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记得那一天,夜空中满是繁星,星星点点的闪烁着煞是好看。星空下,一处与世隔绝的海岛上,有熊熊篝火在燃烧,有穿着白衣画着脸谱的人围着篝火整齐划一的舞动,有深沉带着一丝哀伤的乐声在奏起。
高台上,三头身的小女孩端坐在须眉白发的老者身边,老者抚摸着她头,问道“小雅可害怕?”
“不怕!”小小的韩秀雅脆生生的回答。
老者笑了,又问“那小雅可愿意去做这件事?”
“愿意!”绷住了小脸,韩秀雅拧紧了细细的小眉头,郑重的回答。
老者朗声笑了出来,声音一点不如他的外貌一般的苍老。笑过了之后,老者抱起小小的韩秀雅,让她坐到自己的腿上,悠悠的说“那你要记住,顺势而为,顺时而动,置之死地而后生…虽然或许会有痛苦,会有难以忍受的过程,但是不要怕,我会在你身上种下保命蛊,时机一到,你便能破茧重生!”
小小的韩秀雅坐在老者的膝头上,尽管心中忐忑,也努力板正了小脸,一字一字的牢记下老者的话。
老者清亮的眼神透着慈爱的看着韩秀雅,再看向篝火前忙碌的族人。
天下间总有许多不闻于世的族群,看似常人却有着常人没有的奇异之处。韩秀雅的族人天生神算,大概是知道得太多,自古以来没有一个族人能活过三十岁。没有人想要这样的天赋,宁愿普普通通的活到九十九哪怕五六十呢,至少能看着孩子长大至少能多看一眼世间的繁华。
为了改变一族的命运,族里的人世世代代不敢作恶,就怕作恶了会更命短,蜗居外海一处孤岛,殚精竭虑的想法子改变一族的命运。不知道过了多少代,终于找到了办法——夺运!
抢夺别人的气运也不能用阴损的办法,有种种的限制,不然抢来了也有隐患。韩氏一族不想要什么隐患将来又需要付出无数的努力去消除,只能在限制里一算再算,终于在这一代算出了一个转机。
韩秀雅是族内唯一合适的人选,因为这一代只有她一个孩子,其他人都已经进入了老年期,等不了了。等封住了韩秀雅的天赋送她走了之后,族人会用秘药陷入假死沉睡,只有等到韩秀雅拿到了气运他们才会醒来。
抱着小包袱,韩秀雅做在木桶里在江海的交汇处被放下了穿,在族人担忧、不舍又期待的眼神里,飘飘荡荡的顺着江流进入到了内陆。
韩秀雅坐着木桶飘到了一处岸边,被一个幻术师抱了出来,然后她就成了幻术师最小的徒弟。
一晃十来年,韩秀雅已经从三头身长成了娉婷少女,只可惜她脸上总有皮褪一样的痕迹,绝大多数人在看了她的脸后不会再看第二眼。也就是她专精变脸的幻术,偶尔不愿戴帷帽出门变张脸也就不会让人一路指指点点了。
相对于外人,韩秀雅是师傅和两位师兄倒是看习惯了她的脸,并不会如外人一样嫌弃。尤其是师傅,对韩秀雅还是很宠爱的,小徒弟本就是受宠的,又是女孩,对于幻术一途的悟性和天赋又好,自然就更上心。更不要提韩秀雅还尊师重道嘴甜无比,直把师傅哄得把她当亲闺女疼,连亲儿子丹龙都没这么疼爱过。
韩秀雅的两位师兄,一个叫丹龙一个叫白龙,两个都是调皮的性子,有他们在就没哪天是不热闹的。
天色微亮,韩秀雅就起床洗漱去厨房做早饭。家里一个师傅两个师兄都是不善厨艺的,做出来的东西虽说吃不死人,可也实在好吃不到哪里。自从韩秀雅长到有灶台高的时候,就接管了厨房,可不愿再折磨自己的味觉了。
洗米下锅没多久,两位师兄也起床练功了。韩秀雅一边烧饭一边看两位师兄打打闹闹的练功,他两善变仙鹤,每次练习都会变成互啄,每次她都觉这就是两只菜鸡互啄,十分好玩。
菜鸡互啄,不对是仙鹤互啄不意外的在师傅起来后被喝止了,丹龙和白龙被师傅训得蔫头耷脑的,灰溜溜的站到一边认真练习起来。
“师傅早~”等师傅训完了两位师兄,韩秀雅放下炒菜勺,倒了杯竹心茶给师傅。这竹心茶特别苦,可是对降火有奇效。这几天有点燥热,师傅和师兄都有点上火,她昨天摘了不少竹心回来清洗晾干,今天就泡了。
“嗯。”应了一声,师傅不太情愿的接过竹心茶,一口气喝完了杯里微温的水,缓了好一会才缓过了嘴里的苦味。放下了茶杯,看着正在练习的丹龙、白龙再看看又回到厨房里忙活的韩秀雅,低低的叹了一口气。
师傅是真心拿韩秀雅当女儿来疼,自然得替她着想一些,在他心里韩秀雅是样样都好,可是他再怎么无脑吹,也抹不掉她脸上的痕迹。脸有瑕疵就很难找婆家,世人好颜色,韩秀雅这脸她就是再有内秀也阻挡不了世人的偏见。
师傅有想过干脆就把韩秀雅定给丹龙或者白龙,他作为师傅自然是这个资格的,可是他也清楚,丹龙对韩秀雅是真的只当妹妹,别无想法。而白龙却是好美之人,只会对一切美丽的事务心存好感,韩秀雅脸上的瑕疵是真不得他意。如此一来两个都不合适,哪怕他硬压着,待将来他们遇上心仪之人,也只会苦了韩秀雅。只能再看看了…
吃早饭的时候,师傅宣布了一件事,他们要去长安,要去给皇上表演,若是皇上看中,即能在极乐之宴上出演。这是一个好机会,能够名扬天下的机会。
听到师傅所说,韩秀雅和丹龙、白龙都很高兴。吃过了早饭就匆忙去打点行装了。
“据闻杨贵妃美若天仙,这极乐之宴也是她的提议,要是我们能参加极乐之宴,是不是就能看见她啊?”白龙语带希冀的问丹龙。
“见着了又怎么样,别忘了她是贵妃之尊,哪是你我能轻易见着的。”丹龙不抱希望的说。
“如何见不着,不是说这极乐之宴上无大小尊卑吗?定是能见着的,能见一见这位奇女子,人生无憾!”白龙越想越兴奋,他喜欢一切美的事物,据闻杨贵妃貌比天仙,是唐朝第一美人,他真的想看看这第一美人究竟是美到何种程度。
原本想这来帮两位师兄收拾行装的韩秀雅站在门外,听着他们兴奋的猜测杨贵妃的美是有多美,默默的笑了笑,敲了敲房门“二位师兄,可需要我帮忙收拾?”
