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麻雀》苏三省

    在这个时代的上海,qiang声时不时会在大街或小巷里响起,每当这个时候,附近的人家都会紧闭门户默不作声,或恐惧或不忍或麻木的躲在自觉安全的地方,静静的等待风雨的过去。

    从书局里出来,还没走几步qiang声忽然在人群中响起,人群惊惶的尖叫着四散奔逃,混乱人群中的韩秀雅不知道被谁撞了一下,摔倒在地上擦破了手臂扭到了脚。艰难的爬起来,韩秀雅忍着脚腕钻心的疼,捡起了掉落在地上的书,一瘸一拐的躲到街边的柱子后,一些跑不快或者不敢随意乱跑的人也都躲在这里。

    韩秀雅看着街面上血泊里躺着的人,有大有小有老有年轻有男有女,她很清楚,这些躺下的人大多都是被误杀的,只是不知那个引起混乱的人有没有在这些人里面。鲜红的血刺痛了无数人的眼睛,但更多的是指指点点两眼麻木。

    宪兵队和穿着黑色衣服的人很快的赶到,不时的翻动着地上的人或者四散开去问询周围的人。

    穿着西装风衣的苏三省板着脸,两眼阴翳的走下车,指挥着手下去现场勘察去周边检查,踱步走到一具尸体旁,用脚把脸朝地面的尸体挑着翻了个面,看了尸体的脸一会,蹲了下来,从口袋里拿出手套戴上,检查着他身上的伤痕,每检查一处,就在脑中模拟着当时的情形,然后抬头看看周围的环境。

    再次抬头的时候,苏三省看见了站在墙柱旁边,刚刚被询问完抱着书看过来的韩秀雅,脑子顿时一阵嗡嗡。

    苏三省不是一个好人,这是无可反驳的。可他哪怕再心狠手辣,再野心勃勃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他依旧想在在乎的人面前做一个好人,比如他的姐姐,比如韩秀雅。

    在姐姐面前苏三省依旧是一个孝顺的弟弟,在韩秀雅面前他是一个带着傻气的青年,他从未想过要把自己阴暗的一面表露在这两个在乎的女人面前。苏三省不在乎自己是好是坏,是不是一个杀了无数人,手沾满了鲜血的刽子手,但他在乎姐姐,在乎韩秀雅,他不想吓到她们,也不想让她们恐惧他。

    韩秀雅想像以往那样对着苏三省笑一笑,可是她笑不出来,看了苏三省许久,在宪兵队放行的时候,低下头避过了他看过来的眼神,抱紧了怀里的书匆匆的走了。

    有一种暴虐在苏三省的胸腔里翻涌,看着韩秀雅匆匆离开,眼睛里的阴翳更胜。

    忙完了手头的事做了汇报,身上杀气更重也懒得理惠陈深挑衅的苏三省匆匆下班,赶到韩秀雅的家。

    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爷故意作对,苏三省到了韩秀雅家门口的时候又下起了雨,并没有带伞的他在敲过门没人应答之后,就这么直直的站在门口,无视雨水打湿了他的衣服,眼睛就这么看着紧闭的大门。

    韩秀雅知道苏三省没走还在门外。其实相处了一段时间,并不笨的她知道苏三省对她的心意,她也在考虑是不是要和他在一起。苏三省对她很好,在他的能力范围内,他给了她最好的一切,有这么一个人全心全意的把自己放在心里,只要有心的人就不会不感动。

    乱世对女人是灾难中的灾难,韩秀雅也想像姐姐一样找到一个像姐夫那样好的人,只是她也清楚这种几率很低。苏三省的出现让韩秀雅觉得她等到了那个对的人,只是没想到,世事无常,他竟然是伪汪的鹰犬。

    雨还在下,还似乎越来越大,哗啦啦的雨声中,似乎还夹杂着隐约的雷声。

    看着瓢泼的大雨,韩秀雅终究还是心软了,拿过伞走过去开门。

    门外直挺挺站着的苏三省看着打着伞出来的韩秀雅,没有表情的脸忽然就柔和了,犹如第一次见面一般的拘谨,不敢说话也不敢随意乱动,总是布满狠厉和阴翳的眼睛柔情似水的,一直看着走过来的韩秀雅,似乎连眨一下都舍不得。

    把伞举到他的头上,韩秀雅看着浑身都湿透了的苏三省,比了比门内,轻声说“进屋吧。”

    “哎~”傻乎乎的应了一声,苏三省接过伞柄,把伞往韩秀雅那边挡,跟着她进了大门。

    韩秀雅拿了毛巾给苏三省擦身上的雨水,转身去姐姐的房间找姐夫的衣服,打算让他暂时换下身上的衣服下来烘烤。

    姐夫的衣服苏三省穿得并不是那么的合身,还有点别扭,韩秀雅替他理了理,整理好准备松手的时候,被他一把握住了。

    “秀雅…”

