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英出嫁的那天韩秀雅跪在供桌前默默的念了一天的《度人经》,深夜的时候在苏家装了一天好哥哥的袁烈来了,他在供桌前跪了很久,不说话也不上香,只是静静的看着供桌上的四个灵位里属于他爹的那个,看了很久很久。
袁烈有后悔过,后悔当初没有像韩秀雅一样选择拒绝当苏万坤的义子,他为了袁英把仇恨深藏在心底,他做到了对爹的承诺,让袁英锦无忧无虑锦衣玉食的长大,结果和他流着一样血本该是他至亲的妹妹,就在他的眼皮子下,一点一点变得的面目全非,直至再也找不回当初的模样。忽然的,他觉得这些年就像是白活了一样,为了一个面目全非的妹妹,他蹉跎了太多的时间。
他从没忘记过父仇,也从没放弃过报仇的念头。这么些年来,他有太多的机会对苏万坤下手了,一直没有动手,一是为了袁英二是他想堂堂正正的打败苏万坤,而不是用下作的手段。
浪费了这么多年,袁烈觉得自己该为韩秀雅多做打算了,他想娶她,想给她最好的生活,这些在苏家是绝对做不到的。
听到袁烈说要去参军,韩秀雅愣了好一会。
“我不想用苏家的东西来娶你,我知道哪怕我一无所有你也不会介意,可是我想给你最好的。”捧着韩秀雅的脸,袁烈看进她的眼睛里“告诉我,你会等我回来。”
韩秀雅眼睛涩涩的点头,轻声回答“我会等你回来的,不管多久我都会等的。”
袁烈笑了,把她揽进怀里沉声说道“放心,我不会让你等太久的。”
不久之后,袁烈就带着一个简单的包袱去参军了,韩秀雅去送了他,意外的发现刚成亲没多久的苏灿竟然也去参军了,她没和同样来送行的袁英和苏万坤打招呼,站在原地看着已经没袁烈身影的路,看了很久之后才离开。
生活中没了袁烈的身影,韩秀雅觉得周围安静得可怕,只是安静着安静着她也习惯了,每天的生活和以往没有改变,仍然是安静的绣花、看书跟着师傅学医,只是她总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想起袁烈。她会为他做衣裳,会在烛火前像以往一样把自己的生活点滴巨细无遗的透过一封封信来告诉他,虽然这些信写好了之后因为不知道该送到哪里而被锁进了抽屉里。
慢慢的冬天来了又走,转眼间它又来了。韩秀雅送不出去的信越存越多,做好的衣衫鞋袜也存了半箱,看样子或许会一直一直存下去也不一定。
远方营地的营帐里,受了点伤的袁烈躺在床上从衣襟的内袋里拿出一个保存得很鲜亮的荷包,饱含思念的小心的摩挲着,荷包是韩秀雅为他做的,里面放着他们两结在一起的头发。
进了军营的生活并没有袁烈想象中的那么简单,战事频密,他时常要跟着队伍到处转移,每个地方停留的时间都不多,考虑再三他没有写信回去,他不想韩秀雅收到他的信却没有地方回信而徒增担忧。不过很快他就能和她通信了,这场战事后他们要到另一个地方驻扎下来,到时候他就能写信给她了,也不知道她在家过得好不好,有没有乖乖的等他。
时间不经意的就走过了三年,韩秀雅的生活逐渐的有了些许改变。学医数年她终于出师了,她没有开医馆也没有去别的医院坐馆,只是每隔一段时间在长春观内架起摊子免费替人看症,逐渐的也有了不错的风评口碑。
天下着雨,韩秀雅打着伞离开了长春观,几年过去,已经完全长成得她出落得更标致了,一身的病弱感褪去成了淡然雅致的气质,虽不艳丽却也更动人心。提着裙摆从巷子的侧门回家,她现在薄有名气,有时半夜会有人来求医,总不好一直从前面的铺子进出,她就在靠外的院墙上开了一个侧门,更方便一些。
走到前厅檐下,韩秀雅把伞放到一边晾着,提着小药箱拍着身上被飘到的雨水进门,刚踏进去就发现不对,抬头看过去,一身锦袍的袁烈正站在几步远的地方静静的看着她。