“不用了,也就一点东西,我们自己来就行。”丹龙笑眯眯的回头对韩秀雅说“你也快去收拾吧,女儿家的东西不比我们的简单。”
“就是就是,快去吧。”白龙催促了一句转头又拉着丹龙继续说杨贵妃。
韩秀雅看他们实在不用自己帮忙,就回了自己的房间收拾。其实她也没多少东西好收拾的,师傅虽是幻术师,说得不好听的也是街头的杂耍把式,能不两袖清风有点余钱就算不错了。何况还要养着他们师兄妹三人,尽管师傅疼爱她,她也不能因着宠爱就随意花费。
收拾到自己的头绳头饰,韩秀雅对着铜镜看了看自己的样貌,她脸上的痕迹确实挺难看的,皮褪的痕迹在尽处仿佛还有皮屑卷成的虫子,她自己是看习惯了,也知道这只是封印她算术天赋的痕迹,可是哪个女孩不爱俏,被人用看丑八怪的眼光看着,哪怕习惯了,也会忍不住心堵。
盖上铜镜,韩秀雅看向窗外,目光有些悠远。杨贵妃啊,终于是要见到了…自古红颜多薄命,一个人太美或者太有才华只要没有自保的能力,这美和才华终究会变成夺命符。
两辆骡车哒哒哒的走在小道上,韩秀雅坐在车辕上,晃着手里的赶骡子的鞭子,有些心不在焉的。坐她旁边的白龙好奇的用手肘撞了撞她“你今天是怎么了?这么安静?”
“没怎么啊,就是在想长安到底是什么样的,杨贵妃又是什么样的。之前听你和丹龙师兄说她有多美多美,我也好奇起来了。”若无其事的笑着,韩秀雅笑着调侃白龙“师兄这么喜好美色,可别因为看了贵妃娘娘便心生爱慕做出什么出格的事,这娘娘可不是我们这等人能高攀上的。”
“尽胡说,我像是那样的人吗?我虽喜好美色,但也只是欣赏而已,何时做过出格的事了。”白龙可不喜欢韩秀雅这样看他,他喜欢好看的花,好看的山水,好看的人,但也只是单纯的欣赏美好的事物罢了,怎么到了她嘴里就那么不是滋味呢。
看了看韩秀雅不予置否的神色,白龙笑着说“你该不会是因为脸有瑕疵就对人家心存嫉妒吧?这很是不必,总有人能透过你的容貌看见你的内心的美好的,只是这人来得可能有点晚而已。”
“那是一定的!师兄可要好好的替我存嫁妆,我相信这人再晚也不会晚到哪去的,或许他就在长安等着我呢~”娇俏的笑着,韩秀雅煞有介事的说着,仿佛她说的就是事实一样。
白龙忽然就升起了一股郁气,他不喜欢韩秀雅这幅模样,看着她脸上的娇俏,有些口不择言的说“瞧瞧你这幅思|春的样子,真真是一点都不害臊。你可别抱太大的幻想,世人皆凡俗,你脸上的瑕疵也就师傅、丹龙和我能看得习惯了,换别人一准不愿再看第二眼!”
“你!”韩秀雅顿时就气了,怒瞪了一眼白龙,把鞭子扔到他身上,跳下车辕跑到另一辆骡车旁,硬是把丹龙扯下来,自己坐上丹龙的位置。
“你又怎么气小雅了?”丹龙没奈何的坐上韩秀雅之前的位置,没好气的问白龙,这两个简直是冤家,总是说不到几句就斗气。
“没怎么啊。就是她思|春了,我说了两句而已。”心情莫名不是很好的白龙,看见丹龙就烦,他坐过来做什么,还大师兄呢,随便拉两下就被拉下来了。
“小雅已经十七了,思|春也是人之常情。女孩家本就脸皮薄,你说她做什么?”丹龙摇了摇头,被人这么直白的点破思|春,是个人都生气。
白龙没回答,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反正就是不喜欢韩秀雅刚刚那副娇俏模样,刺眼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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