瓢泼大雨的天,破庙里一匹白色的马冲嗒嗒的跑进破庙,抖了抖身上的水,回头瞟了一眼门外,溜溜达达的蹭到最先来到破庙里的人燃起的火堆旁,像是要烤烤暖。
欧阳明日拦住了想要把马赶开的易山,饶有兴趣的看着一边烤火一边还不时看向门外的白马。这马上有鞍,有褡裢,明显就是有主的,只不知道白马的主人又是怎么样的人,竟然养了这么一批有趣的马。这白马现在都扭头把褡裢扯了下来,从里面把糖块叼出来吃了。
“大白,你又把你家主人我丢下自己跑了。做为马,你不觉得你有洁癖是件很矛盾的事吗?”
身影未至声先闻,清悦的声音远远的传来,欧阳明日挑起了眉头,看着白色的身影随后从门外飞入,飘然落地。貌若好女,俊美无双的白衣男子出现在眼前。外面的雨那么大,白衣男子的衣衫却滴水未沾,欧阳明日不由得在心里暗赞一句,好俊的样貌,好深厚的内力!
“你又偷吃糖,牙坏了,我可不是会再为你熬煮健齿药的。”拍着身上并不存在雨水和尘土,韩秀雅用手上的扇子轻轻拍了拍大白,不轻不重的责备一句。
白马大白懒洋洋的瞟了一眼才来的主人,低头继续吃糖,这世界就没什么事是比吃糖更重要的了。
对大白这幅只要有糖就什么都看不进眼的性子已经习以为常,韩秀雅看向一边端坐在轮椅上眉间一点朱砂的俊美男人,也忍不住暗赞他的好样貌。往前两步,有礼的拱手抱拳“在下韩衣人,途经此地突遇大雨,大白的性子…有点一言难尽,不知大白可有惊扰到公子?”
“韩公子言重”拱手回礼,欧阳明日微微笑着,伸手示意向火堆旁“在下欧阳明日。下雨天凉,能在破庙相遇也是缘分,韩公子若不嫌弃,不若一起过来稍坐。”
“韩某却之不恭”解下马鞍上挂着的酒葫芦,韩秀雅举步往火堆旁,撩起衣摆随意的坐到干草堆上,晃了晃酒葫芦把它抛给欧阳明日“上好的竹叶青,就当韩某谢过欧阳公子的火了。”
稳稳的接住酒葫芦,打开闻了闻,欧阳明日轻笑“那可是我赚了,一堆不值当的火换来了这么好的酒,这买卖做得。”
破庙外的雨还在倾盆而下,破庙内易山已经躺到一旁休息,白马大白吃够了糖也溜达到一边睡觉了,有酒有肉还有火可烤的欧阳明日和韩秀雅谈兴正浓。
欧阳明日性格孤傲,才高八斗,学富五车,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占星卜卦,医术精湛,天文地理无所不知无所不晓。虽不至于目下无尘,但也是自视甚高。他是第一次遇见和他旗鼓相当的人。韩衣人虽不懂占星卜卦,但风水命理、奇门遁甲、医术、天文地理无一不差,更不用说琴棋书画这些了。
越是聊,欧阳明日对韩衣人的好感就越深,颇有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除了上述的事,韩衣人不知道出身哪里,还知道很多奇闻异事,他所知道的,所说的都是欧阳明日从未听过,也从未在书上所看到过的。欧阳明日很是听得津津有味。
“十万大山十万海?”在听到韩衣人说四方城往西的方向有一个神秘的地方的时候,欧阳明日忍不住插嘴询问,他从未听到过有这样的地方。
“没错!”晃了晃扇子,盘膝而坐的韩秀雅竖起一边的膝盖,拿过酒葫芦昂头倒了一口,有酒珠在她的唇边滑落,随意的抹了抹,放下酒,手搭到膝盖上继续把玩着扇子,悠然的说“根据书上所记载,十万大山十万海是一个很神异的地方。每一重都有着与别不同的景色和国度,但每过一重都要历经为难波折才可以达到。”
“据书者自述,他只能走到第二重就再也无法往前,因为他有感觉,再继续往前,他会死在前往第三重的途中。于是他回到第一重,拿到阴阳泉里的热泉的泉水,离开了这个神异的地方。”
“阴阳泉?”欧阳明日微微倾身向前,好奇的追问“究竟是何本古籍上记载了这些奇异之事?为何我从未看过、听闻?”
韩秀雅朗声一笑“欧阳兄自然不曾看过,听闻。这是万丰朝的事了,当时的皇帝一心求长生,搜罗尽天下古籍,尤其是记录着各种奇闻异事的古籍,其搜集的数目更是不可估量。皇帝培养了一批专门根据古籍上的叙述去寻找长生之法的人,这些人搜集回来的信息会整理成册,供皇帝阅览。”
“这些都是秘而不宣之事。若非我家祖上曾经在万丰朝任职,后又亲临万丰被颠覆,趁乱把所有古籍资料偷带了回家,我也不会知道这些。当初那些人,去了无数的地方,经历了种种,有人不知生死,有人带着各种各样的物件和见闻回来...就说那个去了十万大山十万海的人,据说他带回来的热泉有奇效,能不能活死人肉白骨不知道,但却让当时一个宠妃所生的孩子从双腿绵软如面,恢复成正常人。不得不说真的十分神奇!”
欧阳明日心头顿时一跳,双腿绵软如面,不正是他自己的症状吗?他自出生就患有软骨症,双腿绵软无力,无法站立。也正式因此,他被父亲丢弃了。这么多年来,不管是师傅还是他自己,都没有找到方法来医治,心中也已绝了希望。却不想…忽然的就听到了不知真假的消息。
“韩兄所说可是真的?真有十万大山十万海?”