袁烈痴迷的看着几年不见更动人心弦的韩秀雅,这些年他从没回来过,不是不想回来,而是不敢回来。他怕他回来了就舍不得再离开了,他真的很想她,想得都发疯了!他拼命的练武,不择手段的拼命往上爬,为的就是能快点回来,等报完仇之后,他会带着她离开,给她锦衣玉食的生活,再也不会和她分开了。
“几年不见,忘了我了?”袁烈微微勾起唇走到愣住的韩秀雅的面前。
怔楞的看着袁烈,韩秀雅微红着眼眶笑着说“你再不回来,我就真的要忘了。”
袁烈笑了笑把她拉到怀里紧紧的抱住,感受着她的温度,他一直飘飘荡荡无所依的心忽然就安稳了。他做过一个梦,梦到了他陪着她去放风筝,醒来后,他觉得自己就像梦里的风筝,不管他飞得多高飞得多远,只要线还在她的手里,他就不会失去目标。
卧室里,韩秀雅被袁烈拢在怀里听他说着这些年在外的经历,虽然他报喜不报忧只说高兴的,她却能听出他在这些年吃过的苦,握紧了他满是老茧的手,看着他手背上细小的伤痕,她能想象出,他的身上会多了多少伤痕。
感受到了韩秀雅对他的心疼,袁烈停下了话头反握住她的手放到唇边亲了亲,眼神深邃的看着她,直到把她看得羞赧不已时,喉头动了动,把她的手绕上自己的脖子,低头吻上她的唇。
良久之后,他稍稍松开了她,看着她脸上的红霞,再次吻了上去。
对于韩秀雅,袁烈总想把最好的一切都放到她面前,他不愿让她有半分的委屈,所以这么多年了,不管多激动他都很克制,没想到这次克制不住,也许是因为分别得太久,太过想念,又也许是报仇在望,他觉得一切都要结束,他能把所有的时间和心思都给她,所以他不愿意再克制,放任了自己拉着她一起沉沦。
少年红粉共风liu,锦帐chun宵恋不休。兴魄罔知来宾馆,狂魂疑似入仙舟。脸红暗染胭脂汗,面白误污粉黛油。两身香汗暗沾濡,阵阵香风透玉湖。乐处疏通迎刃剑,渐机流转走珠盘。暗芳驱迫兴难禁,洞口阳春浅复深。绿树带风翻翠浪,红花冒雨透芳心。几番枕上联双玉,寸刻闺中当万金。一倒一颠眠不得,鸡声唱破五更秋。
第二天,袁烈带着韩秀雅去了城外和他带来的手下兵丁汇合。他贵为陆路提督,掌两省兵马,带的人并不少。
韩秀雅看着换上红色官服气势阴冷狠厉很无比的袁烈,走上前牵住他的手。他用力的反握住她的手,侧头看了看她,牵着她走到轿前,扶着她坐上轿子领着人前去苏家。
苏灿的武馆新开张,袁英带着孩子正要和公爹一起出门去武馆那边,一群兵丁忽然闯了进来,一顶八人大桥停在了门口,然后她就看见袁烈扶着韩秀雅从轿子里下来。
被袁烈揽着的韩秀雅看着袁英和她脚边的孩子,听到她语气郑重的对袁烈说“爹爹特别想你。”时,不由的扯了扯嘴角。
袁烈讽刺的笑笑的,揽着韩秀雅走进苏家大门,在看见内庭里的苏万昆时,低头对她说“你在这里坐着休息一会,我去和‘义父’好好的聊聊,很快就出来。”
“嗯,去吧。”韩秀雅收回放在苏万昆身上的眼神,对袁烈笑了笑,乖乖的走到一边的椅子上坐下。
袁烈和苏万昆进了内堂,袁英抱着孩子看向韩秀雅,有无数的话想要说,可看着她撇过脸并不想理会的模样,所有的话都咽了回去,不再逗留,带着孩子往外面跑,她要去找苏灿回来。
在袁英的观念里,爹虽然是爹,可他是坏人,苏万昆杀了爹是为了拯救更多孩子的爹,而且这是上一辈的恩怨,不该延续到下一代,所以她毫无芥蒂的嫁给了苏灿。她实在不明白为什么大哥和小雅会一直执着着不应该执着的仇恨,过去的就让他过去不可以吗?为什么一定要活在仇恨里。
韩秀雅没阻止,她知道袁英跑不出去的,果然她刚跑到门口就被兵丁抓回来了。
不多时,袁烈提着一个小布包从内堂里出来了,看见被兵丁抓着满眼愤恨的袁英,淡漠的扫了她一眼,走到韩秀雅身边,用空着的手揽住她,温声问“刚刚的动静有没有吓到你?”他问的是他在内堂和苏万昆打斗时和砍那什么时发出的声音。
“没有,我都没注意听。”韩秀雅摇摇头,扫了一眼他另一只手里很快又撇开视线“我们现在就去祭拜爹吗?”
