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管不了我。”
面对苏辞北指桑骂槐般的嘲讽,那男人就说了这一句话。
他穿着一身素净的黑色,从头到尾的黑,衣服样式看着和常人没什么两样,偏偏又在细节处透着点古意。他气质冷峻,浑身都带着一种久居人上的尊贵范,加上眉眼生得极好,极容易让人在第一眼时就心生折服。
这是一个很有魅力的男人。
然而面对这样一个男人,苏辞北的反应却是毫不犹豫地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顾彦泽,你来干什么?”
顾彦泽:“回家睡觉。”
苏辞北:“……”
“棘手的事情都忙完,所以想起我了?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你以为我这里是旅馆吗?”他脸上挂着嘲讽味十足的笑容,黑沉的眸子里一片寒冷,连些许温和都不带。
顾彦泽微微蹙了蹙眉,似乎想说些什么,但到底还是被他自己给压了下去,他顿了顿,看着苏辞北道:“我想来见你。”
苏辞北的手指抽动了一下,他差点忍不住抚上顾彦泽那张轮廓分明的脸,这个动作他以前做过很多次,但也只是以前而已。
他理所当然地忍住了冲动,冷漠地垂下眼,看着地面上地板棕红色的纹理,冷淡地询问:“寒疾又犯了?”
顾彦泽:“……没有。”
他沉默片刻,像是为了强调似得,又说了一遍“没有,我的身体最近还不错,没有要……”
“我知道了,你不用和我多加解释。”他正想继续说下去,却被苏辞北毫不犹豫地给打断了,他伸手撕下贴地歪歪斜斜的门神纸,随手把它们丢进垃圾桶,然后指着卫生间道:“去洗澡,老规矩明天一早自己走人。”
顾彦泽:“……”
他起身沉默地走进卫生间,每过多久里面就响起了淅淅沥沥的水声。
苏辞北揉了揉太阳穴,然后从柜子里翻出一床新的被子和枕头,再拿了一套新的他还没上身的睡衣和内裤挂在卫生间外,让顾彦泽等等自己取用。
白天补过一觉,他现在还不是怎么困,苏辞北想了想把刘国高留下来的资料拿出来看了。
男,四十三岁,半个月前死的,现在尸体已经下葬。死因是晚上加班回家路上遇到抢劫犯,然后被捅了一刀……咦,这个死因好像有点眼熟。
苏辞北搜索了几个关键词,成功把大半个月前的新闻给找了出来。
“男子加班回家途中,被歹徒抢劫捅伤后不幸身亡。”
“离家只有一步之遥的惨剧。”
“警方提示,夜晚归家时请注意安全,深夜独行需谨慎。”
警方发布的新闻被一些营销号转发轮了几圈,看起来有点乱,但细细翻翻就能把刘国高死亡的全过程给翻出来了,甚至还配了一小段监控视频。
监控视频里能够很清楚地看到他走到一个路口的时候被突然从小巷里冲出来的抢劫犯给制住,应该是把刀抵在他的脖子上,压着他往小巷里头退。
巷子里没有监控,抢劫犯是故意把他给拉进去的,几分钟之后,抢劫犯从里面跑了出来,仓皇地跑掉了,但刘国高一直没有出来。
据警方给出的结果来看,当时刘国高在小巷里进行了反抗,然后被抢劫犯捅了一刀。正好捅在要害上,大出血加上手机被抢走没有办法求助,第二天他被人发现的时候尸体都已经凉了。
当时这新闻也算是上了热搜,在如今的加班文化下,一群半夜回家的人们都很容易带入自己。风声鹤唳之下,很多人都开始组队回家,女生在包里带防狼棒等各类防身武器,同步宣传的话语还有遇到抢劫犯不要反抗,随他抢,命最重要之类……
苏辞北还听那些鬼魂唠嗑,说最近晚上撞到的人类少了很多之类的,没想到源头就在刘国高身上。
也没想到他死后竟然还会为秃头烦恼。
新闻里的配图有带刘国高面部糊了马赛克的照片,虽然看不清脸面,但头发还是挺茂盛的。
所以,在成为鬼魂的这大半个月里,他经历了什么?
苏辞北:心疼.jpg
顾彦泽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看到苏辞北正趴在小桌子前,专心致志地拿笔做着记录。
顾彦泽:?
“你记这个做什么?”
苏辞北:“为美好的明天做准备,诶,你管那么多干嘛?睡你的去。”
顾彦泽:“……”
他明智地闭上嘴,乖巧地回到床上掀开被窝躺了下去。
大灯被苏辞北随手关闭,只留下桌子旁的台灯照亮一方,顾彦泽望着伏桌奋笔疾书的苏辞北,突然有种慈祥母亲陪伴勤奋儿子学习到深夜的既视感。
“……”
不行,这既视感太可怕了。
不能有。
苏辞北其实也没写多久,他只是简单地把手上的资料整理了一下,顺带把那案子的几个疑点归纳总结一番。
他总觉得刘国高那家伙看着老实,实际上嘴巴里没几句实话。
他说他自己死后迷迷糊糊了一段时间,错过了投胎的时机,恢复神智的时候发现抢劫犯已经被抓,不想变成因为报仇而变成厉鬼,所以治完病之后就会去地府投胎。
听着挺正常是吧?
