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公堂上难辩

    陆瑶正在官媒的地方给陆瑾相看媳妇,一个一个的画像看过去,还蛮仔细的,她挑中了两个,一个是县里教书先生的姑娘,那先生也是个秀才,想必知书达理,另一个是一个声望都不错的乡绅家孙女,家里富足,也挺好。

    两家对陆瑾都有意,陆瑶便有些拿不定主意,想想就等陆瑾回来让他自己选一个,她好安排媒婆去说合。若是时间来得及,今年年底就可以将婚事办了,陆瑾有了媳妇,明年说不定就能抱个孩子,这样陆家有后,她也对得起陆家列祖列宗了。

    设想的确挺美好,可惜她才刚打定主意,媒婆便急匆匆地跑进来,一把拿过她手里的庚帖,着急地说:“啊哟,梁少奶奶诶,你还有心情在这里看名册,你弟弟出事了呀!”

    陆瑶一愣,“阿瑾?”

    “是啊,就是陆神医啊!听说他医死人了,现在李家将他告了官,差爷已经把他抓进大牢了!这县太爷都要升堂了,赶紧去吧。”

    “什么!”

    陆瑶慌得一把起了身,还打翻了小几边上的茶杯,她现在顾不得淋湿的衣裳,有几张帖子还掉在地上被她踩了几脚也不知,便慌慌张张地跑了出去。

    媒婆看着她的背影,蹲下身将帖子一张张捡起来,嘀咕道:“进去了哪还有好的,这些就不用看了。”

    梁家

    梁秀才今日没去书院,而是捧着书在院子里走来走去,目光时不时地瞄向门口,似乎在等待什么。

    小红的肚子已经非常大了,似乎随时都能生,这会儿这整个梁家都围着她转,还特地给她买了个小丫鬟伺候着,而她也分外享受这种被重视的感觉,挺着肚子时常出来走动,美其名曰临盆的时候可以顺利些。

    那小丫鬟也被她使得团团转,三天两头往外跑,回来的时候总是带些零嘴儿给小红,梁家也就随她去了。

    梁秀才更不管小丫鬟去哪儿,可今天却奇怪地问起小红,“那丫头还没回来?”

    小红挺着腰,摸着肚子走得缓慢,娇气地还伸手让梁秀才扶着在院子晃,看起来还真像一对恩爱夫妻。

    小红嗔了他一眼道:“相公别急,我那义兄办事最可靠不过了,他说能成就一定能成,你就耐心地等消息吧。”

    梁秀才皱着眉没有纾解开,反而忧心忡忡地问:“会不会露出马脚?”

    小红瞥了他一眼,低声说:“相公放心,保管神不知鬼不觉,他为了今天可是花了大工夫呢。”

    正说着,那小丫鬟带着两盒酥糖回来了,气喘吁吁地直朝小红跑过来,抚了抚胸口平了气,将酥糖给她说:“姨娘放心,已经妥当了。”

    小红瞬间露出了笑容,还拆了盒子给了小丫头一块酥糖,体贴地给她擦了擦汗,“你这丫头,不过是两盒糖罢了,做什么这么着急呀,去休息会儿吧。”

    小丫鬟蹦跳着走了,小红对梁秀才说:“相公,成了,那小子再也翻不了身了。”

    梁秀才此时的眼睛非常亮,透露着一股兴奋还有一丝狠戾,目光就直直地落在陆瑶现在居住的屋子,慢慢地挑起嘴角,挂着冰冷。

    “你放心,少奶奶的位置马上就让你坐。”他摸着小红的肚子说。

    “我自是相信相公的。”小红从善如流地依偎过去,笑意也是不达眼底。

    知县衙门前,百姓们纷纷拥挤着往里看。

    水桥县刑案极少,民风朴实,衙门极少开堂审理,而这偶尔一次,便惹得四周看热闹的聚集过来。

    堂下,陆瑾跪在青石地砖上,李子然和李母则站于另一边。秀才老爷见官可不拜,而大楚崇儒家思想,对年老者多有体恤,是以整个大堂只有陆瑾跪着。

    新任知县姓张,非出身水桥县,年纪看起来不大,听说是两榜进士,外放到水桥县做官。

    梁主簿站于张知县身边,微笑地看着地上的陆瑾,两边官差握着杀威棒,神情严肃。

    张知县确认两方身份之后便开始询问,李子然没有说话,反而李母状告陆瑾欺骗李家不懂医理,以屠夫手段开李老爷腹部,以致今日李老爷死亡。

    “大人,这和行凶有何两样?”李夫人捂着帕子哭泣不成声道。

    张知县刚上任不久,对李家和陆瑾都不熟悉,听着便有些糊涂,陆瑾既然是屠夫,怎又当了大夫?

    “你是屠夫,怎又会行医?”张知县直接问陆瑾。

    陆瑾回答:“禀大人,家父家祖生前乃是大夫,小子从小耳濡目染,所以知晓医理。而做屠夫,一则家计困难,二则练习疡医之术。”

    疡医之术?