“嗯,爹等这一天等得太久了,我也一样。”见她有些害怕小布包,袁烈拿着布包的手往后放了放,揽着她往外走“别怕,有我在你什么都不用怕!”
黄河栈道上,袁烈和韩秀雅举着香对着祭坛上的灵位祭拜,袁烈接过韩秀雅手里的香一起插到香炉上,又点一柱香神色淡漠的走到带着孩子站在一边的袁英面前,把香递给她“虽然你不配成为袁家人,但你终究是爹的女儿,带着孩子去给爹上柱香。”
袁英一把拍开递到面前的香,搂着脚边的儿子撇过脸,冷漠的说“我虽然姓袁,却只是苏家的儿媳。现在你的仇已经报了,是不是应该放了我们了。”
看了看被拍到地上的香,袁烈扯了扯嘴角,阴翳的看向袁英,冷笑一声“你竟然说这是我的仇?说你只是苏家的儿媳?看来你真的很不愿意做袁家人啊。好吧,既然这样我成全你,让你做一个彻彻底底的苏家人,希望等你见到爹娘的时候,能够毫不心虚的对他们这么说。”
说着袁烈抬掌就拍向袁英的头,他既然早已不把她当成家人,自然不会对她手软。而且他也从没想过要放过忘记仇恨不算还背叛了仇恨的袁英。
“袁烈——!”一路追过来的苏灿,大喝着窜过来打开袁烈拍向袁英的手。
袁烈一时不察被打了个正着,往边上退了好几步,看着睚眦欲裂的苏灿,抬手拍了拍被打到的地方,笑不达眼底的说“不错,你的拳头比刀还硬。不过还不够…”说完,他崩掉了身上的衣服,袭身攻了上去。
为了报仇,他在往上爬的时候不遗余力的搜罗各种武学典籍,皇天不负有心人他终于找到了一门绝学,下狠了功夫去练,他终于有所成,也堂堂正正的成功报了父仇。他既然能轻易的杀了苏万坤,就不会怕杀不了苏灿。
被兵丁保护着的韩秀雅提心吊胆的看着袁烈的苏灿的打斗,在看到苏灿完全是被压着打之后,她才放下了高悬着的心。
溜着苏灿打了好一会,袁烈不再留力,招招致命的打到了苏灿身上,很快就把苏灿打得只有出气的份再也动弹不得。
在给苏灿最后一击的时候,袁烈看了一眼拼命想要冲过来阻拦的袁英,缓缓的笑了,然后一掌拍到苏灿的心口震碎了他的心脉。扔下已经没了呼吸的苏灿,袁烈不紧不慢的走到瘫软在地的袁英面前,淡淡的说“记得好好的向爹娘解释你不愿做袁家女的事。”
被袁烈揽着坐上轿子离开栈道的时候,韩秀雅仍然回不过神来,她想过无数种结果,就是从不敢深想袁烈会杀了袁英的可能。
“不要再多想了,她不值得。”袁烈不喜欢韩秀雅被不相干的人和事占据心神也担心她会怕他,捏着她的下巴,把她的脸转过来,看着她的眼睛认真的说“你不是她。我说过即便是我也不能伤害你,所以别怕我。”
韩秀雅点了点头,窝进他的怀里,柔柔的说“我不会怕你的,永远不会~”
袁烈在她的发旋上轻吻,心满意足的抱紧了她。
有人说过,袁烈就像一匹凶残的孤狼,唯有在韩秀雅身边他才会像一个人。可有人也说过,袁烈是一颗孤零零的长在悬崖峭壁上的树,生长的环境让他扭曲着躯干生长,若是一直如此等待他的只有毁灭,可是韩秀雅出现了,她像一株缠绕着他生长的菟丝花,依靠着他而活,于是他努力的向着阳光抻直了躯干,为的就是让缠绕在他身上的菟丝花能够被阳光照耀到,因为没了菟丝花,他会在孤独中疯狂致死。
他们互为依靠,互为生命的唯一。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