    抽回抽韩秀雅抢过了苏三省的话头,看着他眼睛里的失落和隐痛,说道“三省,一直护着我长大的姐姐是被倭国矬子害死的,爱屋及乌对我很好的姐夫是被矬子杀死的,死的时候身上一块好的地方都没有。”

    想到长姐如母的姐姐和死的凄惨的姐夫,韩秀雅忍不住落了泪“我没有能力替他们报仇,所以我把希望寄托在了那些有能力的人身上,我希望这些魔鬼终有一天能被赶走。”

    “我知道你对我的心意,可是三省,我的男人可以不是一个君子,因为这世道容不下君子,可以不是一个英雄,因为英雄太累太苦,可他是什么都可以,就是不能是一个卖|国|贼,他不能!”

    眼泪奔泻而下,韩秀雅呜咽出声。都说史书由胜利者书写,可绝对不能由侵略者任意书写。都说百姓好糊弄,只要能安稳的活就会顺顺从从,确实没错,百姓不在乎当权的是人是谁,但这前提是,那个当权人绝对绝对不能是侵略者,绝对绝对不能是那些毁了他们家园安宁的魔鬼。

    苏三省看着捂脸哭泣的韩秀雅,很想大声的说他不是卖|国|贼,可是他说不出,因为他所做的和卖|国|贼没什么两样,他反驳不了。

    沉默良久,苏三省慢慢的把手搭到韩秀雅的肩膀上,把哭泣不止的人慢慢的揽到怀里,沉声说“我或许不是一个好人,但我不是卖|国|贼。”至少从这一刻起,他不会再是…….

    苏三省的心很小,小到只能装下那么几个人,自从爹娘死在了刺刀下,他的心里直装了姐姐和仇恨,可是仇恨被现实的残酷磨平了,他的内心在扭曲。韩秀雅的出现让他心里多了一个人,他喜欢韩秀雅,他爱很秀雅,他执着于韩秀雅。或许是因为第一眼的惊艳,或许是因为她是除了姐姐外第一个关心他的人。他愿意为了姐姐向现实低头妥协,现在也愿意为了韩秀雅去改变。

    韩秀雅抬起脸,泪眼朦胧的看着苏三省,想分辨他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苏三省抿着唇笑了笑,柔声说“我不是卖|国|贼,但我也不是一个好人,你介意吗?”

    “不介意,只要你不是卖|国|贼,只要你还有底线,你是什么样的人都不重要。”韩秀雅一直都知道自己是自私的,自姐姐死后,她就再也不是一个纯粹而善良的人了。她的底线很高的同时也很低。

    抹掉韩秀雅脸上的泪痕,苏三省重新把她揽入怀里,像是宣誓一样的喃喃“我会对你好的。”

    屋外的风雨还在,苏三省和韩秀雅的心却宁静了。

    这一晚苏三省没有离开,当然也没有做什么越矩的事,雷雨太大他在韩秀雅家的客厅睡了一晚。

    早上的时候,苏三省吃过了早饭,换上了已经干了的衣服,犹豫再三忐忑的亲了一下韩秀雅后,有点同手同脚的出了韩秀雅的家门。

    回到特别行动队,一直心情很好不住回味那一个短暂的吻的苏三省,收起了一切外露的情绪,重新变回那个让局里人人忌惮的苏队长。

    照例和在走廊遇见的陈深等人唇枪舌战冷嘲热讽一番后,苏三省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趁着没事做好好的考虑自己该怎么做。

    陈深、徐碧城和唐山海的身份有异,苏三省从来到局里的第一天就发现了,所以一直如秃鹫一般的紧盯着他们,随着等着他们露出马脚,好一网打尽向毕处长向梅机关邀功。

    但现在苏三省答应了韩秀雅不做卖|国|贼,他不打算和这些人结盟或者什么,他会一如既往的紧盯着他们,甚至也会给他们找点小麻烦,但关键的时候,他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过他们,只是到底要怎么做才不会给自己惹上麻烦引起怀疑,还得认真的计划一下。

    雨过太阳出,韩秀雅看着外面高挂的太阳,心里是从没有过的敞亮。把被子都抱出来晾晒,忙出了汗水后坐到屋檐下纳凉。

    不大的院子里晒满了被子,恍惚间韩秀雅似乎看见了姐姐和姐夫,以前姐姐晒被子的时候,姐夫总会在一边帮忙,但是吧每次都是越帮越忙,把姐姐气都总是捶他,姐夫被捶也不跑,就这么憨乎乎的站在原地任捶,每回最后都是姐姐心疼捶不下去,改拧一把啐一口走开。

    嘴角勾起了笑,韩秀雅两眼迷蒙的看着虚幻的场景,默默的对姐姐说:姐姐,我找到你说的,愿意对我好的人了,你和姐夫也要好好的。

    虚幻场景里的姐姐似乎听到了韩秀雅的话,回过头来对她笑得很欣喜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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