶她……”
“你说什么？”
谢老爷瞪着眼睛看他。
“陈家小姐是哪里配不上你了，人家才貌，家世，样样出挑，你竟敢……”
“可我跟她根本就没有感情，我不能娶一个不爱的人……”
“你少跟我扯这些没用的。”
谢老爷沉着声音。
“什么爱不爱的，你早干什么去了。”
“你们俩的婚事是一早就定下的，你要是不愿，为什么不早说，非要等到这个当口，你才说不愿，你是把陈家当成摆设，还是当我是死的！”
“你可知你这时逃婚，不单是谢陈两家面上无光，你叫陈家小姐以后怎么办，你想过她吗？”
谢老爷火气一上来，说话都利索了许多，但看他脸都被气红了，大太太也不好劝，只能拉住他，让他消消气。
谢沐霖被这一通话堵的哑口，这会儿他心里头也开始后悔自己太过冲动，但这事他已经做了，后悔也没办法。
“父亲，我知错了，我，我对不起陈家，也对不起陈家小姐，我知道这事是我做错了……”
说着，他像突然想到什么一样，猛地抬头道：
“二弟，二弟不是回来了吗，反正陈家小姐已经进府了，他若喜欢陈家小姐，可以让他娶，都是嫁进谢府，嫁给谁都一样的……”
“混账！你竟敢说出这种话，逆子，你这个逆子！”
谢老爷险些被谢沐霖这不要脸的话直接气到昏厥。
他虽然知道谢蓦笙对那陈小姐有意思，可这是一回事，她到底是与谢沐霖有婚约，他逃婚也罢了，居然还敢说出如此不要脸的话，简直把他谢家祖宗的脸都丢尽了。
“你要是不想把我气死，你现在就给我去陈家谢罪！”
“父亲，我……”
“不用了。”
突然，从某处传来的一个平静的女声，打断了谢沐霖想要拒绝的话。
众人抬首望去，就见穿着一身浅紫色衣裙，梳着妇人发式的女子慢慢走了过来。
她颜色极好，只是略施脂粉，却端的一副大家闺秀的气度，她在不远处站定，眉间尽是风平浪静。
“大少爷。”
“你不用去陈家谢罪。”
“你是……”谢沐霖疑惑了片刻，看向说话的女子。
“你说得对，嫁给谁不是嫁。”
“我已经嫁进谢府了，自然就是谢府的人。”
说着，她眼底似乎起了一丝波澜。
“我陈烟袖，一生只会嫁一人。”
看了一眼有些吃惊的谢沐霖。
只是，那个人不会是他。
而后，抬眼，看向那一身军装的男子，唇角微漾。
他静静地注视着她，然后，听到她颤抖着声音，一字一顿说道。
“我嫁的人，是谢蓦笙，是谢家二少爷，谢蓦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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