但他身上的戾气未免也太干净了。
他是大出血死亡,死的时候至少在巷子里挣扎了半个多小时,死状惨烈。据说当时那个巷口到里面一片都是他挣扎时弄出来的血迹,连投胎都没去,肯定是想着报仇。
结果因为抢劫犯被抓就释然了?
你要那么容易释然的话,秃头算什么呢?
命都不要了,你要什么头发?
而且,那个抢劫犯可还没有判刑呢。
苏辞北沿着那几个警方的微博号往上翻,近期的发言里果然有一条是关于这个案件的后续,抢劫犯承认自己当时捅了刘国高一刀,但他不承认是他杀了他?
也许是关注力度小了,这条新闻里面说的很模糊,只是说劫匪现在还没有承认谋杀,正在等待法院开庭云云。
信息不够详细,不能推测出更多的东西,但就这些已经够让人想到头秃了。苏辞北搁下笔,收拾好桌面,突然又想起一个事来。
刘国高,这家伙的尸体现在是在哪来着?
翻开他之前填写的“病历卡”,上面尸体地址留的什么?
平阳派出所?
苏辞北:“……”
杀鬼不好,会背因果的。
忍忍:)
明天出门的地方从墓园切换成了派出所,这回想进去就不是给门口看门大爷一包烟那么简单了。
关掉台灯,苏辞北头疼地揉揉额头,爬上床钻进被子。
触手是一堵冷冰冰硬邦邦的“墙”。
苏辞北:“……”
忘记床上还有个其他人了。
“你盖错一条被子。”
顾彦泽声音一本正经,平稳地一点起伏都没有,但手却忍不住揪住被角搓了搓,想伸过去又不敢动。
“哦,”苏辞北毫不留恋地从被子里钻出来,进了他自己的被窝。大大的被子卷在一起,非常温暖厚实,没一会儿就暖暖地让人感觉有些催眠。
但顾彦泽的被子里却和个冰窟一样,怎么都暖不起来。
苏辞北翻了个身,心想关我屁事。
十分钟后——
苏辞北掏出一个热水袋,塞进了顾彦泽手里。
“拿着,不要说我虐待你。”
顾彦泽一愣,抱着滚烫的热水袋露出了温和的笑容。
“谢谢。”
苏辞北:“不谢,明天记得把房租结一下。”
顾彦泽:“……”
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身边早就空空荡荡。被子被整齐地叠好放在一旁,热水袋放在最上面,垃圾被倒掉了,锅里有热腾腾的白粥,桌子上还放着一份小笼包和油条。
苏辞北对这个房租感到非常满意,如果他留下钱,那才会被他生气地给赶出去,真当他这是酒店呢。
【超过五千,这话作废。】
把小笼包热了热,吃了个不早不晚的早饭。
苏辞北就开始思考怎么才能混进派出所里,看看尸体最好还能了解一下那位抢劫犯的情况。
其实抢劫犯的事和他治病没什么关系,但苏辞北还是想多了解点,给人治病都要当心医闹,给鬼治病就更要谨慎。
如果不小心沾染上因果,那可就亏大了。
手机振动了两下,有个用户申请加他为好友,上面的备注是:我是刘国高。
???
苏辞北楞了一下,然后才反应过来,他的这微信是地府人间通用版本,能和人类聊天也能和鬼魂聊天的那种。
是地府的几个程序员闲着无聊搞出来的,平常用着的时候和普通微信差不多,他也不加鬼魂,所以都差点忘了这茬了。
一通过申请,刘国高的信息就噼里啪啦地发过来。
大致就是问他俩为什么能加好友,试试看居然成功了。然后苏店主你在哪,啥时候出门给我看看病之类的。
苏辞北:“跑腿费再加四千。”
刘国高:“!!!!你这是敲诈!”
苏辞北啪地一张病历卡的照片发过去,上面填写尸体地址的地方被他画了一个大大的红圈。
刘国高:“……”
“别这样嘛,我瞒着你是我不对,但你这价格也涨太高了。不如我给你找个能混进派出所的方法,咱还是一千跑路费?”
苏辞北:呵呵。
混进派出所,听着简单,实际上那些风险不还是要他来担?
想降价,没门!
经过他们俩的激烈探讨,最后终于把价格稳定在三千,并且刘国高供出如何进入派出所的方法。
半个小时后,平阳派出所宋警官收到了一条短信。
“宋警官,还记得大明湖畔的老刘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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