“我所说据是家中书籍上所言,真于假见仁见智。”托着脸看向欧阳明日,疑惑的问“欧阳兄似乎对十万大山十万海特别感兴趣?”说了那么多,他就只对这个地方一再追问,这让韩秀雅很是奇怪。
欧阳明日捋了捋鬓发,沉默了好一会,才说“实不相瞒,在下自幼身患软骨之症,枉费我精通医术,却无法医治自己,已是绝了希望。今日听到韩兄所言,在下实在难以自持,让韩兄见笑了!”
“哦?”坐正了身体,韩秀雅问“可否让我替欧阳兄探一探脉?”
待欧阳明日同意,韩秀雅拿出小药枕垫到他的手腕下,微凉的手指按上他脉搏。欧阳明日在她靠过来的时候,闻到了一股很清淡的香味,这香味他分辨不出来是属于什么花的,心头闪过一丝疑惑。虽说时下有男子喜欢用香包,可这香不像是香包的味道,更像是…女儿香!
欧阳明日仔细打量替他诊脉的韩衣人,没有耳洞,有喉结,可皮肤细腻光滑得不可思议,连手都是纤纤细手,身上还带天然的女儿香。韩衣人到底是男的还是女的?真有易容术可以做到这样吗?
韩秀雅不知道自己的性别被怀疑了,探着脉,眉头就越皱越紧,良久后放开手,摸到欧阳明日的腿上,一寸一寸的捏着。
欧阳明日虽然知道韩衣人这是在替他检查,并无冒犯之意,心中却有很是不自在。在怀疑韩衣人的性别时,被他这么动作,总觉得是被一个刚认识的女子触碰,这让从未和女子有过亲密接触的他,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欧阳兄这恐怕不是软骨症”检查完,韩秀雅的脸色很是凝重。
“为何这样说?”欧阳明日拧起了眉头,以他和师傅边疆老人的医术都诊断错了吗?
“之前就说到万丰朝的皇帝一心求长生,当时的朝政很是混乱,滋生了一批又一批的用歪门邪道害人的教派。有一个教派从兴起到没落只有短短半年,可就是这半年的时间,却让无数人人心惶惶。这个教派叫缠丝教。”把插在腰间的扇子拿出来,韩秀雅边说着,扇子一边敲着手心。
“缠丝教的教主把苗疆蛊、外域巫师等等的手段融合到了一起,养出了一条蛊王。蛊王是母蛊,会产卵,一次成产无数。缠丝教把这些卵放进孕妇的体内,卵会在胎儿身上开始孵化,这些被寄生的新生儿在出声后都会如同患了软骨症一样。不管多少名医诊断都只能诊出软骨症,而不是中了蛊毒。”
“若是有钱人家,缠丝教的人就会装成神医上门,替新生儿解除蛊毒收回已经长成的蛊,领取一份丰厚的报酬。若是穷苦人家,那他们就会捡走被丢弃的新生儿,带回教中作为养蛊的载体。只是缠丝教已经覆灭了这么久,欧阳兄怎么会中了这样的蛊?”万丰灭亡都百多年了,更不要提比万丰覆灭得更早的缠丝教,韩秀雅想不通,到底谁从哪里知道了这样的蛊,还复制出来用到人身上。
“韩兄所言可为真?我这并不是软骨症而是中了蛊?”欧阳明日的心神很剧荡,通俗点说,就是有点毁三观。以为自己得了不治之症,连师父和他自己都诊断了,突然间有人跳出来说,不是的,你不是患病,是中了很诡异神奇的蛊,这种心情,比X狗了还难以接受。
“自然!若欧阳兄不信,可用银针挑破脚踝处,以蜂蜜诱之,自可辫个分明”韩秀雅很坦然的说着,她和欧阳明日无仇无怨的,没必要去耍他什么。
欧阳明日是个很干脆的人,叫醒了易山,当着韩秀雅的面就开始试了起来。在试的时候,本来都睡着了的大白突然醒了,很是焦躁的跑过来,咬着韩秀雅的衣服,不住把她往一边拖,要她远离欧阳明日。
看着白马的反常,欧阳明日一直低头看着自己脚踝处的伤口,易山拿着装着蜂蜜的小罐子蹲在一边,一丝一毫都不敢分神。
顺从的被大白拉到一边,韩秀雅提醒欧阳“只出来一丝欧阳兄就要立刻止血截断丝虫,蛊虫在欧阳兄体内太久,若放任的话,不止疼痛非常,更会有性命之危!”
果然,在比发丝还细的血红丝虫爬出来的时候,欧阳明日痛得大汗淋漓,忍耐到丝虫爬出一半,立即用金线截断,在伤处撒上止血药,易山装好被截断的丝虫,按照之前的吩咐,把装着蜂蜜的瓶子合上远离了伤口处。
凑在一起观察着透明的琉璃小瓶子,欧阳明日的心情很复杂,脸色也很一言难尽。韩秀雅倒是看着还活蹦乱跳的的丝虫啧啧称奇,这生命力还真旺盛,都半截了还活着。
“欧阳兄不知此行是要去哪?若是不急,待我传书回家,让我叔叔、婶婶过来。对于这些丝虫和欧阳兄身上的蛊,我并无太好的办法,叔叔、婶婶才是个中高手。”看了一会,韩秀雅问欧阳明日。
“有劳韩兄!”没有拒绝韩衣人的好意,欧阳明日看着瓶子里的丝虫,眼神一片深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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