    张知县苦读圣贤书出来的,对这个极为陌生,这个时候梁主簿凑到他的身边,轻声说:“便是用开膛破肚手段,将人体内发烂之处割除,将破裂之处缝合。”

    寥寥几语,将张知县听得目瞪口呆,看陆瑾的目光便变得异样起来,屠夫就是屠夫,听起来毫无人性。

    陆瑾见梁主簿对张知县低声说话便知道要坏事,于是他说:“大人,疡医之术在华神医医书之中也有提到过,虽看似匪夷所思,可的确能在危急关头救命。您可以去查探,在李老爷之前,草民已经有过两例成功。一是水桥县前任知县公子,草民将插入他胸口的爆竹竹片成功取出并止血,是用到开胸了。另一例,他还在康复中,是青石村村民鲁大壮,他被人用刀刺进腹部,草民开腹取刀止血,至今他恢复良好,这两件事知晓者众多,大家都可以作证,回春堂的大夫还全程参与过急救,他们亲眼所见,请大人明察。”

    陆瑾说到最后重重地磕头。

    张知县微微皱起眉,他看向梁主簿,“可是真的?”

    梁主簿稍稍思索片刻后道:“大人,听说是这样的,不过属下没有亲眼见到,还需查证,赵小公子已随赵大人去了任上,怕是不好找到,至于那庄稼汉,倒是可以宣来一问。”

    张知县于是点点头,“那便宣回春堂大夫,青石村村民鲁大壮。”

    何老大夫和孙大夫一同上前下跪。

    张知县确认了两人身份后便问:“你们可确实参与陆瑾医治伤者,亲眼所见?”

    何老大夫说:“回大人,草民参与了赵小公子和李老爷的救治,可以证明赵小公子情况危急,赵知县请草民救命,草民束手无策方请陆瑾陆大夫施刀手术,也是赵大人同意危险一试,如今赵小公子已经大好。而李老爷,是草民一开始首治,因李老爷总是腹痛难忍,草民药方一直未能让其好转,方推荐李公子前去找陆大夫一试,手术也是在陆大夫说清楚利害关系后李公子同意后进行的,术后李老爷已经恢复神智,后两日也渐渐恢复,伤口未有出血发脓,之后陆大夫出诊五日不在水桥县。”

    “接着说。”

    “陆大夫出诊后第二日,李老爷有发热,呕吐,气喘之兆,是草民前去查看的,只是未发现原因,查看过伤口,也依旧没有出血发脓,是以草民没有胡乱开方,本想再观察几日,没想到今日便忽然没了。”

    张知县便问:“你的意思李老爷的死跟陆瑾的动刀没有关系?”

    何老大夫说:“以草民之见,没有。”

    “那李老爷怎么死的?”

    这个何老大夫至今还没发现原因,他摇了摇头,“大人,草民还未找到。”

    张知县便淡了脸色,那便是没法证明不是陆瑾的原因。

    这时李夫人冷笑道:“不是因为他,还能是什么?大人,从人的肚子里取出一段肠子,谁还能活着?动刀后两天老爷虽然活着,可是难不保是这小子用了什么虎狼之药吊着,要让他脱了罪名!”

    孙大夫听不下去了,说:“李夫人,人在做,天在看。是李公子半夜里请的陆大夫,不是他强逼着给李老爷动刀的呀。手术后那一晚,陆大夫疲惫不堪也强忍着值夜,生怕李老爷有什么问题,要不是他年轻仗着身体好,谁吃得消,您这么做,可有良心?”

    李夫人冷哼了一声,愤愤道:“我家并不亏待他,诊金一分不少地给他,他要求什么我们立刻答应,只要我家老爷好好的,可结果呢,我家老爷没了?没了!他没有那个能力就直说,为何枉顾他人性命!若是不动手术,我家老爷还活的好好的,虽腹痛,可慢慢治总能好的。”

    陆瑾一听抬头看向一直沉默的李子然,问:“李公子,你也是这么想的吗?”

    当日他明明白白地将李老爷的症状说给他们母子听,手术和药物治疗的后果也得讲得清清楚楚,现在他倒成了罪人了。

    李子然动了动嘴唇,还未说话,便听到梁主簿对张知县说:“大人,据属下所知,赵小公子和那庄稼人都是外伤,人眼可见,而李老爷子就不知道是不是了。且……陆瑾现在也是回春堂的大夫。”

    张知县闻言便加深的眉间褶皱,忽然他问:“那庄稼汉呢,他还没来?”

    陆瑾道:“大人,鲁大壮受了重伤,还在床上,怕是来不了。”

    李夫人继续说:“大人,我家老爷身上根本没有受伤,是这个屠夫,硬生生地破开了他的肚子,血流了那么多……呜呜,试问现在谁还敢找他,诸位乡亲,你们敢么?”

    后面听的百姓各个摇头,看陆瑾的眼神就跟杀人凶手一样,取肠子……天哪,一听就感觉痛,吓都吓死了。

    陆瑶勉强挤进大门,看到这样的场景,心都凉了。

    事情到了这里,张知县大致也了解了,虽然李老爷的死亡原因还没清楚,可在他的心里已经倾向于陆瑾动刀的关系。想想也是,这是什么医术,简直跟巫医没什么两样,太残忍了。

    只是张知县还有些疑问,听两方说词是没有旧怨的,那陆瑾为何要害李老爷?为了诊金吗?也不缺那几两银子吧,冒那么大风险?

    是以他没有当堂断案,而是先将陆瑾收押牢内,待细查之后再做定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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